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婆差不多是鄉里最有福氣的老太太了。
她一直活到了九十歲這才去世。
但所有人都覺得老李婆這不是去世了,這是功德圓滿了,所以去當神仙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老李婆真的是太省心了。
一直以來老人家身子骨也都很好,就是到了最近那兩三年,才稍微會有一些感冒什麼的,不過也是小問題。
老人家腿腳利索著呢。
一直到去世的那天,九十歲高壽的她白天都還出門去幫人接生呢。
隔壁村裡的一個產婦有些胎位不正,特地找了牛車過來請她去幫忙。
這些年過去,老太太年紀大了很多,但照樣是麻利極了,過去後也是順利幫著產婦接生下孩子。
人家給的紅包不大,但是她也是沒嫌棄,很細心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才回去。
回家後老李婆就睡了一覺,因為接生也是很耗費體力的,年紀這麼大了,咋可能不累呢?
而這一覺睡醒後,老人家就笑著讓泰山爸,去把他們兄弟幾個都喊過來。
當著這群白髮蒼蒼的兒子們,叮囑了自己的身後事。
把自己這些年來攢下來的錢都拿出來,這就是辦她身後事的錢,不用他們出錢,這些就足夠了。
泰山爸兄弟幾個都是嚇了一跳,表示老太太這是說胡話了。
老李婆就只是笑笑,晚飯跟著幾個兒子還有兒媳婦一塊吃的。
還笑道:「春花去首都幫泰山了,泰山這個孩子就喜歡跟著周野跑,不過你們別說,以後泰山會是最出息的一個,這就是跟對人了,跟著福星就沒錯。」
春花就是泰山媽的名字。
泰山爸等人就陪著老太太,都擔心著呢。
不過老太太一直都不用他們操心的,吃完飯,還在兒媳婦們的伺候下洗了個澡,換了她最喜歡的一身衣服。
上邊描著一些花草,很好看的一件衣服。
所有人心裡都是擔心起來了,但是老太太就不用他們費事,覺得乏了,就上炕去睡覺了。
睡覺前告訴他們,「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都穩著點。」
她說她活到這個歲數了,也是真的知足了,村裡頭有多少老人都小她一輩呢,但也都早十幾二十年前就沒了。
她能活到這歲數,真的很知足了。
而也是這一覺,老太太就這麼睡過去了,老人家的臉上都帶著安詳,是在睡夢中仙去的。
周野等人回來的時候聽說了,也都是感慨老人家真是福澤深厚,這就是去當神仙去了的。
老李婆去世的場面很盛大。
很多聽說了消息的外鄉人,就算遠的,都是特地過來一趟,還有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送老人家一程。
有小孩子不懂,就問咋這麼多人?
大人就跟孩子解釋,這是接生婆婆去當神仙了,所以大家都來送她。
孩子就懂了,也是認認真真地給磕頭。
身為兒媳婦們的泰山媽等人,雖然是一把年紀了,但都哭得十分的傷心。
這個婆婆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了。
她們那一輩真的是苦啊。
婆婆簡直就是天,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她們同齡的那些個婦女,哪一個不是熬著過的?稍有不如意就會被婆婆打罵,這都還是輕的了,還有被婆婆關柴房裡去不給吃不給喝的呢。
這是一個,還有一個就是生孩子。
這年輕媳婦是有福享了,還能有月子可以坐一坐。
可是當年她們那時候哪有什麼月子的說法?生孩子就跟下蛋差不多,母雞下個蛋多辛苦?
這就是一些婆婆的原話,絕對不含水分。
可以想想當年當兒媳婦的,到底有多卑微多不值錢了吧?
人家說多年媳婦熬成婆,這個『熬』字可真不是鬧著玩的,後世的人如果回去只怕一天時間不到就熬不下去。
但是泰山媽她們妯娌幾個真沒有受過這種待遇。
她們的孩子基本上全是這個婆婆給接生的,親自給接生,接生完了,還給伺候了月子。
伺候得不多,也是給做飯煮雞蛋讓吃著。
可是就當時來說,這真的是太好了,真的是沒得說了。
以前她們幾家沒分家的時候,誰生孩子了,家裡養的雞下的雞蛋,就會給哪個坐月子,十分公平公正。
故此泰山媽她們妯娌幾個,從來都沒發生過什麼爭執。
一直到最後分家了,真想搶著去養老人的,不過老人捨不得老屋,就住老屋那邊,跟著泰山爸這個小兒子一塊住。
但多年來老人家就不曾麻煩過兒子兒媳婦什麼,相反,因為老人家沒少去給人接生,在收入上反倒是有接濟他們的。
就後來去醫院,教著醫院呼吸生產法,被醫院傳出去幫助更多的產婦。
醫院那邊可還親自給送了錦旗過來呢,真的是光耀門楣,一家子都跟著臉上有光。
但是老人家真的值得這一份榮耀。
她去給人接生從來不會多要求人家給紅包,你有錢多給她一點,她笑著接了,你沒錢的拿不出來,她也不會非要,或者沒錢給點糧食,給點雞蛋啥的,她都不會甩臉。
有看人家那日子過得不容易的,給她的謝禮她就只收了一半,收個意思這樣。
這些年下來,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名聲名氣?
所以啊,這一次她去當神仙了,不少曾經被她幫過的人,都還專門帶著已經長大了的孩子,過來送老人家一程。
而泰山媽等幾個當兒媳婦的,雖然是一把年紀了,但一個個的,也都是哭得很傷心。
都說要是還有下輩子,她們還要去給她當兒媳婦,還要喊她做媽。
叫鄉裡頭也是感慨不已。
因為真是鮮明的對比啊。
前邊老段家那老太太沒了,還有李豐收他媽沒了,那是連個哭喪的都沒有,可見這輩子到底有多失敗了。
因為不是所有的女人熬成婆婆之後都能善待兒媳婦的。
有些是也想要兒媳婦好好體驗一下,當年自己的不容易,最後把自己活成了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