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劉紅花說趙家來了,閆潤芝比姜琳還著急,「寶兒娘,你等著,我去看看。」
姜琳卻道:「咱不怕的,孩子好好在家裡,也沒騙著他們錢,他們來討打麼?」
程大寶和程小寶也聽見了,小哥倆不再玩螞蟻,而是跑到姜琳跟前。程大寶拎著根燒火棍,程小寶抱著裝蟲子的藥瓶子。
程大寶:「老妖婆2號來了。」舉著燒火棍。
程小寶:「螞蟻大將軍出動。」揮舞了一下藥瓶子,讓陽光透過去,能照著裡面的蟲體。
姜琳想讓他們在家,他們自然不肯。
劉紅花還在外面蹦躂呢,死命地喊,生怕別人不知道,恨不得敲鑼打鼓把全村人都喊來看熱鬧,看她怎麼手撕姜琳!
之前她被姜琳打過,著實沒面子,今兒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正吃中午飯的時間,吃得快的都跑出來看熱鬧,吃得慢的也端著碗拿著乾糧跑出來,生怕錯過這樣熱鬧的場景。鄉下實在枯燥沒什麼娛樂,下雨天打孩子都是娛樂項目,更何況女人開撕,那簡直是年度大戲!
程玉蓮也帶著幾個婦女過來,喊道:「劉紅花,你這是要幹什麼?挨打沒夠是吧?」
劉紅花得意得跟自己長了個孔雀尾巴能開屏世界第一美一樣,渾身都打哆嗦,「怎麼的,不是要證據嗎?這就是證據!趕緊上大喇叭吆喝一下,開大會,好好地批D一下這個封建壞分子,這個壞透了的走Z派!我看她還敢跟我嘚瑟的。」
劉紅花沒文化,很多話都是學來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湊一起就覺得非常有威懾力一樣。
程玉蓮白眼都要翻破天,「你要是抱出一窩十八個豬崽兒來,我給你吆喝開全國大會。」
「哼,你別不服氣,今日你包庇她,連你一鍋燴!」劉紅花不但不生氣,反而得意洋洋,只等著姜琳出來對質呢。
程玉蓮不理睬她,看向那邊趙老漢兒和趙婆子倆人,故意冷臉喝道:「你倆是什麼人!知道事情嚴重嗎?」
不等倆人說話,劉紅花得意道:「證人!跟姜琳買孩子的!」
程玉蓮好奇道:「我說你倆買到兒子了嗎?」
兩人瞅瞅劉紅花,沒吭聲。
很快門口人越來越多,魏瓊芳幾個知青也跑過來,馬開花也躲在一旁。
魏瓊芳喊道:「姜琳,別做縮頭烏龜了。」
「吱呀」門開了,大寶小寶兩人把兩扇門拉開,姜琳和閆潤芝走出來。
「喲,好多人啊。」姜琳笑了笑,就看到蹦躂得無比歡樂的劉紅花,這廝這麼得意的時刻居然沒拄拐棍兒?
姜琳很想送她一根,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姜琳,你看看這是誰!」劉紅花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身邊的趙老漢兒和趙婆子,「你可認識?」
姜琳挑眉,這劉紅花不是魔怔了吧,這是要把自己代入女狄仁傑了?
要不要給你配個元芳?
姜琳一點都不緊張,趙家而已,她才不怕,她只擔心閆潤芝和孩子會不會難過,現在已經說開她一身輕鬆,渾身是膽。
她朝著趙老漢兒和趙婆子笑了笑,「趙家嫂子,別來無恙啊。」
趙婆子看到姜琳立刻笑得跟朵菊花一樣,「大妹子,好,你們也都好啊,寶兒呢?」她兩隻眼珠子咕嚕咕嚕的,一下子就看到了大寶小寶,激動得直拍手,「哎喲我的寶兒哎,來大娘給你吃糖!」她連忙從自己的褂子口袋裡往外掏糖塊,一抓一大把緊著要給大寶小寶送。
吃瓜群眾:……?
大寶小寶異口同聲:「老妖婆,你站住!」
劉紅花得意地哈哈大笑:「怎麼樣,你去賣孩子的事兒,兜不住了吧?」看看趙婆子這熱情勁,肯定是買孩子的。
姜琳揚眉:「我賣了嗎?」你得意個屁啊。
「你不賣,你去大車店子趙家幹嘛?他家可是想買個兒子的。」魏瓊芳急不可耐地跑出來質問,馬開花拉都沒拉住她。
姜琳輕蔑地給了她一個白眼,「喲,你蹦出來找揍啊?你管呢?我去大馬店子你也管不著。」
公安局也不會來抓她,她怕什麼?她就只當免費看戲了。
「你當著大傢伙兒的面說說,姜琳是怎麼去賣兒子的!」魏瓊芳驕傲得比大公雞還驕傲出十個雞冠子。
趙老漢兒猶豫了一下,看向老婆子。
趙婆子還在努力地給大寶小寶遞糖,大寶堅定地拒絕,小寶猶豫地拒絕,卻被大寶一把給拉過去。
趙婆子還跟閆潤芝笑,「嬸子好啊。」
閆潤芝渾身一震,「瞅著你年紀不比我小。」
趙婆子:「我顯老,哪裡有嬸子你這麼年輕好看。」
眾人有點蒙圈,這是怎麼回事?趙婆子為什麼對程家人這麼親熱?
正好孫清輝和孟依依幾個也跑過來。
孟依依看到趙家兩口子,急得對孫清輝,「可不得了,他們倆怎麼來了?」
孫清輝:「說是買兒子的?」
孟依依急得都要哭了,「他們一來,這不是害了琳琳嘛。」
孫清輝:「姜琳又沒賣兒子,怕什麼?」
孟依依一跺腳,「你知道啥啊,是沒賣掉,又不是沒賣……啊?」她似是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捂嘴,「反正沒賣掉就是沒賣!你可別多想。」
孫清輝狐疑地看著她,「姜琳真的去過啊?」
孟依依忙擺手:「當然沒賣,不就是想弄點錢嘛。咱們快過去勸勸,別讓琳琳吃了虧。哎,我說讓她回城躲躲,她非犟。」
孟依依趕緊跑過去,「琳琳。」她對趙家兩口子道:「兩位你們怎麼來了?我們琳琳家孩子是好,可我們不賣的,你們就不要糾纏了。」
這是有多稀罕這倆孩子,被叫來對質還掖著糖來討好孩子,要是劉紅花和馬開花他們鬧得厲害點,把閆潤芝和大寶小寶的心傷透了,對姜琳死心,那才好呢。
「老妖婆,你又來幹什麼!」程大寶氣急,舉著燒火棍就朝她抽過去,「打死你這個老妖婆,整天來攛掇我娘,我娘都說不回城你咋還來,還來!」
程小寶已經聽大寶說過孟依依的事兒,什麼大車店子是你說的,男人是你說的,什麼賣兒子,什麼回城。倆小隻也搞不清楚,但是他們認定孟依依是老妖婆,想拐走娘。
他可氣了,比氣魏瓊芳還氣,魏瓊芳就說他值一百塊,孟依依卻要他娘丟下他和大寶。
真壞!
程小寶把裝在瓶子裡的蟲子朝著孟依依撒去,「樹辣子大戰老妖婆一號!」
他和大寶玩的時候,用樹枝夾了幾隻香椿樹、臭椿樹上的樹辣子裝在玻璃瓶里,打算燒火的時候燒著玩兒。
樹辣子這種蟲子,黃綠色,渾身是刺,凡是有汗毛的地方都會被它的毒刺給刺中,又刺痛又麻癢,簡直可以列為酷刑。
孟依依沒想到自己來幫姜琳卻會被這麼慘無人道的對待,就看到程小寶手一揚,幾個黑影朝著自己飛過來,她下意識揮手擋,結果打飛了兩個,還有幾個落在自己臉上、頭上、脖子上。
掉在臉上頭上的立刻就彈飛,可是落在脖子裡的卻順著衣領滾進去。
這一下子慘了,孟依依立刻感覺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麻癢自脖子開始蔓延。
「啊——」孟依依尖叫起來,下意識地就用手去摸,結果當時就起來好幾個大疙瘩,又癢又痛,雖然知道不能抓撓,可她忍不住。
她也不能當場脫衣服,只得揪著衣服慌不擇路就跑。
劉紅花、魏瓊芳站在她旁邊,孟依依打掉的樹辣子朝著兩人彈去,魏瓊芳躲得麻利,劉紅花因為之前摔了腿腳不那麼利索,就被一個樹辣子打中鼻子,她慌得趕緊亂揮。
劉紅花這麼一蹦躂,就和猛衝過來的孟依依撞在一起。孟依依著急力氣大,劉紅花本來就在蹦躂沒防備,被結結實實地撞倒一下子摔在陽溝口那裡。一隻腳好巧不巧地踩下去,只聽得「嘎嘣」一聲,腳踝崴了。
「啊——」劉紅花也一聲參加,附和著奔跑慘叫的孟依依,此起彼伏,甚是悽慘。
劉紅花的兒子閨女立刻跑過來把她抬到一邊,也不敢動她的腳,只得去請赤腳大夫來。
程如海等男人們為了避嫌,都去上工不在家,女人打架男人不插手,就默認這是女人的戰爭。
吃瓜群眾已經驚呆了,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轉折?
程大寶和程小寶拍著手哈哈大笑,「老妖婆1號大戰老妖婆2號!」
魏瓊芳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她原本還想湊過去讓趙婆子趕緊說姜琳賣兒子呢,看那倆小子笑得那壞樣,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有點害怕。
那哪裡是孩子!
姜琳和閆潤芝也有些懵,尤其是姜琳,她都準備好迎接趙婆子的招數,但是趙婆子一見面就發糖,這是幾個意思?
如果是來對質的,那趙婆子一見面不是得獰笑著說什麼「姜知青,你上一次去我家賣兒子,一百嫌少要二百,你忘了?」
然後她就可以接上「是你忘了吧,二百我要了嗎?我說的是一萬,你有?切~~」大家就會覺得她故意去拆台耍弄人,並不是真心去賣孩子的,從此,這事兒就板上釘釘地成為一個笑話。
哪裡知道趙婆子不按常理出牌。
趙婆子稀罕地看著大寶小寶,還拍手呢,「真是倆好孩子,娘可想你們了呢。」
程小寶對她印象一點都不壞!他嘿嘿一笑,「你認錯了啊,我有娘啊。」他指指姜琳,又指指閆潤芝,「這是我嫲嫲。」
魏瓊芳躲一邊去,喊道:「這就是承認賣過兒子了!」
趙婆子扭頭看她,呸了一聲:「你一個大姑娘家家的,心怎麼這麼黑,動不動把賣兒子掛嘴上?你生出來再賣吧。我倒是想買,人家大妹子不賣。」
魏瓊芳不服氣:「你這麼說,她就是去賣了!不賣她去幹嗎?是嫌給錢少吧!」
程小寶喊道:「我值一萬塊!可不是一百,我娘說一萬都不賣呢,哼!」
他這麼一喊,眾人更覺得就是個玩笑話,人家姜琳根本就不想賣孩子。
不過魏瓊芳說的也對,不賣孩子,你冷不丁跑買兒子的趙家去幹嗎?單純去耍弄人家?顯擺自己有倆兒子?而且那時候姜琳缺錢,正借錢,大家都覺得肯定是奔著錢去的趙家,至於為什麼兩百不賣要一萬,擺明又不是去賣的,所以他們更好奇。
姜琳剛要說,趙婆子已經搶著道:「這你們就不知道。當初我們四處要找一對小童子家去壓炕,好讓送子娘娘稀罕也給我家送個娃娃。結果一直沒找到合眼緣的。那天我們在去縣城的路上恰好遇到大妹子領著倆漂亮娃娃,我們老兩口一看就相中了,好說歹說請大妹子家去商量。我給一百塊錢,大妹子不同意,我就說給兩百,等俺要是懷上還有重謝,一年懷不上也就徹底死心。可人家大妹子捨不得孩子住那麼久,愣是不稀罕兩百塊錢,沒同意。」
這和新人結婚,請個壓床童子的意思差不多。
趙婆子嘆了口氣,「哪裡知道你們心這麼黑,四處傳播是非說我要買兒子大妹子賣親兒子,哎。人心真是黑。」
眾人:「……」我沒說。
趙婆子又對閆潤芝和姜琳道:「我們兩口子對這倆孩子念念不忘,要是不肯去住,能不能給俺當個乾兒子?」
閆潤芝不知道事情到底怎麼回事,看趙婆子還挺和善,她為難道:「你、你看看,給你當孫子差不多了。」
趙婆子嘿嘿笑道:「兒子好,還是兒子好。有兒子才有孫子嘛。」
劉紅花幾個人急了,她疼得直哎呀,還使勁喊:「趙婆子你怎麼撒謊,你之前怎麼說的?」
趙婆子氣道:「你這個老婆真心黑,你問我姜知青是不是來賣兒子的,我說我想買人家沒賣給我。你說賣多少,我說一百嫌少給兩百人家不稀罕,我撒謊了嗎?」
劉紅花氣得直喊娘。
馬開花也氣死了,總感覺好像一腳踩進一個糞坑裡,這是被人設計了?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姜琳疑惑地看著她,這趙婆子不對勁啊,她為什麼要幫自己說話?雖然自己不怕她對質,可以用耍弄人或者騙錢這藉口糊弄過去,但是趙婆子這樣攬過去,她就一點麻煩都沒,反而是無辜得不能再無辜。
姜琳指了指那邊還哼哼唧唧喊痛的劉紅花,「今日是她去找的你們?」
趙婆子搖頭,「今日她沒去我家啊。」
姜琳:「那誰請的你?」
趙婆子瞅了瞅,隱約看著有個女人在人群後面,再看就找不到了,「那邊來著,這會兒不見了。」
程玉蓮道:「沒事,你說說啥模樣,我保管認識。」哼,就對著馬開花家幾個女人下手,不待差的。
趙婆子就形容了一下,多高,多黑,長臉、齙牙等特徵,最後來了一句,「對了,她耳朵那裡有個拴馬樁。」
程玉蓮一拍手,笑道:「馬開花你兒媳婦,沒跑,快過來吧,常繼紅!」
常繼紅立刻道:「我幫劉紅花去叫的。」
程玉蓮冷笑,馬開花指使劉紅花,沒跑。
姜琳雖然對趙婆子的事兒存疑,但是既然這樣那她先領情,回頭再慢慢問。她對程玉蓮道:「主任你可得給我做主。劉紅花、魏瓊芳、馬開花造謠破壞我的名聲,這我要是脆弱點,我娘要是像她們那樣懷疑我,那我不是要被逼死自證清白?只怕這會兒不是跳河就是上吊了呢!」
程大寶和程小寶一聽,立刻抱住她的腿,死死地抱著。
姜琳:「……」我就是那麼一說,你倆別當真啊。
孫清輝也道:「姜琳說得對,怎麼能這樣欺負人,難道是看我們知青沒有人撐腰嗎?人家帶著孩子出去就是賣孩子?哪裡有這樣無稽之談?簡直莫須有的罪名!必須得嚴懲!」
和他好的知青立刻聲援,「去縣公安局說清楚!報案報案!」
姜琳:「多謝同學們,多謝大家相信我清白。」她又開始抹淚,「要不是我娘和我兒子相信我,我……嗚嗚~~」
姜琳一哭,程大寶就來氣,撿起一旁的燒火棍,衝過去對著躺在地上的劉紅花哐哐哐就敲。
「你滾開!」程鐵鋼三個守著劉紅花呢,趕緊推開程大寶。
一個知青立刻把程鐵鋼擋開,讓他打不著大寶。
程大寶哼一聲,狠狠地道:「你等著!」
程小寶:「你等著!」
不知道為什麼,程鐵鋼和程金剛倆莫名覺得疼。
孫清輝帶頭,要求嚴懲造謠生事者,你們在村里散布謠言就算了,居然還去公社告狀,怎麼那麼壞呢。
這事兒已經不是婦女扯頭髮打架那麼簡單,婦女主任處理不了,就得讓治保主任來。
很快治保主任被找來。
他也頭疼啊!
「這麼嚴重的事兒還是去公社吧。」
孫清輝:「主任,去了公社,能秉公辦理嗎?我看還是去縣裡報案吧,讓安公安派人來,看看某些刁鑽的人是怎麼殘害我們知青的!」
這麼一吆喝,知青們又義憤填膺起來。
治保主任怕鬧大了影響水槐村和紅旗公社的聲譽,趕緊讓人去請大隊長和大隊書記。
等程福軍和程福聯倆過來,他們更頭大,這事兒鬧的。程福軍狠狠地瞪了劉紅花和馬開花幾個一眼,「你們實在是過分,讓你們以和為貴,你們偏要鬧騰,多管閒事!吃飽了撐的!這下好,撐著了吧!」
還真是撐著了,不好收場。
大隊長:「去把二隊長三隊長叫來,好好教育教育自己婆娘。」他倆明顯騙幫姜琳,早就對馬開花等人不滿。
姜琳道:「書記,大隊長,就二隊長三隊長這樣的家庭素質,唯恐天下不亂,拉幫結派,排擠欺負打壓其他社員,分派工作厚此薄彼,他們有什麼資格當隊長?」
姜琳率先發難。
程玉蓮立刻附和:「對,他們有什麼資格當生產隊長?不以工作為己任,整天就想著怎麼勾心鬥角,禍害別人。人家姜知青多無辜?真要是給人家搞臭了,到時候還能活下去?這幸虧姜知青身正不怕影子歪!」
孫清輝等知青也如此說,大會都不開就要求罷免二隊長和三隊長。
二隊長程福萬是得他哥哥的力,當然動員選舉的時候也花了點本錢,請吃飯喝酒給點小恩小惠收買一下各家的當家人,最後就選他。程如海也是這個路子。
誣告的案子還沒開始辦呢,知青和社員們就先鬧著要把倆隊長給踢下去,這事兒可出乎所有人意料。
尤其是馬開花幾個,恨得腸子都要爛了。
程福軍卻也不好做主,雖然大隊幹部表面是社員選舉,可實際每次都有幾個候選人,公社內定人,然後加倆陪跑的讓社員們投票,最後選的自然還是上頭中意的。
所以他這個書記也沒有權力做主把生產隊長給擼了,還得去公社請示。
這事兒處理不好就是一起傷害知青事件,要是惹得知青眾怒,捅到縣裡去,只怕會引起很大轟動,所以不得不小心從事。
「關於兩位隊長的事兒,咱們提請公社處理,現在先解決婦女的糾紛。姜知青,你有什麼要求?」程福軍問姜琳。
姜琳緩緩道;「一這倆隊長要求撤職查辦,沒有他們包庇,劉紅花和馬開花不可能那麼囂張。二要求劉紅花、馬開花、魏瓊芳以及其他幾個造謠說我賣兒子的人在社員大會上跟我道歉,還我清白和榮譽,還要連著在大隊的大喇叭上念三天,魏瓊芳這個事兒要記入她的檔案!」
「不行!」魏瓊芳急了,記入檔案就是自己污點,到時候自己攢夠錢活動回城都不好找工作,起碼也得多花錢。
姜琳不理睬她,繼續道:「3三我們全家這幾天寢食難安的,被流言蜚語打擊得我娘都幾天幾夜沒睡好。」
閆潤芝立刻配合地歪了歪,趙婆子殷切地上去扶著,「嬸子,你沒事吧。」
閆潤芝:「我……我有事,我心驚肉跳的,生怕馬開花押我們媳婦兒去跪碎瓷瓦片啊,她一直這麼說。」
馬開花:「你放……」
「我可以作證!」程玉蓮道:「馬開花仗著自己男人是幹部,天天在二隊作威作福,橫行霸道,這會兒因為姜知青給大傢伙兒修屋頂,就想逼死她……」
「怎麼這麼惡毒!」孫清輝等知青又喊起來,要求嚴懲。
馬開花氣得跳腳也沒用,形勢已經一邊倒。
姜琳繼續道:「我們全家可能都得去醫院檢查檢查,賠錢吧!少了五百和你們沒完!」
吃瓜群眾們又開始抽冷氣,姜知青可真敢要啊,他們以為也就是要個十塊八塊的,她居然要五百!
娘哎,真是大城市來的,見世面多。
有人嘀咕道:「她家有七千呢,十塊八塊好幹什麼?要五百也不多!」
有些人一旦知道誰家很有錢,成為自己難以企及的高度以後,就會火速生出崇拜意識,覺得人家有再多錢也應該。
而有些人,一旦知道身邊人突然暴富,就會生出各種嫉妒心思,覺得一樣的人為什麼不是自己暴富而是別人,那別人肯定是用不正當手段得來的!最好讓他倒霉摔得更慘,這樣才解氣呢。
「她都那麼有錢了,還訛人家的錢,不厚道!」
「真是新地主、新做派!早幾年大批D,她敢這樣?」
孫清輝不客氣堵回去:「你們快閉嘴吧,人家有七千你看見了?孩子說話也信?孩子還說你欠他一萬呢,你給不給?」
「哎呀,就是說笑話嗎,幹嘛當真。」
他們說笑話,姜琳可不是說笑話,必須要賠錢,不賠錢就沒完,去縣裡告狀村幹部欺負知青,連公社都受牽連。
最後就是扯皮、談判、調解階段。
程福軍讓人把馬開花、魏瓊芳,常繼紅等人帶去大隊部,劉紅花腳崴了,拄個拐棍也一瘸一瘸地跟上,別提多倒霉。
姜琳、孫清輝等知青也跟著過去,趙婆子兩口子陪著閆潤芝和大寶小寶在大隊院等。
經過程福軍等人的調解勸誡,馬開花幾個答應給姜琳道歉,但是能不能不在大會上,可以在大隊部,魏瓊芳求姜琳不要給記在檔案上。
賠錢這個事兒,他們實在是拿不出那麼多來,可以賠雞蛋、糧食,或者湊二十塊錢給姜琳。
姜琳:「要是你們只管造謠不管闢謠,回頭別人不還得以為我賣兒子?不知道造謠動動嘴,闢謠跑斷腿嗎?必須全民大會、大喇叭道歉,這個沒商量。」她又對魏瓊芳道:「不記檔案也行,我有條件。」她也不是得理不饒人要趕盡殺絕的,對知青來說檔案的確很重要。
魏瓊芳趕緊道:「你說。」
姜琳:「從今天開始,不要再讓我聽見你嚼舌頭!」
魏瓊芳雖然窘得臉通紅最後都嚇得發白,卻也不得不聽著,之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萎靡。
「再也不敢。」魏瓊芳腦子裡木木的,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離開這裡,忘了這裡的一切,再也不見姜琳。
「從今天開始你每天給我打點柴火來,一天三十斤乾柴,打一個月,不為難你吧?」
魏瓊芳哭起來,「不、不為難。」難死了!
「行,那咱們就到此為止。」姜琳也爽快。
魏瓊芳被她嚇得膽戰心驚的,卻沒想到居然真的過關了,方才程玉蓮跟她說得很嚇人,如果姜琳豁出去鬧到縣裡,那她是最吃虧的一個,只怕這輩子別想回城。
至於劉紅花和馬開花幾個婦女,道歉加賠錢是必須的。如果不處罰他們,還以為只是說幾句閒話,沒什麼事兒呢。
可姜琳就不讓她們好過,說自己賣孩子,破壞家庭關係,這要是個臉皮薄的吵吵起來,指定喝農藥、跳河尋死了。
必須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程如海和程福萬的隊長必須擼一個下來,要不他們還得作威作福,當個村幹部把自己當成土皇帝,還沒見這麼囂張的呢。
孫清輝等人也聯合了一些知青,尤其跑關係跑不下來被處處刁難的知青,就趁機發泄怨氣。還有那些被程福萬和馬開花欺負過的知青,更趁機報復,主動寫信要求嚴懲殘害知青的生產隊幹部。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衝突,大部分人都忍氣吞聲,現在見姜琳不忍還鬧起來,他們就自發地靠攏過來,要求主持公道。
最後程福萬也急了,讓程福軍和程福聯出面給姜琳說和,願意多出錢讓姜琳不要鬧得太過分。
程福萬陰沉著臉,「就是說你賣孩子,也沒打你罵你,不痛不癢的,你咋就沒完沒了?我們給你道歉,另外給你五十塊錢,你看怎麼樣?」
程玉蓮還是懂的,她悄悄跟姜琳道:「程如海能擼下來,程福萬不那麼容易。」
她也是為姜琳好,畢竟真鬧到縣裡去,如果程福貴不怕丟人,活動一下,姜琳肯定不是他們對手。
現在對方還要臉皮,願意花錢調解,是最合適的機會。
姜琳當然也知道,她不過是想鬧一下,擴大輿論給對方施加壓力。
本來她被馬開花等人造謠,打一頓出出氣,讓她們不敢再嚼舌頭就是最好的結果。這會兒不但打了他們出氣,讓她們全大隊道歉、檢討,還要賠錢,還能把程如海擼下來,已經非常意外。
姜琳自然見好就收。
她道:「一百塊外加一個條件。」
馬開花的臉哭得已經腫成豬頭,「一百塊,你可真敢要……」
「閉嘴吧!」程福軍呵斥她,再折騰二百塊了。
馬開花就嗚嗚地哭,黑黃的婆娘,長得也不俊,哭得又奔放,顯得表情猙獰無比,眾人看著一點都不同情,不想多看。
看看人家閆潤芝!那才叫會哭呢,批鬥的時候,她無聲無息地流眼淚,老太太們都罵自家兒子男人女人的,不許欺負女人,念念報告、罵罵就拉倒了,打人家幹嗎?
程福萬感覺嘴裡都是鐵腥氣了,「你說!」
姜琳又看向旁邊那些知青,她道:「這些知青們,有些家裡辦妥關係要回城的,你們不能阻攔,必須按規矩辦事蓋章。」
現在知青們活動關係,兩頭都要花錢,所以很多知青活動不起,哪怕沒有工作先讓家裡街道接收,在家裡住些日子想辦法干點別的,在這裡也會被卡住。
姜琳看他們那麼賣力幫自己,孫清輝等人是出於仗義,但是大部分還是出於私心,他們的私心就是回城、與當地幹部社員的矛盾。她自然要投桃報李,把這個好處給拿到,這樣也不欠他們人情。
知青活動關係,城裡、公社、村里,好幾處,沒有個三百四百拿不下來,而村里和公社基本都是程福貴的好處,別人就喝點湯。當初原主出兩百,是因為有潛博願意給出三百。
「姜琳,好樣的!」
「心裡有咱們知青啊!」
「對不起啊姜琳,以前錯怪你了!」
有些知青聽姜琳這樣說,頓時激動起來,原本他們尋思姜琳肯定會撈自己家的好處,比如說程如海擼下來,讓程如山當生產隊長,哪裡知道人家給知青們鋪路,並沒有私心。
簡直太感動了!
姜琳同志太無私了!
姜琳逼視著程福萬,「你答應這個,這件事一筆勾銷,你還當你的隊長,我保管不去縣裡鬧。你要是不答應,咱們就沒完,所有知青都陪我去縣裡告你。」
程福萬感覺倒了血霉,女人們打架還帶這樣的?
他沒法答應,畢竟這事兒得大哥拿主意,這麼多知青,要是活動關係,一個人收兩百,一年有一個兩個人辦關係,他也能賺不少呢。
「姜琳,他不答應算了,我們一起去縣革委會,現在就去!」有知青喊起來,之前是給姜琳主持公道,這一下成了他們自己的事兒。
切身利益,不能不拼。
蓋章花錢,本身就不正常,可都這麼辦也沒處說理。現在有人戳破這個膿包,他們就跟著擠,非要擠出新鮮血液不可。
程福萬:「一百塊可以,這個問題讓我們考慮一下。」他得找大哥商量商量。
知青們喊道:「這是公事公辦的,你們憑什麼收好處費?商量什麼?」
程福萬的兒子程德才喊道:「怎麼、怎麼就好處費了?逼著你們交了嗎?」
「不交你們能給蓋章?」嘴上都說不收好處,沒人收,沒人逼著交,可不交你給好好辦事了嗎?要麼就各種藉口這個不全那個不全,讓你回城去辦,要麼就這個不行那個不行讓你等。跑上十幾次,來回的時間花的錢,差不多也得兩三百了。等個一年兩年,猴年馬月辦不下來,還不如花上兩百塊錢。
程德才:「你們本來就沒資格回城!沒有政策讓你們回城,你自己想回,可不得找關係?」
這一下子成了知青和程德才之間的口水戰。
程福萬不得不去公社請示,一幫子積怨已深的知青跟著去監督。程福貴去縣裡開會,程福萬隻得手搖電話過去申請,很快得到程福貴指示答應姜琳的要求,但是這件事到此為止,再也不能鬧騰。
他讓姜琳和知青們簽字畫押。
姜琳和孫清輝幾個商量一下,大家同意。
為了公平起見,大隊會計王綱幫他們起草了和解書,寫得很公道,雙方簽字,一式三份,一方一份,大隊保存一份公證。
這是一個出乎意料讓人滿意的結果,孫清輝等人都不敢置信。
「姜琳,以前我們對你有偏見,向你道歉,以後有用得著的你只管招呼一聲。」好些知青跟她道謝。
姜琳笑道:「大家遠離家鄉,本來就該守望相助。以前我也不對,上一次分家也仰仗同學們幫忙,這一次也要多謝你們。同學們不要灰心,相信大家很快就能回城的。」
姜琳猜測應該是文G尾聲,縣裡政策已經在悄悄的撥正,程福貴也忌憚,生怕知青鬧,所以才能得到這樣意想不到的好結果。
這邊的阻礙解決,他們只需要回去跑城裡的關係就可以。如果能回城,來年高考的話,他們在城裡也比鄉下有更多的時間和資料。
有了結果孫清輝等知青興高采烈地回到知青點,說說笑笑著,有人心思活動,要著手跑回城的關係,尤其那些下鄉年頭有點久的。
他們看到了孟依依,她已經自己用肥皂處理過身上的樹辣子蜇出來的疙瘩,卻效果不太好,依然又癢又痛又刺撓,簡直難過得要死。之前她已經忍痛去大隊那裡悄悄看過,然後提前跑回來等,這會兒看知青們回來,她就掙扎著迎上去,虛弱地問:「你們……贏了嗎?」
好些知青痛快道:「贏了,姜琳真是夠意思!仗義!從來沒想到她這麼霸氣呢。」
「以前錯怪她了!」
聽著大家讚不絕口地誇獎勵你,孟依依感覺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她擠出一絲笑來,「既然有這樣的好事,那大家可以想辦法回城了。」
有人說自己還缺錢,得給家裡寫信。
孟依依:「倒不如這裡借一下,還快。寫信回來,寄錢過來,怎麼不得倆月?」
她這麼一說,和她關係好的男知青金雷就道:「哎呀,不是說姜琳家有七千塊嗎?咱們就借個兩百沒問題吧?」
孫清輝立刻冷了臉,罵道:「才說姜琳仗義,多虧了她,你們這就算計她?誰說她有七千塊了?你們看見了?」
「不是她兒子說的嘛。」金雷笑起來。
「他兒子說你欠他一萬塊,你還?」
「哎呀,開玩笑啦,別當真。」金雷趕緊擺手澄清。
孫清輝依然沉著臉,「姜琳才因為魏瓊芳造謠打了她,你又造謠她有七千塊,鼓搗大家去跟她借錢,你是想嘗嘗她的巴掌還是想嘗嘗程如山的拳頭?」
金雷臉色一變,趕緊求饒:「孫清輝,我錯了,我就這麼一說,開玩笑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大家千萬別告訴姜琳,我錯了,我真錯了。」
孫清輝又看了孟依依一眼,暗含警告道:「咱們承了姜琳的情,就要感激她。以後我不希望在知青點聽到誰說姜琳不好,否則就是和我孫清輝過不去,我立刻和他劃清界限翻臉!」
孟依依臉白了,孫清輝這是指責自己對姜琳不好?
這時候姜琳也正在詢問趙婆子兩口子。
他們在大隊解決了問題以後,姜琳把其他後續問題委託給程玉蓮,然後領著家人回家,關上門跟趙婆子兩口子詢問真相。
「大嫂子,你這會兒應該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