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裡面一般買賣都是熟面孔, 來的生人也都是靠別人帶進來的,對於楚葉這種絲毫沒有猶豫,直奔而來的情況, 早在她踏入這片地界,暗中就有不少眼睛在緊緊盯著。
楚葉心知肚明,上輩子也是這樣,畢竟這裡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交易,裡面的人都帶著謹慎。
楚葉不慌不忙, 攏了攏頭頂的竹編帽,遮住大半張臉,隨後找了塊人少的地方, 墊了塊黑布, 把采來的東西一一擺上,人參和蘑菇被她簡單清洗了一遍,此刻看著乾淨整潔。
旁邊還有一捧紫紅的漿果,下面墊著一張大樹葉,襯的越發可口。
由於楚葉是新來的, 以前沒在這裡出現過,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匆匆路過瞥一眼,見沒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也就不再搭理。
偶有幾個人見這山參和蘑菇不錯, 想問價, 但是瞥見楚葉遮的嚴實,又是個年輕姑娘,搖搖頭就走了。
小半天過去, 眼看要到和建文哥匯合回家的時間, 楚葉看了眼攤上一絲沒少的東西, 也知道這事急不得,於是打算收拾收拾離開。
她正起身準備走,一觀察許久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他先是在攤前一圈轉悠,最後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發現這人奔著她來,楚葉也不著急,又坐回原地,問來人要什麼?
「你這蘑菇,是什麼時候摘的?看著不是很新鮮。」來人面容清秀,看穿著打扮不像農村人,開口就是奔著蘑菇而來,楚葉心中想好了回答。
「蘑菇是昨天晌午摘的,下午才被背回了家。你要是懂行的就知道,這蘑菇都是長在深山裡,不不僅少還不好找,我這一大早就趕到鎮上售賣,已經是很新鮮了。」楚葉說的實誠。
而眼前的人顯然也是相信這番話的,無他,這種蘑菇只在每年六七月份生長,又偏偏只長在大山里,對周圍環境極為嚴苛,但是偏偏味美異常,他每年都饞著這一口。
而楚葉採摘的這一批,質量又很高,個個都是中等的大小,這正是蘑菇最美味的時候。
原本他來黑市就是想看看有什麼野味,沒想到就碰見他最是喜歡的這種,原本顧念攤主剛來,交易有風險,但眼看她要收攤走,他還怎麼坐得住?這一等就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你說個價,這些蘑菇我要了。」這人直接問價。
楚葉聞言,伸出兩根手指,「兩塊錢,蘑菇都給你。」
上輩子楚葉也經常來黑市賣東西,對各種價格都是心裡有數,前世她也賣過這種蘑菇,如今她說的這個價錢,也是在實在數。
沒有多要,自己也不會吃虧。
聽見楚葉說出的價格,年輕人沒有異議,甚至也覺得這個價格合理,他猜測這個攤主背後肯定還有個經常來黑市的人,制定的價格讓人無法拒絕。
年輕人也不再猶豫,從懷裡拿出兩塊錢,遞過去,楚葉接過,連帶蘑菇和漿果都遞給男人。
「你是今天第一個買我東西的人,這些漿果就算是送你的。」楚葉臉上掛著淺笑。
這些漿果不值錢,但是隨著賣東西免費贈送出去,卻能讓買家心生好感,下一次也更願意來她的攤位這裡看看。
聞言,那男子挑眉,隨後也爽朗的道謝,接過東西往外走。
楚葉把野參收好,去找建文哥了。
等回到村,已經快臨近晌午,楚葉也沒去地里,轉而回家做起了午飯。
如今已到六月下旬,天氣逐漸炎熱,楚光耀前些天又去學校,準備這一學期的期末考試。
等到楚父楚母回家,飯桌上,楚父說出一個重大消息。
原來是趙學松的判決下來了。
半個月前前,趙學松突然被警察帶走,隨之而來的就是對趙家後山進行的搜查。
在那封舉報信中,詳細記載了趙學松把他弟扔在何處,警察根據線索,成功在山上一處廢棄許久的枯井中找到屍體。
找到時,原本廢棄許久的枯井裡落滿枯枝爛葉,井底還有許多落石,看著像是近段時間才被人扔進去的。
那時距離趙學松進看守所已有三天,警察從枯井中提取到指紋和掌紋,與趙學松做了比較,發現皆是出自一人。
原本趙學松還想掩蓋這件事,趙家父母也出面苦苦哀求,甚至想用錢來疏通關係,但不巧的是,這件事是縣公安局下達的命令,因為性質惡劣,又上報到市里,這件事無論如何是要徹查清楚。
最終面對無可逃脫的證據,趙學松還是承認了犯罪事實。
也由此,楚葉弄清楚了趙家這個四歲小孩子死亡的真相。
原來那時剛過完年,趙家這個小兒子手裡收了很多壓歲錢,趙學松那時和朋友們打牌輸了好幾把,不僅把過年收的錢都給了出去,還倒欠著。
他的朋友們見好就收,不願再打,趙學松卻不樂意了,眼見他的小弟那么小,拿著錢也花不出去,於是他就慫恿自己弟弟把壓歲錢給他。
而這小孩年紀小,但是也不傻,兩人相執間,趙學松不耐煩,動手推了他一把,這腦袋就正好落在院子裡的石頭上,霎時間鮮血直流。
小孩子只感覺到疼,頓時嘴角一癟,哭著讓哥哥救他。也就在這時,趙學松腦袋嗡嗡,天旋地轉,如遭雷劈,等他清醒過來時,體內的靈魂已經換了人,上輩子那個窒息而死的趙學松又甦醒過來。
趙學松下意識摸了摸脖頸,那陣勒痛仿佛如影隨形,等他再看過去時,自己的弟弟已經哭聲漸消,氣若遊絲,眼白往上翻。
他慌亂一陣就又鎮定下來,他想起上輩子也經歷過這種事,那時候他著急忙慌的想抱著弟弟找醫生,但剛走出一段路,就感覺懷裡發涼,他看著弟弟冷白的面孔,也瞬間冷靜下來。
如果他弟救不回來,那麼他就是殺人兇手,到時候人證物證都在,他肯定要被抓進去坐牢,他還這麼年輕,他不能進監獄。
看著弟弟越發冰涼的身體,呼吸也逐漸微弱,他想起自己爹娘因為廠里臨時有事去了鎮上,獨留他和弟弟在家。
只要他把證據銷毀,再編一段謊言,那麼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他扭頭往後山走,山上有一面枯井,他心臟砰砰跳,手止不住的顫抖,不過想到自己的未來,他還是狠心一拋,接著往裡拋下許多樹葉,又尋了石頭填到裡面。
也是上天保佑,他一路沒遇到外人,等他從山上下來,匆忙回家收拾了院子,把血擦了個乾淨,隨後換了身衣服,翻出他弟的壓歲錢,繼續去找朋友打牌去了。
等到了夜半時分,他回家,故作驚訝發現自己弟弟沒有在家,於是匆忙拍醒鄰居屋門,挨家挨戶詢問,等到了清晨,整個村子都知道——趙家那個四歲的小兒子,不見了。
上輩子本該死去的趙學松重生在了這時,面對眼前場景,他顯然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他上前捂住弟弟的嘴,學著之前的手法,又做了一模一樣的事。
畢竟上輩子,自己的做法完美無缺,他也成功逃脫法律的制裁。
一切都和上一輩子重合,爹娘聽聞消息趕緊從鎮上回來,哭喊著央求鄉親們幫忙尋找,趙學松又趁機說弟弟好像下午要去河邊玩,將一眾搜尋的視線拉到了河岸。
在搜尋幾天後,趙家爹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說不用找了,在鄰里街坊不解之際,老兩口又匆匆趕回鎮上。
趙學松自覺一切塵埃落定,於是便開始琢磨找楚葉的事。
一直到被抓進看守所,他都是懵的,不理解上輩子明明天衣無縫的事,這輩子怎麼就被發現了。
然而即使他拼命否認,在警察將各種鐵證擺在眼前,面對各種高壓詢問時,他還是承認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出乎意料的是,趙家父母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卻並不顯得驚訝,只是兩人在眨眼間就老了十幾歲,隨後就繼續重振精神,爭取為趙家松取得寬大處理。
於是村里人隱隱有猜測,想必當初趙家父母突然不再尋找丟失的兒子,就是猜到了是這種情況,原本想為大兒子遮掩,沒想到事情徹底敗露。
然而兩人的四處奔波並沒有取得好結果,趙學松性質惡劣,被市里重點要求督辦,下面的人也不敢馬虎,最後在趙家父母的哭喊中,趙學松被壓到市里,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趙學松也想透了,這件事唯一的疏漏,就是一同重生的楚葉,只是他如今身在監獄,想要托人見楚葉一面,也是無計可施。
趙家父母一下失去兩個兒子,老兩口也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更何況當初那封舉報信也寄到了自他倆工作的廠子。
醜事瞬間傳遍廠里和村子,倆人走哪都得面臨鄙夷的目光,禍不單行,趙學松還欠著賭場一大筆錢,如今債主坐牢,無人還錢,賭場派人來堵老兩口。
萬般無奈之下,這倆人只能賣掉趙家村裡的老宅子,湊夠錢還清了趙學松的債務,而這倆人,也因為影響不好,齊齊被廠里開除,拿了一筆補償金,就不知去往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