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上門

  劉紅花被打得腦子懵了一下,半邊臉都腫了。

  上來勸架的幾個男人看到,不由得抽了口冷氣,他們可不知道向來嬌滴滴幹不了活兒的姜知青這麼有力氣。

  姜琳前世一直勞動力氣比普通人大不少,穿過來以後發現力氣也不小,抱著程小寶走半天都沒覺得累。她心裡憋著火兒,這一巴掌帶著遷怒可是運足力氣的。

  劉紅花吃了虧一跺腳就開始乾嚎,立刻舞舞旋旋地撓姜琳,想扯她的頭髮。

  姜琳何曾怕過打架?

  前世輟學以後自己打工,總要和一些輟學的小太妹過招,多厲害不敢說,女人打架她絕不犯怵。

  不等男人們過來拉架,她一個絆子就把劉紅花狠狠地摔地上,冷冷道:「劉紅花,你們家欺人太甚。霸占我們的房子不說,我帶孩子出去一趟,到你嘴裡就是賣孩子了?你用心真歹毒,是不是還想藉機給我抓起來好欺負婆婆?你特娘是個什麼玩意兒?張嘴就小畜生,真是牲口嘴裡說不出人話,呸!」

  她可是受過下層勞動人民髒話薰陶的,罵架也絕不會犯怵!

  劉紅花被她摔得頭暈眼花,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只會幹嚎。欺軟怕硬習慣了,遇到不如自己的就上去扯頭髮扇嘴巴,遇到厲害的就哭嚎示弱,博取同情。

  「你瞎?你沒看到他給我揚土?」

  姜琳:「活該,先撩者賤!揚土是便宜你!」

  你和你男人霸占人家房子,這會兒沒有證據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人家賣兒子,你不是欺負人麼?

  劉紅花可沒想到自己居然打不過她,日常嬌滴滴、怕疼怕累的姜琳居然這麼有力氣?可見以前都是偷懶耍滑不幹活!就該批D這些走白專路線的滑頭!

  姜琳鄙夷地瞅著她,「劉紅花,你回去和程如海說,要分家就分得明明白白的,不要鬼鬼祟祟不當個人!屬於我們的家具、農具、糧食、房屋、自留地,一樣都不能少,你回去給我計算清楚,回頭我要去算帳。」

  她又轉身對圍觀的人們道:「我們好好的走路,劉紅花欺負人上癮,大家有目共睹,到時候都給做個見證。」

  周圍的人雖然覺得姜知青傲氣看不上人,但是劉紅花也不是好東西,她男人當上生產隊長她就越來越跋扈。

  姜琳這樣講,就無形中拉近了她和社員們的關係,她道了謝就領著倆孩子回家。

  那邊程小寶兩隻黑亮的大眼裡寫滿崇拜,恨不得給他娘敲鑼打鼓地慶祝。

  程大寶則一臉驚愕,不敢相信這是他娘。

  她居然會護著他!

  之前在城裡面對潛博那一次他只顧得生氣沒什麼感覺,這會兒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娘護著他。

  姜琳看程大寶沒動,就伸手去摸他的頭,「回家了。」

  程大寶立刻躲開不給她摸,蹬蹬往家跑,他得找嫲嫲說道說道。

  姜琳和倆孩子走到大隊附近碰到程如山的娘閆潤芝。

  閆潤芝聽見動靜跑出來看,看到姜琳和倆孩子也是驚訝得很,卻立刻小心翼翼地問:「寶兒娘,不是回城探親,咋這麼快回來?」

  姜琳隨口笑道,「娃娃們沒賣掉就回來了唄。」與其讓劉紅花那些破嘴在村里散布她賣孩子,不如自己自黑一把。

  程小寶跟閆潤芝笑:「哈哈,嫲嫲,我太貴,人家買不起,大寶太兇,人家不要。」

  閆潤芝就和程大寶一樣驚得有些方,不敢置信地看著姜琳。

  程大寶的小臉又黑下來,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拉著弟弟蹬蹬往家跑。

  閆潤芝趕緊回神,她和程小寶一樣不會當真,她知道媳婦兒討厭倆孩子,「丟了你倆」「扔出去」這種話是掛在嘴邊的。

  但是她和程大寶一樣敏感地發現姜琳的變化:那麼嫌棄倆孩子的姜琳,居然為了護著大寶和劉紅花起衝突。從前大寶和別的孩子打架,她看見了也不管,要麼罵他土匪習氣要麼上去才踹一腳。

  再有一樣,以前她和自己說話都極不耐煩,這會兒是開玩笑?閆潤芝確定兒媳婦兒這會兒沒對她翻白眼,說賣孩子的時候笑眯眯的,是跟自己開玩笑!

  她在兒媳婦兒面前一直陪著小心,說做小伏低也不為過,而姜琳從頭到腳都瞧不上她,幾乎沒正經說過話,更不用說開玩笑。

  事出反常必作怪啊,閆潤芝不但沒驚喜,反而忐忑不安更加小心翼翼的。

  閆潤芝在心裡衡量她,姜琳也打量閆潤芝。

  閆潤芝是程如山他爹的繼室,兩人在勞改農場結婚,情況緩和以後,他們就是可改造好的子女,閆潤芝便帶著孩子們回村勞動。

  她長得很美,性子卻也軟,長期的批D讓她習慣把自己放低到塵埃里。

  原主覺得自己是工人階級,被現實壓迫不得不嫁給地主狗崽子程如山,簡直天大的委屈。她非常瞧不上婆婆,對閆潤芝從不正眼看,說話也不肯正面對,總是哎、餵這種語氣。

  閆潤芝受慣了冷眼和批鬥,並不覺得兒媳婦兒的冷眼有什麼難忍受的,甚至覺得兒子常年不在家、成分不好,有人樂意嫁給他就是燒高香。

  程如海放出消息說兒子再也不會回來,閆潤芝就更加感激兒媳婦給生了倆孫子,所以儘管兒媳婦萬般瞧不上她,她依然好生伺候著。

  「寶兒娘,你渴了吧,桌上有涼白開。我這就做飯給你們吃。」閆潤芝說著就去忙活。

  閆潤芝沒有多問,姜琳也鬆了口氣。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越看越惱火。他們被程如海從程家趕出來以後住在大隊院牆外的窩棚里,這草棚子低矮逼仄,她得低頭才能進去。窩棚是木頭搭起來的架子,上面覆蓋著玉米秸、茅草,漏雨漏風,夏天秋天還能對付,等冬天豈不是要凍死?

  窩棚里自然沒有炕,巴掌大的地方,放了一張窄小的木床,那是給她睡的。其他地方鋪著厚厚的乾草,閆潤芝領著倆孩子睡地鋪。兩個拔縫的破手箱和斷腿的桌子放在另外一個只有頂的草棚子底下。

  沒有正兒八經的鍋灶,只有幾塊石頭和泥糊起來的小灶坑,上面放著個雙耳小鐵鍋,另外碗瓢盆湯罐兒幾樣,多半都破舊得很。

  我擦了,這樣惡劣的環境能住人?

  她深吸一口氣,氣道:「必須把房子要回來!」

  閆潤芝小心翼翼道:「寶兒娘,沒那麼容易。這會兒他搭上公社的關係當了生產隊長,大隊書記和大隊長都得給他面子。」

  姜琳:「不怕,咱們有政府撐腰,要相信黨和政府,有些人一時風光,並不能一世囂張。」

  姜琳翻出一個筆記本,還發現兩個日記本,她也沒興趣看就鎖回手箱裡。她從本子上撕下兩頁紙,又拿支鉛筆過來,「……來,嫲嫲你把咱家公有的財產說一下我記下來,咱們跟程如海正兒八經地分一次家。」

  她實在叫不出娘來,就和程小寶叫她娘她也不習慣一樣。

  閆潤芝卻根本不在乎這個,兒媳婦肯正經和她說話,已經讓她意外得不知道怎麼好。

  她告訴姜琳,現在大隊部那一大片屋子原本都是程家的,47年打土豪的時候被收歸集體,那些就不用想的。

  她帶著三個孩子回來是住的牛棚,等程如山14歲跟著運輸隊出去跑長途運輸,用兩百塊錢跟大隊贖回一處青磚黛瓦的小四合院。這處院子他們住了將近十年,如今被程如海霸占著,還生生把他們趕出來。另外還有家裡的一些農具、家具、炊具等,她也記得很清楚。雖然財產都被收繳,贖回來的只是普通的衣櫃、衣櫥、鍋碗瓢盆等,但是比起普通人家也好得很。

  閆潤芝記性還好,一樣樣記得絲毫不差。

  姜琳統統記下來。

  閆潤芝不知道姜琳怎麼突然轉了性子要給家裡討公道,這擱以前根本不可能的。可不管兒媳婦出於什麼目的,她都不想其吃虧。

  「寶兒娘,你別衝動,我先做飯咱們吃,吃了再想招兒。」

  那邊程大寶聽見,就把他帶回來的那個豆腐包子拿過來,「嫲嫲,這是給你留的。」

  他還看了姜琳一眼,那意思是姜琳給嫲嫲留的。

  閆潤芝眼眶一下子濕了,她就說兒媳婦根子上是個好人,天長日久再冷的心也能焐熱。不像有些人,過去受了程家多少恩惠,要不是程家接濟,他們早都餓死,可運動來了,他們反而是打程家打得最凶的。

  她吸了吸鼻子,「嫲嫲不吃,你和弟弟吃。」

  姜琳:「我們都吃了,這是給你的。」

  她去看看牆根蓋著個破蓋墊的缸,裡面根本沒有正經糧食。他們被程如海趕出來的時候,本身就沒分多少糧食,原主又把小麥、玉米都拿去換了糧票,這會兒裡面只剩下些曬乾的生地瓜干。那些地瓜干是去年秋天曬的,這會兒已經生了霉斑。

  閆潤芝怕她嫌棄,「我去跟你大娘家借瓢二合面給你和孩子吃。」

  姜琳一把拉住她,嘴唇抿了抿,「不,糧票我帶回來了,我去大隊換。」

  姜琳正想找個乾淨的瓦盆拿著去換糧食,就看劉紅花帶著倆半大小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一邊叫囂著:「臭女人,有種你別跑!」

  閆潤芝嚇得面色大變,立刻推姜琳,「寶兒娘,你快帶著倆寶兒躲躲,我擋著他們。」

  姜琳對大寶道:「帶弟弟去大隊部。」她又把閆潤芝一拉,「走吧,今兒好好和他們算算帳,把該拿的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