第105章 第 105 章

  第105章包頭買的舊毛衣

  陸問樵看到顧舜華手裡的袋子, 難得也笑了,走上前:「你這是從哪兒過來?」

  她從玉花台回家也要經過這裡,但從她來的方向看, 卻不是從玉花台過來的。→

  顧舜華便說起剛才自己拜訪了長輩朋友的事, 兩個人正好順路, 便一起坐公交車。

  陸問樵說起來:「真是巧, 我正要找你說個事, 上次才說起擺盤的問題,我們單位有個門路,可以定製一批瓷器,那個瓷器設計和以前國內用的都不太一樣,你們要的話, 可以幫你們一起訂。」

  顧舜華一聽, 知道這是個好門路, 眼前一亮, 後來一想,便嘆了口氣:「別提了,白搭。」

  陸問樵:「嗯?」

  顧舜華便將姚經理要調任的事說了:「我打聽了, 也就是干到今年底正好滿三年, 馬上要調走,當然也不操這個心了,至於新經理,還不知道是誰呢,也不至於現在要管事,反正這事沒人管了,我們也牽不了頭。」

  陸問樵:「那怎麼辦?」

  顧舜華:「涼拌唄,還能怎麼著, 皇帝不急太監急,咱就是後灶幹活的,聽領導指令!」

  陸問樵:「那真是可惜了,這次的樣品我看了,挺難得。」

  顧舜華:「陸同志,謝謝你了,還惦記著我們店裡的事,真是讓你費心了。」

  陸問樵神情淡淡的:「本來就是朋友,互相幫助應該的。」

  顧舜華:「等以後有閒心了,咱們聚聚,叫上陳隊長還有其它幾個,一起吃個飯吧?」

  陸問樵:「好。」

  這麼說完,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顧舜華便想著隨便拉拉家常免得冷場,但和他拉家常又有些怪怪的。

  他就不像是能和人拉家常的人啊!

  陸問樵卻突然道:「對了,最近我有個好消息。」

  顧舜華:「什麼?」

  陸問樵:「我馬上被提升為技師,正在走流程。」

  顧舜華一聽,驚訝不小:「技師?」

  她驚訝也是有原因的,廚師等級分為很多層級,分別是學徒,三級廚師,二級廚師,一級廚師,之後便是特三級,特二級,特一級。

  特一級再往上,那就是技師了,技術又分為「技師」和「高級技師」。

  一般廚師到了一級,那就很了不得了,如果戶口是農村的,憑著一級廚師證能直接把全家戶口遷到城裡。

  至於到了特級,就是他們這種國營大飯店的頂樑柱了。

  可到了技師這個級別,那就不是一句話能說清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得上的了。

  很多人熬一輩子,也未必能熬上呢!

  顧舜華想了想,道:「陸同志,我記得你今年也就是三十多歲吧?」

  陸問樵抿抿唇:「嗯,我今年三十一歲了。」

  顧舜華:「那你和我哥哥一樣大,也就是比我大四歲。」

  年紀這麼輕就是技師了,顧舜華真是嘆服,可以算是四九城勤行裡頭一個了吧!

  陸問樵目光平平地望著顧舜華:「是。」

  顧舜華佩服至極:「這真不錯,技師呢,你這工資得多高啊!」

  她才特三而已,就已經一百二十多了,陸問樵成了技師,那就是比自己三級,那得兩百多了?

  雖然日本一個月掙四千多,但那就是撈個一時,感覺就是不踏實,拿不穩,就是一次性的外財。現在回國掙二百多,卻是一輩子的鐵飯碗,穩打穩地拿到老,顧舜華忍不住在心裡打算盤,一個月二百多的話,那他一年就得兩千多甚至小三千。

  這可是實打實的國營飯館正經工資!

  她要是掙這麼多工資,管它什麼羅明浩的,它就舒服幹活就行了。

  陸問樵眼中就有了笑:「以前沒看出來,你這麼貪財?」

  顧舜華大方承認:「誰能不貪呢,錢呢,人人都喜歡!」

  陸問樵:「你愛人馬上大學畢業了吧?他是大學生,天之驕子,那肯定不一樣。」

  顧舜華一聽,嘆道:「是不太一樣,我愛人目前上著班,每個月倒是有工資,不過他啊,現在在做研究,這個研究目前看,只有進的,沒有出的,需要自己往裡面填補錢呢。」

  陸問樵倒是沒想到:「這樣?」

  顧舜華卻笑了:「不過也無所謂啊,反正暫時家裡也不缺錢,我相信他做的研究是有用的,也會出成果,哪怕永遠不會有經濟效益,但一定是利國利民的,那我就支持他。」

  陸問樵聽這話,看向顧舜華,秋天的陽光從車窗玻璃落進來,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笑得眼中滿是光彩。

  他挪開了視線:「你說得是,你愛人是知識分子,他搞研究,肯定是對國家做了大貢獻。」

  這時候正好公交車報站名,顧舜華看看這站名:「陸同志,你家住哪兒啊?」

  她還有兩站地就到家了。

  陸問樵忙道:「我也是打算去看一個朋友,朋友就住這附近,正好到了,我先下車了。」

  顧舜華:「嗯,別忘了,有時間找大傢伙一起聚聚吃飯啊!我請客!」

  現在要入冬了,天黑得快,顧舜華到家時,已經是晃黑時候了,盧姐正在給孩子做飯,兩個孩子在院子裡樹底下蹦躂著玩。

  孩子見她回來,又看到她手裡的螃蟹,高興得要命:「螃蟹,大螃蟹!」

  顧舜華笑了:「瞧你們饞的。」

  盧姐也出來了:「熬了棒子麵粥,還簡單炒了兩個菜,馬上就好了。」

  誰知道說話間,任競年也出來了,原來他在家,正在家研究資料:「明天我沒什麼事,後天有個會要開,這兩天在家寫材料。」

  顧舜華把螃蟹拿出來兩對,給了盧姐,盧姐倒是不好意思:「這怎麼行!」

  顧舜華便塞給她了,盧姐一個勁地說讓你破費了。

  等盧姐走了,顧舜華去廚房看了看,已經做好了,便要把螃蟹給蒸了。

  任競年也不寫材料了,過來拿著毛刷子刷螃蟹。

  他老家沒螃蟹,不臨海,河裡也沒見過正經螃蟹,內蒙古更沒有,不過這兩年跟著顧舜華,也是沾了口福,對於怎麼吃螃蟹也懂了。

  只要他在,打理這丑不拉幾黑不溜秋螃蟹的活兒自然歸他了。

  顧舜華便先揭開鍋,給孩子吃飯,那邊任競年蒸螃蟹,蒸螃蟹時候加了薑絲,又煮了一點薑湯,到底是小孩子,怕吃了太寒。

  很快螃蟹就好了,深秋時候的大螃蟹,沒什麼好說的,就是一個鮮,一揭開蓋,橘黃的螃蟹黃有一些結塊了,也有稀軟的,咬一口,香得沒法說。

  顧舜華給孩子各吃了一點蟹黃後,便說:「小孩子少吃蟹黃,就這些了,多吃點蟹肉吧。」

  多多有些小委屈:「為什麼?」

  滿滿:「媽媽一定會說出一個道理來。」

  他已經知道了,媽媽關於吃的上面,總是能有道理。

  他無奈地看了一眼爸爸,關鍵是爸爸總是聽媽媽的。

  顧舜華笑著說:「蟹黃的膏黃肥膩,這是高脂肪高膽固醇,不好消化,而且我看到一本書上說,蟹黃含有雌性激素,小孩子吃了不好。」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那本書上寫著,說是含有雌性激素的食品,比如黃豆製品以及蟹黃,都不要太給孩子吃,不然容易對生長發育產生影響。

  反倒是蟹肉,含有高蛋白質,孩子吃吃倒是可以,當然也不能太多,還得搭配薑湯什麼的。

  任競年其實不太懂這個,不過還是道:「媽媽說得這個挺有道理的,那你們每個人只能吃一個螃蟹黃,然後再吃點蟹肉就可以了。」

  多多無奈地咬著唇,怎麼可以這樣,有些委屈呢。

  滿滿卻接受了,和多多算帳:「咱們是兩個小孩,爸爸媽媽是兩個大人,咱們肯定得聽他們的。」

  如果爸爸向著他們,倒是可以比一比,但現在爸爸聽媽媽的,那也沒辦法啦!

  不過好在蟹肉也挺好吃的,鮮鮮的,而且蟹腿上的肉好像也挺有味道。

  於是夫妻兩個人就在那裡拆螃蟹,拆了螃蟹,自己吃肥美的蟹黃,留給蟹肉和腿兒給孩子吃。

  吃著吃著,任競年突然道:「咱們兩個像後爸後媽。」

  顧舜華倒了薑湯:「管它呢,先喝這個。」

  不過她自己想想,也就笑了,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對不對,但還是預防萬一,再說吃多了螃蟹這種涼性的確實也容易消化不良。

  吃了飯後,顧舜華陪著兩個孩子看了一會書,之後便讓孩子睡覺去了,這時候任競年已經把廚房給收拾好了。

  回了屋裡,顧舜華自然問起任競年現在的情況來,任競年收拾著自己的圖紙,笑著說:「這事多虧了你,上次你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想著乾脆把標準鍵盤改裝成我現在的,我要重新對鍵位進行壓縮,爭取壓縮到和標準鍵盤一樣,這樣的話,接下來推廣和應用都能節省不少力氣,這樣的鍵盤也更有實際應用價值。」

  他說了這些,也明白顧舜華不太懂,便道:「今天我們院的副院長找到我,問起來事情的進展,我向他做了匯報,他問我活動經費,我就獅子大開口,要了十萬三千塊,他還真批了,有了這一筆錢,我就能在終端機上做測試了!現在改造標準鍵盤的工作,我心裡已經有底了,接下來應該沒問題了,只是時間問題。→」

  顧舜華:「十萬三千塊?批給你做這個項目?」

  任競年:「對,十萬三千塊,我已經和華北終端廠聯繫了,打算訂購他們一台漢字終端機,開始做上機試驗,這個如果做好了,那距離成功就是一步之遙了!」

  顧舜華也有點興奮了:「太好了!十萬多呢!」

  她今天還說,這試驗不但沒錢賺,估計還得往裡面投錢,現在倒是好了,至少他有了自己的試驗資金,不用愁錢的事了。

  任競年卻又道:「還有另外一樁事。」

  顧舜華:「什麼?」

  任競年:「上次中科院計算機所的項目,彭教授和嚴教授都參與其中,現在彭教授已經打算從我們學校辭職,前去計算機所,他們現在計劃成立一個計算機組建公司,已經打了申請報告,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能批准。他們現在想找我合夥,讓我和他們合作,他們組建計算機的時候,便可以試著利用我發明的鍵盤來加入漢字輸入系統。」

  顧舜華想了想,明白了:「就是說你發明出這個鍵盤來,人家未必用,還是得有個路子,他們如果要組建電腦,就能幫你帶著推廣,對不對?」

  任競年:「對,這樣的話,我們互相受益,不過目前我並不打算加入,我現在不想去想那些,只想把這個鍵盤做好,等做好了後,看看情況再說。畢竟現在做生意,沒門路非常難。」

  現在改革開放了,一切都實行價格雙軌制,那些有關係的能拿到緊俏的商品,可以將計劃內的物資倒到計劃外,這麼隨便倒賣就能掙大錢,簡直像是撿錢一樣。

  比如遠華公司有一個叫任萬強的,人家有關係門路,從廣東通過門路弄到了收音機錄像機,倒騰到內地,隨便賣,誰都想要,這東西稀缺,聽說連北京電視台都得求著人家買攝像機編輯機。

  有門路就是錢,倒賣一台攝像機能賺兩千塊。

  但是沒門路的,其實很難混,你倒賣拖鞋褲子,別人也不是太稀罕,想進一點好東西沒門路,也沒法賣。

  沒貨源一切都白搭。

  其實說起來,像陳璐那樣,自己進普通布料自己設計服裝來賣,也算是一個路子,一般人挺難有那能力的。

  不過任競年也知道,這個人邪門,她設計衣服的能力,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不是一般人能走通的路子。

  顧舜華對於這些不太懂,不過還是道:「那還是算了,咱們現在先不參與那些了,就專心做這個鍵盤,把這個做好。」

  任競年將他那些文件整理了放在公文包里:「是,我也這麼想的,踏實做這件事吧。最近幾天我還是很忙,家裡還得麻煩你,估計再忙十幾天就能有時間了。」

  顧舜華:「這有什麼,過去兩年我在國外,也沒管家裡,都是你管,現在輪也該輪到我了,反正我們單位現在也不用著急了,大家就先混著唄!」

  混著?

  任競年擰眉:「怎麼了?」

  這可不像是顧舜華會說出的話。

  顧舜華便把玉花台的事提了:「經理再過幾個月就要走了,你說誰還能操心做主?我們再蹦躂,也只是廚師,越不過去當官的,我們也沒那權利操心這些事。」

  任競年沉吟片刻:「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沒有人需要對這家國營飯店真正負責,大傢伙全憑良心和責任了。」

  哪怕是虧損了,倒閉了,回頭廚師還可以安排去其它的國營飯店,經理也可以去其它飯店甚至去飲食公司總部當經理,反正虧也不是虧自己的,那都是虧國家的。

  任競年:「那你現在先不用急,靜觀其變吧。」

  顧舜華:「嗯,我也這麼想的,正好最近我多照顧家裡孩子,再好好進修電視大學,爭取早點拿到畢業證。」

  這麼說話間,兩個人洗洗也差不多睡了,躺下時候,顧舜華看到任競年換下的毛衣:「那件毛衣都舊了,回頭買件新的吧,要不然穿出去萬一讓別人看到,也不好看呢。」

  任競年:「那毛衣我還挺喜歡的,穿著舒服,其實有別的衣服,你之前給我買的那兩件,我還沒穿呢。」

  顧舜華:「笨死了,買了新衣服也不知道穿!」

  任競年:「那是以前咱們去包頭買的,你還記得嗎?當時花了十三塊錢。」

  他這一說,顧舜華也記起來了,十三塊錢,現在對他們不算什麼了,但是當時覺得很多錢,也是狠心咬咬牙才買的。

  顧舜華看著那毛衣:「那回頭我補補後面的線,不然窟窿可能更大了。」

  任競年笑了:「好。」

  兩個人躺在床上,顧舜華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們真是窮,為了那麼一點補貼,眼巴巴地住到礦上去,這日子過得啊!幸好現在有錢了,吃什麼都不用算計著了。」

  任競年:「嗯,現在鬆快多了。」

  顧舜華想起今天陸問樵說的,道:「今天我碰到了陸問樵。」

  任競年:「嗯,怎麼了?」

  顧舜華:「他人還挺好的,說他們有一個定製瓷器的路子,問我們飯館要不要,可我們哪可能用這個,現在姚經理根本沒心思啊!他還提起他的職稱馬上要升了。」

  任競年:「他不是已經是特一級廚師了嗎?」

  顧舜華:「對,但人家現在是技師了,技師,那就不一樣了。」

  任競年:「這麼厲害?回來就技師了?」

  顧舜華:「這次在日本,他是立了功吧,就成了技師了,不過我聽那意思,好像後面我們也有機會,但也只是那個意思,誰知道呢,我是盼著能被提拔一下,沒準還能漲漲工資,也許我以後一個月有一百五呢。」

  任競年:「那他現在一個月多錢?」

  顧舜華:「他啊,我問了,沒說,我估計得有二百多!二百多啊!」

  顧舜華著重重複了「二百多」這幾個字,二百多,可把她饞壞了,誰不羨慕呢。

  任競年笑,側首看著顧舜華:「你已經掙了很多錢了,我們現在也不缺錢啊。」

  顧舜華:「是不缺錢,我也就是羨慕羨慕,佩服佩服,畢竟人家能有今天,確實說明也有本事。」

  工資和廚師級別背後,代表著榮耀和成就,別管有錢沒錢,勤行的都得羨慕。

  任競年望著顧舜華:「他確實很優秀。」

  顧舜華看了他一眼,感覺到了:「你可別瞎想,我也就是佩服一下同事那種。」

  她想起來臨走前他那吃醋的樣子,便忙道:「喂,我可和你說清楚,在日本,我就沒和人家單獨相處過,回來後,也才見了兩面,一次是上次我們去開會,一次是這次,也是碰巧遇上了說說話。」

  任競年便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沒瞎想,我至於嘛,先睡吧。」

  顧舜華:「嗯。」

  躺下後,任競年抬手,摸到了燈繩,拉滅了燈。

  燈滅了後,他摟著顧舜華,心裡卻在想著今天彭嗣筠的提議。

  他目前確實不看好,開公司的都是有資源的,說白了就是勾結計劃內資源往外倒騰,他沒有這種資源,也不會幹這個。

  不過將來他這個鍵盤做好了,未必不可以。

  他可以繼續讀研究生,一邊深造一邊參與進去。

  總歸是一個機會,一個也許能夠擁有更多的機會。

  他知道顧舜華對別人的羨慕和敬佩不是因為錢,但是他也希望能夠更成功,用自己的知識為國家增磚添瓦的同事,也為自己掙得更多身外之物。

  顧振華和章兆雲的婚禮馬上就要辦了,其實現在大家條件比之前好一些了,一些特別講究的,開始琢磨著在飯店裡辦婚禮了。

  不過章兆雲父親那邊的意思,還是搭棚子,用人家的話說就是:「那是打小兒的味兒,吃著順口,舒坦。」

  所以顧家依然是搭棚子。

  不過這搭棚子,搭成什麼樣自然有講究,顧家現在條件好了,要搭自然是搭好的,於是顧舜華找了王新瑞,王新瑞爸也過來幫忙,他家前幾年結婚請的那一套,都介紹過來了。

  這兩年農村郊區的地已經責任承包制,條件比過去好了,搭喜棚的也多了,以至於搭棚子的手藝人都是要提前約的,甚至要提前半年。

  幸好王新瑞爸和人家熟,算是給尋了一個縫,給對方約好了,到時候來扎,顧全福和顧振華又親自和詳談,到時候扎什麼花樣,用什麼材質,要扎得體面好看,要扎多少,這都是要講究的。

  還有香河的吹打自然也要請,北京隆國寺傳下來的,正宗。

  除了這些,其它需要安排的事也多了,幸好大雜院裡老街坊都古道心腸,會幫襯著,這個去聯絡這個,那個去商量這個,也就差不多辦妥當了。

  顧家和章家也見了幾次,大家一起討論事情到底怎麼辦,顧家是卯足勁想辦好,章家那邊看到這誠意,也覺得高興。

  畢竟家裡就這麼一個姑娘,肯定是想著出嫁時候熱鬧熱鬧。

  章兆雲也時常往這邊跑,已經領證了,其實就算是夫妻了,接下來就是走個虛禮,所以章兆雲也沒扭捏,已經叫顧全福爸媽了,和大雜院裡老街坊也都見過,大家都夸這個媳婦「敞亮」。

  「咱北京大妞兒,就是不一樣!」

  這天周日,章兆雲過來顧家吃了中午飯,吃過飯後,陪著老人家說了一會兒話,便和顧振華推著車子出去看電影。

  最近有個叫《牧馬人》的電影在播,據說很不錯,裡面還有朱時茂,章兆雲想去看看,顧振華早就買好了票,今天正好陪著過去。

  其實時間還很多,也不著急,顧振華推著車子,章兆雲從旁走著,就這麼並肩說著話。

  馬上入冬了,樹上是青黃相間的葉子,偶爾風一吹,就撲簌簌地往下掉,這個時候胡同里也沒什麼人,就兩個人,這麼說著話往前走。

  走著間,章兆雲說完今晚她打算回娘家睡的事,顧振華就有些不願意了。

  說起來他也三十一歲了,以前還結過婚,但那都是假的,平時連手都沒碰到過那種。

  現在結婚了,難免就有些上頭,和章兆雲如膠似漆的,恨不得一刻都不離開。

  現在聽章兆雲回娘家,他卻不好跟過去住,就算過去住,也得小心收著免得老人聽到動靜,自然捨不得,當下伸出手來,去握住章兆雲的手:「那你睡一晚就回來,我一個人睡沒意思。」

  章兆雲別他一眼:「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什麼叫有意思,還要我給你講故事不成!」

  顧振華:「我就想聽你給我講故事。」

  章兆雲笑著呸了聲:「還真沒看出來,會耍貧嘴了,當時你可不是這樣,裝得比誰都正經!」

  當時她覺得顧振華這個人木訥著呢,沒想到現在熟了,竟然這樣了,私底下天天纏著人,不像個樣子。

  顧振華看著她呸自己的樣子。

  其實章兆雲臉型略有些硬朗,個子也高高的,並不是傳統看法裡那種大家覺得好看的姑娘,至少不是小鳥依人那種,但是顧振華反而喜歡,看對了眼,就覺得,這樣子才是最好看的,怎麼看怎麼好。

  他心裡一動,竟然脫口而出:「我以前那不是沒遇上你嘛。」

  章兆雲笑盈盈地別他一眼:「少來,你當我信你?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信你才怪呢!」

  但心裡卻是心花怒放,有時候老實人說出來的甜蜜話還挺受用的。

  兩個人就這麼說著話,正說著,就見前頭一個人,翹頭往這邊看,小心翼翼,怯生生的。

  顧振華一看到那個人,臉上的笑頓時收了,眼裡也有了漠然。

  章兆雲打量了下那女人,剪著齊耳的短頭髮,留著劉海,劉海烏黑,剪得齊整,一縷縷地垂在眼睛前,把眼睛倒是擋住了半拉兒。

  本來長得模樣不錯,不過她縮著肩膀站在寒風裡,肩膀上背著一個舊皮包,看著精氣神就不是太好。

  章兆雲很快猜到了,她便當沒看到一樣,大方地拉著顧振華的手往前走。

  顧振華明白她的意思,也就往前走,看都不看苗秀梅。

  苗秀梅眼看著他們從自己跟前走過,終於開口了:「振華,我想和你說句話。」

  章兆雲便停下來了,笑著看向苗秀梅:「請問您是?」

  苗秀梅看看顧振華,低下頭,之後說:「我是振華的前妻。」

  她本來就矮,也就不到一米六,現在這麼低下頭,站在章兆雲眼前,就仿佛比章兆雲矮了足足半頭。

  章兆雲挑眉,驚訝地說:「呀,前妻?不對啊,振華,你哪裡來的前妻?」

  顧振華聽章兆雲這麼說,有些意外,他前頭的事,無論是馮書園還是苗秀梅,都是老實給她交待過了,她怎麼竟然這麼說?

  不過顧振華已經學會了,章兆雲鬼點子多,所以她說什麼,他就聽著就行了。

  旁邊的苗秀梅也是驚訝,她看看章兆雲,再看看顧振華,歉疚得難受:「振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沒和你新媳婦提這事,我以為人家知道,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實在對不住。」

  說著,她望向章兆云:「真是對不住,同志,我不知道振華沒和你提這個事。」

  章兆雲聽到這話:「什麼知道不知道的,你是不是搞錯人了,這是我愛人,叫顧振華,我和他才結婚,他怎麼就有前妻了?」

  苗秀梅無奈,求助地看向顧振華,但是顧振華根本不搭理,她只好解釋道:「我前兩年才和振華離婚的。」

  苗秀梅看了一眼面色冷漠的顧振華:「同志,你可別想多,我和振華早沒聯繫了,離婚後就沒見過了,我這次過來是想著——」

  然而章兆雲卻根本不想聽,她驚訝地道:「同志,你到底在說什麼,洞房花燭夜,他還是一個童子雞,什麼都不懂,門都差點進錯了,他怎麼就有前妻了,這算是哪門子事!」

  她這話一說,旁邊的顧振華開始都沒明白,後來想明白意思了,臉上真是「唰」的一下子,漲得通紅通紅的,畢竟這是大庭廣眾,章兆雲竟然這麼說!

  苗秀梅也傻眼了,真是徹底傻了,她瞪大眼睛,無法置信地看著章兆雲,心想一個女人,怎麼可以這樣,她說得叫什麼話,這種話是能當面說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