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夫剛想說既然林大夫認識,那不如你帶他們,結果就看陸正霆冷了臉,立刻覺得不妙。他隨口道:「你們來的正好,醫務室一堆事兒忙不過來呢,後面大嫂在分草藥,你們都去幫忙吧。」
胡向陽仗著自己是縣醫院的關係,他朝林菀笑道:「我跟著林大夫。」
和他一起來的男同學孫旭成就朝著他擠眉弄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江映月則是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看透一切的模樣冷冷地瞥著他們,胡向陽追到村里來,她倒是要看林菀怎麼跟自己男人交代。
另外兩個女生,一個是江映月的同學,另一個別地來的,也都有點關係的,否則不會一來就直接進醫務室學習當大夫。
林菀沒理睬胡向陽,而是對金向東道:「金大夫,我們下午去林家溝,麻煩你了。」原本還想明天再去,現在巴不得立刻就走,她推著陸正霆就想離開。
金大夫一看就知道她故意躲著這些人,怕是嫌煩,他道:「沒事,你們忙去吧。」
胡向陽:「林大夫!」
他橫跨一步擋在前面,努力忽略面色冰寒的陸正霆只管盯著林菀,笑道:「黃伯伯誇你醫術高明,讓我跟著你好好學的。」
實際黃忠波說他如果真想學醫,就在縣醫院跟著實習,每個科室輪一遍,然後選一個感興趣的認真學。
孫旭成就擠到胡向陽身邊,瞅著林菀嗤嗤地笑,起鬨,「是啊是啊,好好學,我也跟林大夫學吧。」
林菀冷冷地瞪著他們,「你們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學,滾開!」
她話一出口,整個醫務室瞬間鴉雀無聲,空氣都凝滯了一般。
陸正金剛想吆喝林菀別這麼無禮,卻被陸正霞摁住,她給他使眼色,啥也不要管看熱鬧就是。
林菀扭頭掃了幾個人一眼,不客氣道:「你們要是真心想當赤腳大夫,給社員們解決病痛,歡迎你們。如果只想挑個輕快事兒做逃避勞動,還是趁早另謀高就,我們醫務室廟小裝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
那兩個女同學已經瞪圓了眼睛,這五柳大隊的女大夫也忒霸道,簡直就是個村霸啊。
她們低聲嘀咕,「這鄉下人可真粗魯,一點禮數也不懂。」「就是,待客之道都沒的,我們大老遠來,不說熱情招待,還給我們冷臉。」「好像咱們稀罕來一樣。」
那同學給江映月使眼色,示意她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去公社可比這裡強多了。
江映月看了她一眼,去公社你有錢活動?
那同學就不吭聲了,她哪裡有錢活動,能來五柳大隊醫務室還是陸正琦給說情呢,可、可這林大夫也太不友好了。
江映月不卑不亢道:「林大夫你不必生氣,我們響應上級號召下鄉,是為了來更廣闊的農村建設新天地,並不是逃避勞動的。如果想逃避勞動,我們只管待在城裡就行,何須多此一舉?」
她義正言辭,另外倆女同學立刻響應她,「映月說的對,我們是來幫你們建設新農村的。」
林菀揚眉,不客氣地堵回去,「你們想待在城裡就待在城裡?這麼厲害怎麼不去考大學?」
「你!」她們被林菀戳到痛楚,臉色都變了。
林菀又扭頭看向胡向陽和他那個同學,胡向陽一臉驕傲,那男同學卻被驚得不輕。
「胡向陽,你安的什麼心思你自己知道,我警告你,再敢舞到我面前跟你不客氣。」
在縣城打聽她的行蹤已經觸及她的底線,不過想著惹不起躲得起,沒想到他居然舞到村里來,林菀就不想和他客氣。
管你爹娘是做什麼的,不管好自己的兒子出來丟人現眼,那就是缺家教,自然有人替他們教。
胡向陽沒覺出厲害,還跟林菀嬉皮笑臉,「林大夫,我保證做到打不還手,罵……」
就在他嘴賤的時候,眼前的陸正霆突然從輪椅上站起來,單手卡住了胡向陽的脖子。
「啊……放……」他拼命扒拉陸正霆的手,那手卻如鐵鉗般紋絲不動。很快,他臉憋得通紅,一個字發不出。
陸正霆一雙黑眸冰冷深幽,如同深不見底的洞窟,沒有一絲溫度和感情。追到家門口,當他是死人嗎?
胡向陽被掐得瞳孔都開始放大。
陸正金和陸正霞幾個嚇呆了,他們從來沒見過陸正霆這麼暴戾,「陸正霆,放手,放手!」
孫旭成也撲上去掰陸正霆的手腕,可惜那大手就跟鐵鉗一樣掐著胡向陽不放,「混蛋!放手!」他運足力氣一拳朝著陸正霆的脖子搗去。
陸正霆身形筆挺紋絲不動,左手掐著胡向陽的脖子,右手一抬準確抓住孫旭成的小臂猛得一擰,疼得孫旭成立刻殺豬一樣叫喚起來,整個人都彎下去。
陸正霆手臂一甩,就把他給扔在地上。
陸正金跑過來讓陸正霆放手,別傷人,上頭都交代了胡向陽是來體驗生活的,和其他知青不一樣,一定要好好招待千萬不能累著傷著的。
他娘的,這可好,才來沒兩分鐘就被掐死了!
陸正霞也慌了,去求金大夫,「金大夫,你快勸勸啊。」
金大夫懶懶的,「勸什麼?又不會死人。」
人家林菀還在旁邊呢,她都不勸,他出什麼風頭?陸正霆又不是傻子,他怎麼會殺人?
慶幸他腿不好吧,否則一腳踹南牆根去。
除了江映月,另外倆女同學都要被嚇死了,才來幾分鐘啊就要打死知青,這些人怎麼這麼野蠻啊。
陸正霞急了,「林菀,你還不讓他住手!」
林菀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你說話那麼好使你說唄。」
「你!不可理喻!」陸正霞簡直要被氣死了,幸虧陸正霆是個殘廢,否則這倆人還不定怎麼橫行霸道呢。
林菀當然不用勸陸正霆,有什麼好勸的?他又不是衝動冒失鬼不知道輕重。再說了,胡向陽是外人,她勸陸正霆算什麼?她應該趁機上去打胡向陽一頓才好呢。
她只擔心他這樣猛地站起來,雙腿會不會疼好吧。
江映月卻詫異得很,因為陸正琦說他三哥是殘疾,腿壞了根本站不起來,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陸正霆欺騙弟弟不成?
陸正霆哼了一聲,將胡向陽扔在地上,緩緩坐回輪椅上,驅動輪子去水台那裡洗手。
林菀跟過去,等他洗了手就掏出手帕給他,推著他回家。
他們倆一走,醫務室就炸了鍋。
陸正霞兄妹倆面面相覷,陸正霆什麼時候站起來的?他的腿好了?
她趕緊把胡向陽扶起來,「金大夫快給他看看。」
金大夫瞥了一眼,不用解釋他也明白怎麼回事了,胡向陽對林菀的眼神和態度已經說明一切,「有什麼好看的,死不了。」
陸正金氣急敗壞的,「這也太過分了。」
孫旭成過去扶著胡向陽,「向陽,咱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讓大隊給個說法。才來就給我們打了,這分明就是鄉下惡霸!」
既然胡向陽喜歡林菀,而那個殘廢是林菀的丈夫,不如直接把殘廢抓起來坐牢,這樣她林菀還能跑哪裡去?
胡向陽摳著自己脖子一陣咳嗽,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他擺擺手,「沒事。」
陸正霆這麼欺負他,林大夫說不定會內疚呢。
再說,他要和陸正霆公平競爭,就不信自己比不過一個殘疾人!
動用家裡關係,勝之不武,非君子所為。
江映月看著這一群傻子,對金大夫道:「金大夫,我們是下鄉知青,組織安排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如果給你們帶來了困擾,很抱歉。」
這五個人里金大夫對她印象不錯,擺擺手,「算了,你們去後面學著分草藥去吧。學一段時間再來幫忙招待病號。」
江映月也沒再說什麼,就招呼那倆女同學一起過去。
且說林菀和陸正霆回家收拾幾件他倆的衣物,她站在門口,「明良、小光!」
很快,陸明良和小明光就從外面跑回來,「三嬸,什麼事兒啊?」
林菀笑道:「我們要去林家溝,你倆去不去?」
小明光立刻抱著她的腿,仰頭朝她笑。
林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收拾自己的東西,一會兒就走。」
小哥倆麻溜地收拾利索,然後跑去跟陸大嫂說一聲。
陸大嫂:「明良,你還去啊?」
陸明良:「娘,你不讓我去?」
陸大嫂:「沒,就怕你總去添麻煩。」
陸明良:「我三嬸和姥娘都不覺得麻煩,娘你怕啥麻煩?」
陸大嫂:「行,那你去吧。」
陸明良就拉著小明光跑了。
江映月在旁邊聽見,夸道:「大嫂,明良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陸大嫂朝她笑了笑,「都是你三嫂人好,等你進了門就知道。」
江映月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是按照規定來下鄉的,又不是奔著陸正琦來的。可陸大嫂的態度分明已經把她當成陸正琦的媳婦兒,倒像她是來奔著他結婚似的。
不過她也沒否認,既然已經邁出第一步,就沒有退縮的餘地。
陸大嫂看她臉紅知道她害羞,笑道:「你們知青點要是住不慣,你來家裡,也好有個照應。」
江映月紅著臉,聲音都低下去,「多謝大嫂,我剛來什麼也不懂,還請你和二嫂多多教我。」
陸大嫂:「對了,剛才在前面見到你三嫂了吧。」
江映月苦笑,「大嫂你沒聽見?剛才鬧得……」
陸大嫂納悶:「咋了?剛才我在那邊翻曬草藥沒聽見。」
「林大夫對我有意見,不太愉快。」江映月很無奈。
陸大嫂:「不會的,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你三嫂大氣著呢,不會計較過去那些小事的。」
她尋思江映月和林菀也就是陸正琦逃婚那事兒。平日裡林菀從不主動提及,她不理睬老四,卻沒說過江映月一個不好。
中午那會兒陸正琦跟她和二嫂說江映月來下鄉,托她們照顧一二,免得林菀故意刁難,她倆還勸陸正琦別多心呢。
人家林菀和陸正霆過得有滋有味,根本不糾纏過去的事兒。她也看出來,只要陸正琦不主動去林菀跟前找事兒,林菀根本提都不提他,就當沒這個人。
所以要說林菀會刁難江映月,陸大嫂自然不信的。
江映月笑了笑:「那倒是好。大嫂,我聽說三哥腿……可剛才他站起來了呢。」
陸大嫂:「這就是你三嫂厲害啊,她給治的。」
江映月很感興趣,就打聽林菀的事兒。
陸明良拉著小明光跑去前面,林菀已經從大隊借了板車。
等林菀他們要走的時候,正好陸二嫂挑著糧食送到場裡,她追上林菀,「弟妹!」
林菀:「二嫂,我們去趟林家溝。」
陸二嫂立刻讓林菀等等,反正陸正霆聽不見她也不多管,放低了聲音,「弟妹,那個江映月來咱們村下鄉,你知道了吧?」
林菀:「知道,說要學當大夫呢,金大夫讓她跟著大嫂去分草藥。」
陸二嫂撇撇嘴,「老四一開始還瞞著我們呢,讓我們幫忙照顧她又不說什麼身份。呵,我又不傻,我一猜就知道。」
從前陸正琦和江映月雖然有情,但是並沒有公開,家裡人只知道他和一個城裡女學生好,為了她逃婚,卻不知道她是誰。這會兒女同學下鄉,陸正琦又讓嫂子們幫忙照顧,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陸二嫂笑起來,「弟妹你說要不這樣,讓她來家裡住如何?正好給老太太和小姑做個伴兒。」說著她就捂著嘴笑起來。
林菀:「……」二嫂你這樣我有理由懷疑你想看戲不花錢。
不說江映月如何,反正陸正琦欠原主一個道歉,他每次出現在她面前都是指責和懷疑,從來沒有真誠道歉,所以林菀不選擇原諒,寧願老死不相往來。
陸二嫂看林菀是真的不在乎,那就沒什麼顧忌。
她倒是要看看陸老太怎麼對老四媳婦,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進出要請安,不聽話就讓男人打,而陸心蓮奸懶饞滑的,她倒是要看看老四媳婦兒能不能受得了。
「你們快趕路吧,路上還得半天呢。明良,好好帶著弟弟玩兒,別下水啊!」陸二嫂和他們揮手。
陸明良:「二嬸,我知道啦!」
傍晚時分他們到達了林家溝。
林母正拿草準備做飯呢,看到閨女一家過來很是高興,「大隊才分了棗,你們快去吃。」
果園大部分的果樹還沒有收成,不過棗子不錯,今年給供銷社交了一部分青棗任務,剩下的陰乾還能交一部分紅棗任務。交任務賺不到多少錢,但是能換化肥以及農藥票,這些是提高產量的重要保證。
見他們過來,林二哥就把窗台的棗子都拖過來,「吃,甜!」
陸明良和小明光倆就脫了鞋衝上炕,開始跟二舅玩鬧。
林菀先去把行李放好,洗手回來給倆哥哥號脈,檢查一下病歷記錄。
林母也過來告訴她一些情況,「菀菀,你配的那個藥真好使,你看他倆,好多了。」
前陣子林菀用天麻、天南星、羊癇草、龍戟草、白僵蠶、石菖蒲、麝香等二十幾種藥材配了一副藥,這個藥方配合抗癲癇的西藥一起用,不但能抑制癲癇發作,減輕發作的傷害,同時也能有效地降低西藥對肝腎等內臟的傷害。
不過因為林大哥和林二哥體質和病情輕重不同,所以他倆的藥方也有區別,煎藥的時候麻煩一些。
這些藥材很多是本地沒有的,而她讓沈飛幫忙買的還沒到,只能從省城和市里大醫院買,價格不便宜。
林菀就把林家溝蚊香的紅利都給林母,讓她給爹和哥哥們買藥。
現在看看效果,雖然貴,卻值當。
林大哥不像從前那樣哆嗦個不停,已經能自己穿衣吃飯上廁所,這樣就省了家人很大的力氣。
林二哥發作的次數更少,不但能生活自理,還能適當幫林母干點輕快活兒,比如燒火、晾衣服,去醫務室的時候他還可以自己扶著車廂走。
雖然還不能參加勞動,林母和林父已經非常滿足。之前倆孩子生活不能自理,吃飯上廁所都離不開人呢。
現在能解放他倆賺工分養家,已經非常好。
林菀問得很仔細,記錄也很詳細,檢查完叮囑他們,「只是用藥對症有所改善,還是要小心意外地發作。」
林大哥點點頭,斜了二弟一眼,「他總想逞能。」
林二哥覺得好點了就待不住,有時候爹娘不在家,他在家裡負責照顧大哥,他看大哥情況好就忍不住想出去溜達一下。
林二哥趕緊打岔,「說什麼,說什麼呢,沒有的事兒。」
林菀也沒說他什麼,二哥本來就是好動的性子,因為生病不得不好幾年憋在家裡,一旦能動彈他就想出去看看。她很理解,一個嚮往外面的人被迫呆在炕上好幾年,那真的難以想像,所以她也不批評他。
「二哥,你出門行,不可以去遠處,在家門口溜達就好。」
林二哥笑道:「我有數,我又不傻。」
畢竟他還沒好,隔段時間還是會大發作,發作起來是不分情況場合的,直接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等飯好了的時候,林父和林三叔從外面回來,他們用獨輪車推了很大一捆樹枝子回來當柴火。
林三叔:「我編了幾個草蓆子,去拿個給侄女掛窗戶。」
鄉下很少有布掛窗簾,都是在窗外掛個破草蓆或者帘子,擋光擋風。
聊了幾句,林三叔就告辭回去各家吃飯。
自從和林大伯家決裂以後,林菀娘家和三房走得比較近。倒也不是那種好成一家的,就是有好事互相沾光,有麻煩一起分擔,有來有往,沒人只占便宜不付出。
吃過飯以後,林母和林菀在堂屋刷碗,林母悄悄告訴林菀,林大伯家幾個兒子最近鬧得不愉快。
老大老二早結婚,現在輪到老三,原本有林菀的聘禮給頂著,老三親事差不多。可惜被林菀大鬧了一場,聘禮要回來,老三手腕還裂了,後來說媳婦就沒那麼容易,到如今還沒定好。於是老三就急了,要求家裡多給他出點彩禮,總能說到媳婦的。老大倒是無所謂,但是老二媳婦不肯,因為她當初聘禮沒多少,憑什麼給老三那麼多,以後還有老四呢?
林母:「鬧好幾回了,那次你三嬸說正吃飯呢,老二家砸了碗,兄弟幾個翻了臉。」
以前林大伯和趙全美總吹噓自己兒子多,什麼四個兒子四條龍,他四個兒子又聽話團結,誰也不敢惹,讓老二老三都舔著他,侄子也會罩著叔叔們。
這會兒可好了,自己內部先鬧起來,整天互看不順眼。
林菀:「他們自己心術不正,那是早晚的事兒。」
就跟陸老太那一家子一樣,整天欺負兒媳婦,總會碰到厲害的不受欺負,可不就鬧甭了麼。
林母又說她給女婿做了雙鞋,一轉頭看院子裡的陸正霆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下意識誇了一句,「女婿個子可真高!」夸完她哎呀一聲,愕然道:「閨女,女婿這是站起來了?!」
林菀笑道:「是啊,現在只能站起來,還不能走。」
林母喜得跟什麼似的,「真是老天有眼。」她又瞅了瞅,悄悄跟林菀道:「在家裡練,先別讓人知道。」
林菀點點頭。
林母又道:「村里人最會說是非,什麼事兒到他們嘴裡,不定就變成什麼樣。總有那些望人倒霉不盼人好的,他要是看女婿站起來,不定怎麼想呢,要是以後女婿能走還罷,若是……他們可又換了嘴臉呢。」
她經歷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嘗盡冷暖,知道全心全意為你好的人,有要珍惜沒有也不可強求。
而有些哪怕日常笑臉往來的人,心裡也未必就盼著你好,你若有好事,對方面上恭喜心裡不屑一顧,你若倒霉,對方面上安慰心裡卻暗自叫好。這些人林母也見多了,不足為奇。
她現在除了對自己兒女,其他人不管多好的關係,也適可而止有所保留,再不能掏心掏肺就是。
她希望閨女也能領會這個意思。
在她看來閨女年輕,為人實誠善良,現在又是醫術不錯的大夫,身邊難免圍著各色人等。知人知面不知心,閨女越風光,她當娘的越是操心。
從前閨女是斷然不會聽她的,不過嫁人以後和她親近許多,她也就沒什麼顧忌,想什麼就說什麼。
林菀笑了笑:「娘說的我都記著呢,我會注意的。」
當然她也不會跟林母說自己不在乎那些人的好惡,只有身為他們其中的一員,需要和他們建立密切的社交網絡,才會被他們束縛左右。現在她有系統傍身,能力足夠強,自然不需要看人臉色,在哪裡都能吃得開了。
林菀明天要給王老婆子動手術,所以先去大隊說一聲,通知老婆子準備一下明天上午去醫務室。
她走過去拍拍陸正霆的胳膊,「這一次時間有點長啊,疼不?」
陸正霆坐回去,拿手帕擦擦汗,「才幾分鐘,還行。去大隊嗎?我陪你。」
每次關於他的事兒,他都輕描淡寫,只要林菀不以大夫的身份詢問他就儘量少說。
林菀已經摸著他的脾氣,「走吧。」
正忙秋收,大隊場院裡燃著好幾盞夜壺燈,火苗手指粗,也只有這時候大隊才這麼捨得燒煤油。
看到林菀和陸正霆過來,林會計立刻去找了老書記和大隊長几個過來。
聽說林菀明天要給王老婆子動手術撥除白內障,老書記幾個都驚了。
周大隊激動得菸袋鍋子差點掉地上,「真的?」
林菀點點頭,「可以試試了。」
林會計更加積極,「我去通知王老婆子準備!」
老書記:「要是真行,那我家老姐姐也做。」老書記的大姐今年七十四了,有老年性白內障,面對面都看不清人臉。
誰家還沒有個白內障的老親戚?周隊長几個人也紛紛預約。
林菀:「咱們先看看明天的手術情況。」
如果不是燈光不夠亮,幾個人能催著晚上動手術,回家以後都激動得睡不著。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趁著還沒上工跑來問林菀做手術的事兒。
林菀:「是真的。」
有人就問怎麼做,眼珠子還能戳呢?那不是得戳瞎了?
林菀:「隔行如隔山,大家都忙去吧,等做完你們去看王大娘就行。」
有人還是不信,非要林菀給講講如何如何。
林母:「都散了吧啊,上工了!」
等把外人都趕走了,林母又悄悄問林菀:「閨女,這手術有沒有風險啊?」
林菀安撫她,「娘你放心,沒的。」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但這只是一個小手術,她已經練習過那麼多次,有十足的把握。
看她說得那麼肯定,林母也就放心,她讓林父也不要擔心,只管去上工,別給閨女壓力。「咱跟女婿看齊,他可一萬個相信閨女呢。」
林父:「咱閨女真是厲害了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的。」
林母:「跟周朝生和金大夫學的唄,主要咱閨女有那個天分。」
吃過早飯,林菀和陸正霆去醫務室,林母則拘著陸明良和小明光先別去,讓他們和倆舅舅在家裡玩會兒,免得去醫務室跑來跑去影響林菀動手術。
周朝生已經帶人把醫務室打掃乾淨,還很大方地灑了消毒水,並且謝絕其他閒雜人等入內,只等林菀和王大娘過來。
很快,周自強用自行車帶著王大娘過來。他晚上帶人看青防偷住在地里,一早回來聽說林菀要動手術,吃了飯就來幫忙。
周大隊和老書記、林會計幾個哪裡也不去,都守在醫務室門前呢,生怕錯過大開眼界的機會。
林會計:「要是手術成功,咱們放不放鞭炮?」
有人附和:「我看中。」
周大隊:「別吵吵,都保持安靜。強子,你守著院子,任何人不許進來,不許大聲吆喝,誰要是影響大夫動手術,我剝他的皮!」
他雖然日常嚴肅,可從來沒說這樣的狠話,可見緊張。周自強趕緊去站崗了,免得真有那不開眼的過來添亂。
林菀背著藥箱和陸正霆進了醫務室,周朝生拿出一件他捨不得穿的嶄新的白大褂給林菀套上,又給她扣上一頂白帽子,動作小心翼翼神態嚴肅認真,整個人虔誠得不得了。
林菀笑起來,「我這樣可像縣醫院的護士。」
周朝生一本正經,「瞎說,這是拿手術刀的外科大夫!」他最嚮往的崗位,不過這輩子不可能了,因為他只是個不入流的赤腳大夫。
陸正霆用肥皂洗過手,打開藥箱幫林菀把撥障的工具包拿出來。裡面有八樣小工具。這些工具不是一次做成的,有的是他和金大夫按照林菀的要求用現有的工具改裝的,有的是她畫圖樣讓王維軒等人給做的。
周朝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工具,萬分好奇。
王老婆子昨晚上被林會計要求著必須洗頭洗腳,早上來的時候還得戴上帽子圍著布巾,免得被風沙迷了眼睛,或者頭髮里落沙子影響手術。
這架勢就跟要見大人物一樣,王婆子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
林菀朝她笑了笑,和她聊幾句讓她放鬆下來,「大娘,你不用緊張,打了麻藥以後你就跟睡著了一樣,一會兒工夫就好。」
王老婆子咽了口唾沫,「那、那,就能看見啦?」
林菀解釋道:「先包著紗布,一兩天摘了紗布就好。」
她示意王大娘躺到診床上,又讓周朝生準備麻藥,她親自注射,有系統指點萬無一失。
打麻藥不只是讓患者感覺不到疼痛,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是讓她安靜不亂動,避免亂轉眼球影響手術。
醫務室有備用麻醉藥,不過一般很少用,畢竟赤腳大夫基本不會動手術,很少用到麻藥。
林菀先給王大娘做了其他檢查,量血壓、診脈、聽胸腔等,發現老太太雖然眼睛不好,但是身體其他器官正常,至少沒有心臟病。
她做檢查的時候和王老婆子聊著天,不由自主地就把跟系統學的催眠那一套用上,王老婆子年紀大,本來精神就容易分散,被她這一弄不等檢查完就睡著了。
周朝生:「她不是才睡醒?」
林菀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打麻藥吧。」
眼科手術只需要麻醉眼部就行,不過第一次手術為了安全起見,在局部麻醉之後又給王老婆子打了一支安定,讓她一直睡著更省事。
周朝生打完麻藥以後有點緊張,「她不會半途醒了亂眨眼吧。」
林菀:「手術很快,她不會醒的。」
陸正霆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緩緩道:「沒事,醒了可以打暈她,比安定好使。」
周朝生:「………………」
我怎麼不知道你也會說笑話!就是好冷!
作者有話要說:冒個泡,咕嚕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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