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塵埃落定

  派出所來人的時候,顧建國正拉著大侄兒站在稻田邊。

  初夏時節,正是上河村最美麗的時候,從山野到田園都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將山清水秀四個字鐫刻在這個平凡的小山村里。

  水稻田裡,嫩綠色的稻穗抽出了一朵朵乳白色小花,它們靜靜的黏在稻穗上,偶爾微風拂過才微微搖擺。

  即使湊近了仔細嗅,也聞不到什麼味道的小花,看似平平淡淡,卻孕育著勞動人民豐收的希望。

  經過顧明東親手異能培育的糧種,在足夠的化肥和仔細的照料下,煥發出勃勃生機。

  顧明東無比確認,等到今年秋收的時候,這一批改良過的糧種一定會給他們帶來驚喜。

  顧建國沒有大侄子的這份信心,但彎著腰,查看著一塊塊水稻田,臨了也咧著笑說:「長勢都不錯,只要灌漿的時候別出差錯,咱們生產隊今年肯定能豐收。」

  都是老農民,看水稻的長勢也能看出個大概來。

  這都多虧了顧明東拿出「先進」的耕種技術來,顧建國力排眾議,每一步都親自盯著不讓人使喚,一步步才有今日的成果。

  顧明東建議道:「等稻子打苞了再追一次肥料,收成能更好。」

  看著鬱鬱蔥蔥的稻田,因為生產隊發生了殺人案,導致大隊長被鎮上臭罵一頓的顧建國,心情都好轉了不少。

  「灌漿是重頭戲,確實不能出差錯。」不到最後,稻子沒收到倉庫里,顧建國是沒法徹底安心的,畢竟年初他可是在王書記面前立下了軍令狀的。

  顧建國知道,劉大柱的事情一出,王書記心底肯定已經後悔了。

  不過化肥已經被領走了,大部分都用在了地裡頭,如今總不能讓他們還回去的。

  只有等到秋收,上河村的收成實實在在的擺在王書記面前,他就會知道年初的決定是對的。

  看過了水稻田,顧建國又拉著顧明東去看了紅薯地,除了水稻,上河村種的最多的糧食就是紅薯和南瓜,除此之外也有芋艿土豆,但量少了許多。

  比起兩個親兒子,顧建國更願意拉著顧明東轉悠,因為兒子愚笨,就知道說好好好,時常還嫌棄麻煩,但大侄子不一樣,每次總能給出意見。

  就像是眼前大片種著紅薯的地,原本是生產隊人家的自留地,後來按照上頭的規矩,家家戶戶的自留地是有限制的,超過了就得鏟掉。

  可好好的地皮荒廢著實在是浪費,顧明東就索性建議將這部分土地集合在一起,作為生產隊的公共地皮。

  雖然不適合種植水稻,但種紅薯南瓜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收穫了怎麼分,就是他們生產隊自己的事情了。

  顧建國一琢磨,覺得也不算違反政策,便答應了下來。

  一開始倒是有人嘰嘰歪歪:「整天有干不完的活兒,大隊長還給咱們另外找事兒做,生怕我們多歇一天。」

  顧建國聽了,就問他:「到時候收了紅薯南瓜你們家要不要,不要的話你可以不干。」

  一句話,成功的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沒有什麼比長勢良好的莊稼更能安定人心,尤其是饑荒還沒過去幾年,生產隊的社員心心念念著多攢點糧食,

  紅薯南瓜也管飽啊,雖說吃多了燒心,可總比沒有好。

  像是隔壁生產隊,他們那個大隊長是怕擔責的,半點不肯多干,剷除的自留地全給空著長滿了野草,變成了荒地,看著都讓人覺得可惜。

  這麼一對比,顧建國為人嚴厲,但好歹是願意干實事的。

  顧建國彎著腰翻看紅薯藤的時候,李鐵柱急急忙忙的跑來報信了:「大隊長,村裡頭來了兩個公安,估摸著是劉大柱的事兒有結果了,他們讓喊生產隊的人都去曬穀場。」

  顧建國一聽,也顧不得繼續看莊稼了,趕緊擦了擦手往那邊走。

  顧明東也跟了上去。

  村口的曬穀場上,兩個公安臉色嚴肅的站著,周圍趕過來看熱鬧的社員不敢靠近,就圍在附近嘀嘀咕咕。

  「大隊長來了。」

  社員們讓開道兒,讓顧建國進去。

  顧建國連忙進去:「兩位公安同志辛苦了,你們今天特意過來,是不是劉大柱的事情有結果了?」

  年紀大一些的公安點了點頭,他看了眼跟在後頭的顧明東,覺得有些眼熟。

  猛地一想,這不是之前見義勇為抓人販子的那個年輕人,後來還在路上撿到個啞巴丫頭,帶回家當女兒養了。

  老公安咂摸一下,暗道一樣米養百樣人,都是一個生產隊的,有這樣見義勇為心地純善的,也有殺人放火的。👊♘ ➅➈𝐒ĦỮ𝐱.匚𝕆爪 🐝🎄

  顧明東也認出這位打過幾次交道的老公安,微笑著點頭示意。

  老公安也對著顧明東微微點頭,臉色倒是和緩了許多:「顧大隊長,人都到齊了嗎,罪犯劉大柱的家人到了沒有。」

  顧建國一看,劉愛花拉著劉小柱已經在了,劉寡婦卻沒見人影。

  「你去喊一聲大柱他媽。」

  沒一會兒,劉寡婦就臉色惶惶的來了,一個多月的功夫,她看著便蒼老了許多。

  「公安同志,我家大柱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調查清楚可以放出來了?」

  這話一說,社員們都無語了。

  「劉寡婦是不是瘋了,他兒子都殺人了,怎麼可能再放出來。」

  「聽說瘋的不成樣子了,在派出所連公安都敢打。」

  「可千萬別放回來,到時候再殺人怎麼辦?」

  一群知青更是義憤填膺,林愛國再有不是,也罪不至死,誰知道出門一趟就送了命。

  這樣的殺人犯不懲罰的話,他們以後哪兒還敢在上河村生活:「公安同志,殺人償命,你們可一定要為林知青討回公道啊!」

  吳夢婷跟錢知一站在最後頭,錢知一低聲冷哼:「林愛國大半夜的亂跑,活該被個神經病打死。」

  他心底分外的愜意,之前上山摔下來受了傷,錢知一還以為家裡頭出了什麼問題。

  但如今林愛國一死,錢知一的信心都回來了。

  從小到大都這樣,敢跟他錢家對著幹的必定會倒霉,林愛國敢跟他大小聲,活該被打死。

  杜家兄弟也站在後頭,此刻瞧見了錢知一臉上的滿滿惡意,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忍不住離他遠一些。

  林愛國是得罪過錢知一,可也罪不至死,現在人都死了,還死的那麼慘,錢知一卻在這裡說風涼話,可見心性涼薄,不是個能當朋友的。

  吳夢婷也已經無心觀察旁人的臉色,她正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顧明東。

  但站在顧建國身邊的顧明東臉色淡然,看不出什麼神色來。

  吳夢婷捏緊了拳頭,心底懷疑林愛國的事情跟顧明東有關係,又實在是找不到證據。

  她抿了抿嘴,林愛國一死,她大大的鬆了口氣,一直壓在身上的枷鎖消失了。

  微微低著頭的吳夢婷眼珠子亂轉,這件事要是顧明東做的,那她是不是又拿住顧明東的把柄,那豈不是……

  「各位同志稍安勿躁,我們一定會秉公執法的。」老公安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靜。

  「判決已經下來了,劉大柱雖然是神經病,但殺人的事實罪證確鑿,殺害知青影響惡劣,將會在十天之後執行木倉決。」

  木倉決?

  劉寡婦聽見這兩個字,直接兩眼一翻,撅了過去。

  劉愛花連忙扶住親媽,雙眼也有些茫然。

  老公安掃了眼孤兒寡母,心底嘆息,家裡頭出了個殺人犯,這老的老,小的小,以後日子怕是難了。

  可憐歸可憐,殺人還是要償命的:「顧大隊長,這次的事情牽扯到知青,影響十分惡劣,到時候你們生產隊需要派十個社員去刑場觀看處刑。」

  顧建國臉色微微一變:「這……為什麼還得去看處刑。」

  老公安解釋道:「劉大柱是你們上河村生產隊的人,上頭是擔心你們生產隊旁的社員有樣學樣,所以才下令必須去看處刑,起到警示和教育的作用。」

  顧建國連忙解釋道:「公安同志,劉大柱是發了瘋才會把人打死,我們生產隊其他的社員沒這個毛病啊。」

  下頭的社員也不同意了,嚷嚷道:「是啊,劉家的人才有精神病,我們沒病為什麼要去看,跟我們沒關係!」

  還有人喊道:「劉大柱姓劉,讓劉家的人去看。」

  癟老劉站在人群中,沉著臉傴僂著背。

  顧建國一上位,生產隊就出現了這種惡□□件,原本踢他下台的好機會,可偏偏打死人的是劉大柱!

  現在生產隊都說劉大柱早就犯了瘋病,之前就動手打過媳婦和親媽,還開始怪癟老劉保護侄子,當時沒懲罰到位,才造成打人致死的惡□□件。

  傳言愈演愈烈,甚至還有人說劉家有遺傳性的精神病,指不定哪天就會發瘋。

  幸虧劉家在上河村也是大族,人多勢眾,吵鬧了好幾趟才把這個留言壓下去。

  只是這麼一來,癟老劉別說利用這件事上位了,原本多年積攢下來的威信都一掃而空。

  癟老劉原本還想著三年後把大隊長的位置搶回來,現在倒好,不可能了!

  老公安見社員們自己吵起來,朗聲道:「都別吵吵,劉家必須出五個人,其餘社員也得出五個人,湊滿十個人去觀看行刑。」

  「這十個人看完了回來,得把行刑的場面講給其他社員聽,教育警示整個生產隊。」

  顧建國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這事兒鐵板釘釘,已經沒法改了:「公安同志,那我們商量一下再決定人選。」

  老公安點了點頭:「現在劉大柱是按精神病發致人死亡定性的,人選你們自己定,但一定要到場,不然上頭會覺得你們生產隊故意包庇縱容,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因為上河村這事兒,他們派出所也吃了掛落,幸好劉大柱是神經病,雖然打死了人性質惡劣,但還能往發神經病上頭靠。

  顧建國自然連連答應。

  通知了這事兒,兩個公安就打算離開了。

  顧明東順勢送他們出村子,路上開口問道:「公安同志,劉大柱有交代打人的原因嗎?」

  老公安嘆氣道:「劉大柱精神不正常,他覺得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他。」

  普通人被關進了局子,不說直接交待,但也總害怕的,但劉大柱不一樣,屢次企圖襲警不說,完全無法正常溝通。

  見四下無人,老公安透露了一句:「我們走訪了知青所,這林知青出門前跟其他知青鬧了不愉快,他懷疑自己的東西被偷了。」

  「大晚上的他出現在小樹林那頭,說不準是跟著劉大柱去的,但他們倆一個死了,一個瘋了,我們也沒找到其他的證據,就只能以精神病發病打死人結案了。」

  當時找到了這條線索,派出所是懷疑林愛國丟了東西,懷疑到了劉大柱頭上,兩個人才爆發衝突,導致最後的惡□□件。

  但知青們都說不知道林愛國丟了什麼,從劉大柱家也沒找到任何線索,所以最後還是早早結案。

  畢竟劉大柱把人打死認證物證都是在的,毋庸置疑。

  顧明東倒是不怕劉大柱將真相說出來,那兩張紙片早就化為灰燼,即使劉大柱說了,公安也只會以為他瘋得更厲害,出現了幻覺。

  見他臉色沉凝,老公安還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你們生產隊出了這事兒,今年怕是沒辦法評先進了,幸好劉大柱是個神經病,這事兒影響不了多久。」

  劉大柱定性為神經病發病打人致死,對上河村生產隊而言反倒是好事。

  顧明東又問了一句:「林知青家裡人不過來嗎?」

  提起這事兒,老公安也感嘆道:「局裡通知了他家裡,那頭一聽是被個精神病打死,劉家也拿不出什麼錢來,就說不費事過來了,讓這邊幫忙處理。」

  接電話的是林愛國的親哥哥,開口先問能不能有賠償,能賠償多少,一聽劉家孤兒寡母的情況就轉了口風。

  從北京過來是遠,路費就得不少,可兒子死了連面都不露,也讓人十分唏噓。

  送走了公安,顧明東回到曬穀場。

  原以為去刑場觀刑的事情,是社員們避之不及的,誰知道等他送了人回來,倒是看見意外的場面。

  社員們爭著搶著要去。

  弄得顧建國都很無奈:「你們想清楚了?這是去看木倉斃,不是去看唱戲。」

  「大隊長,我們想清楚了。」

  「我還沒看過木倉斃,就想瞧瞧到底咋樣的。」

  「反正得有人去,我就當為大伙兒做貢獻了。」

  顧建國原本怕社員都不肯去,還得一家一戶去動員,現在倒好,反倒是成了名額不夠。

  「既然想去的人多,那就直接抓鬮吧,願意去的過來抓,誰抓到就誰去。」

  女人們紛紛往後退,她們可不想去看那血糊糊的場面,倒是有幾個男人躍躍欲試。

  顧建國一看,自家大侄子也排隊等著抓鬮,頓時奇怪道:「阿東,你也想去看?」

  「畢竟是鄰居,我想送他最後一程。」顧明東想知道,如果劉大柱死了,白小花殘存下來的那一縷黑霧會怎麼樣。

  雖說按照鄭通的說法,黑霧繼續作亂的可能性極低,但誰知道有沒有萬一,萬一黑霧繼續害人的話怎麼辦?

  不親眼看看,他不放心。

  抓鬮的迅速很快,顧明東輕而易舉的抓中了,這種作弊對他而言毫無難度。

  社員們好選,到了劉家卻難了,一個個都推脫不肯去。

  顧建國擰著眉頭說:「你們剛才也該聽見了,公安同志說了,劉家至少去五個人,少一個都不行。」

  「你們要是不願意去,到時候上頭追究下來,咱們生產隊都得跟著一起倒霉。」

  劉家的人一個個苦了臉,心底將劉大柱罵了個狗血淋頭。

  劉三嬸更是嚷嚷道:「我們家雖然姓劉,但跟他們家都出了五服了,怎麼樣也輪不到我家吧,大隊長,我看就讓劉大柱他媽和弟弟妹妹去,再從老癟家挑兩個人,那五個人不就齊了?他們才是真親戚。」

  這話一說,得到了劉家人的支持:「對對對,他們關係最親近,合該讓他們去接受教育。」

  劉寡婦幽幽醒來,就聽見了這話,差點沒又暈過去。

  顧建國也為難,看向了癟老劉:「老哥,你說怎麼辦?」

  癟老劉恨不得沒這個侄子,冷著臉說:「就按他們說的辦。」

  顧建國倒是有些不忍心:「愛花和小柱年歲還小,這不大合適吧?」

  這麼點大的年紀,看了還不得被嚇壞。

  劉寡婦哭著喊道:「你們這群黑了心的玩意兒,不想著救救自家侄子,反倒是要去看笑話,老頭子啊,你為什麼走的這麼早,讓我們孤兒寡母沒了依靠。」

  往常只要她來這一套,老劉家的人總會看不過去。

  可惜這一次,劉寡婦失算了,如今老劉家恨不得跟他們撇清關係,哪裡還會同情。

  「行了行了,哭什麼哭,怎麼的,你對派出所的決定有意見?」劉三嬸嚷嚷道,「我看最該接受教育的就是你,要是你好好教孩子,大柱能打死人嗎?」

  劉家的人紛紛贊同:

  「大柱小時候多懂事啊,就是被她養壞了。」

  「她還有臉哭,我要是她就趕緊找根繩子吊死,到底下跟男人去磕頭認錯。」

  劉寡婦的哭聲堵在了嗓子眼,惡狠狠的瞪著他們。

  劉愛花抿了抿嘴,知道自家是逃不過的,雖然已經分家,但到底是親兄妹。

  她站出來說:「大隊長,我可以跟媽去,但小柱還小,他能不能不去?」

  沒等顧建國說話,劉小柱卻緊緊拉住姐姐的手:「姐,我不怕,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們三都得去,一個都逃不了。」劉三嬸冷哼道。

  人群中,王麻子死死擰著眉頭,忽然喊了一聲:「我看小柱年紀太小了,到時候嚇壞了可不好,要不我替他去。」

  他說的突兀,其他社員都是一愣,隨即眼神古怪的看向他。

  王麻子臉色一僵,訕訕道:「我就是見不得你們欺負倆孩子。」

  「呦,王麻子,你啥時候這麼好心了。」

  「別是瞧上劉寡婦了,想給這倆孩子當便宜爹吧。」

  「你倒是敢想,可惜不姓劉,你替的了嗎?」

  劉寡婦張著嘴看著他,忽然開始掉眼淚,這幅可憐的模樣,倒是看得心軟的女人嘆氣。

  殊不知在劉寡婦心底,這會兒不是心疼女兒和小兒子,而是懊悔自己那天睡得太熟。

  要是她早點發現大柱不小心打死了人,就能想辦法頂罪,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女人哭得提淚橫流,無人知道她心底的主意。

  顧建國聽了王麻子的話,也多看了他一眼,還是搖頭說道:「你是好心,但這事兒不成。」

  劉愛花眼神微閃,她下意識的拽緊了弟弟的手,開口道:「王叔,謝謝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我跟弟弟一起去。」

  王麻子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嘴唇哆嗦了一下,到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最後到底是讓劉家三口一起去,癟老劉家商量了一番,由癟老劉帶著大兒子去,總算是湊滿了十個人。

  劉大柱行刑這一天,上河村其他社員都興沖沖的,一副要去趕集的架勢,劉家幾個人卻都低著頭,面無表情的走在最後頭。

  癟老劉跟兒子黑沉著臉,悶不吭聲,跟劉寡婦三人涇渭分明。

  自從劉大柱惹出大麻煩,癟老劉在家裡也沒少被兒子媳婦抱怨,這會兒不想管也不敢管。

  顧明東看了眼跟在最後頭的三個人,劉寡婦臉色麻木,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劉愛花姐弟倆手拉著手,臉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等上河村生產隊的社員到了地方,才知道這一次行刑的不只是劉大柱一個人,是所有溪源鎮的死刑犯一起。

  刑場在溪源鎮往西的一個空地上,四面高中間低,此刻四面站滿了人,都是附近過來看熱鬧的。

  但凡是出了死刑犯的生產隊,這會兒都得派人來觀刑,以起到警示教育的作用。

  上河村的社員到了之後,還得去簽字畫押,證明他們確實是到場了。

  圍觀的人群多,顧明東看了眼劉愛花姐弟,低聲囑咐了一句:「你們跟在我身後。」

  劉愛花連忙點頭,拉著弟弟死死的跟在他後頭。

  李鐵柱也抓到了圍觀的簽,這會兒意外的看了眼顧明東,倒是也側身走過去,幫姐弟倆擋住了人群。

  顧明東看了他一眼。

  李鐵柱笑了笑:「劉大柱是劉大柱,他弟妹是弟妹。」

  顧明東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圍觀的人群發出一聲轟然。

  幾個五花大綁的男人被押著走進了刑場,每個人的胸口都掛著一個硬紙板,上面寫著他們的罪名。

  劉大柱站在死刑犯中,胸口的牌子寫著:【劉大柱,男,二十五歲,溪源鎮上河村生產隊村民,因精神疾病,發病時暴打人致死,影響惡劣……】

  「大柱啊!」劉寡婦發出一聲哀嚎,整個人癱軟下來。

  「媽!」劉愛花死死的掐住她的人中。

  李鐵柱皺眉道:「這還沒開始呢,她就暈了,到時候不會算咱們沒觀刑吧。」

  旁邊的社員連忙跑過去幫忙,愣是把她掐醒了。

  劉寡婦醒來後,只癱坐著傻傻的往前看。

  劉愛花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摟住弟弟,把他的腦袋按在懷裡,免得他看見血腥的畫面。

  「哎,那個就是你們隊的殺人犯吧?」旁邊有個人搭訕道。

  李鐵柱黑著臉說:「他是犯了神經病。」

  不用他說,圍觀的人也看出來劉大柱精神不正常了,其他的死刑犯死到臨頭,要麼是嚇得雙腿發軟,被拖拽著進場,要麼是強作鎮定,抬頭挺胸保持最後那點體面。

  就劉大柱被五花大綁著,路上還要朝著身邊的人撕咬,手腳動彈不得就張嘴,愣是差點咬下他右邊死刑犯的耳朵。

  看守的人沒辦法,只得把他的嘴也給堵上了。

  李鐵柱見狀,朝著身邊的人解釋道:「瞧見了吧,他是自己發了神經病,跟我們生產隊的風氣沒關係。」

  方才搭話的人說了句:「既然有病,你們怎麼不關起來。」

  李鐵柱沒法回答了,只哼哼道:「那誰想能想到他忽然發病,還打死人了。」

  顧明東無心去聽旁邊的話,他的注意力都在劉大柱身上。

  幾日不見,顧明東已經完全無法看到黑霧的蹤影,反倒是劉大柱似乎已經完全失去理智,怪不得派出所會以精神病來結案。

  行刑的過程比他預料的快,幾聲槍響後,死刑犯們一個個撲倒在地。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劉愛花猛地捂住弟弟的眼睛,自己卻咬牙堅持著。

  忽然,一隻厚實的手掌擋住了她的視線,幫她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劉寡婦卻無心照顧兒女,又是哀嚎一聲,再一次暈了過去。

  依稀的,顧明東聽見人群其他地方也傳來幾聲驚呼,除了劉寡婦之外也有人直接暈過去,大約是其餘死刑犯被迫來圍觀行刑的家屬。

  劉大柱荒唐的一生徹底結束。

  顧明東一遍遍掃過那具了無生息的屍體,確定黑霧也跟著徹底消失,他才收回視線。

  白小花與劉大柱的糾纏,也到此為止了。

  「走吧。」顧明東將兩個孩子轉過身,沒讓他們看刑場的畫面。

  回去的路上,劉寡婦雙腿發軟幾乎走不了路,全靠兒女撐著才勉強能走。

  其餘社員卻七嘴八舌的議論起方才的刑場來,分明帶著幾分興奮,只有顧明東臉色平靜,就像是剛去了一次菜市場回來。

  李鐵柱轉頭問道:「阿東,方才血糊糊的,你就不怕嗎?」

  「人死如燈滅,有什麼好怕的。」顧明東淡淡說了一句。

  不等李鐵柱再說話,顧明東就說:「人都死了,也沒什麼好說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想想地裡頭的事情。」

  李鐵柱摸了摸腦袋,嘿了一聲:「也是,死人哪有糧食重要。」

  劉大柱的死鬧得轟轟烈烈,死了之後卻消失的無影無蹤,生產隊少了兩個人,社員們的日子卻毫無變化。

  因為刑場的震懾,生產隊的風氣一時大盛,以前吵吵到上火還有人敢動手,現在對罵到嘴巴起皮子了,兩家人都不敢動手,倒是讓顧建國很是省心。

  顧明東回到生產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吳夢婷,拿到了那封信。

  作者有話要說:解決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