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那個人沒有抬頭，聲音小小地回答兩個字。
「丟人？」
帶著疑問的口氣，「你救了一條人命，你看看，你從死神里，搶了一個人，丟人？」
「如果這都是丟人的話，那什麼才是偉大？」
這都是丟人的話，什麼才是偉大呢？
偉大嗎？
倒在地上的年輕人，猛然抬起頭來，看著姜微。
那個在手術室里，一直都運籌帷幄的人，此刻她的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己。
偉大！
在死神的手裡搶命，偉大！
剛剛他那心頭的不堪感，此刻突然之間來了轉換。
原來，不是丟人，而是偉大。
被一個醫學上的奇蹟，所說的偉大！
他可以不信任任何人，卻不能不相信眼前的人。
「對！」
「你很偉大。」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太多安慰的話，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手術室。
有新的人來收拾，有舊的人躺在地上，沒有動。
他們看著那個慢慢往外走，腳步慢慢，一步一步，好像都廢了很大的力氣。
但是……
她走得是那麼堅定啊！
「你怎麼樣？」
「支撐得住嗎？」
司途生快步走上來，擔心地看著她，眼神中是化不開的擔憂。
姜微輕輕的搖了搖頭，那疲憊的眼神，帶著幾分稀碎的光芒，嘴唇輕輕的抿了抿，「我想睡覺。」
第一次……
她的聲音，好像帶著一種弱弱的感覺，好像一個想要糖果的孩子，帶著幾分慢慢的執拗。
「好，睡覺。」
司途生看著她，只是那麼看著，那通紅的眼底，就足夠讓他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那高高的身體，那挺拔如松的身姿，那一直都不下彎的脊樑。
此刻他輕輕彎身，然後把那個聲音糯糯的姑娘，直接打橫抱起。
「你……」
姜微開口，眉頭輕輕的皺了皺。
司途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管。」
「姜微……」
他不敢低下頭，看著那雙疲憊的眼睛，此刻他，心臟沒有劇烈的跳動，但是好像懷裡的人，能夠填滿他一直空落落的內心。
「你……可以不用那麼堅強。」
他說完的時候，有些害怕姜微的反應。
在他的眼裡，姜微是特別的，堅強內斂，她好像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她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歇。
可是……
她明明可以不用那麼堅強的！
當他忐忑，當他等待，當他害怕的時候。
那清淺的呼吸聲，好像打斷了司途生的一切。
懷中的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呼吸綿長，雙眼已經緊緊的閉上了，那有些發白的嘴，輕輕的微張，沒有清醒時候的冷靜，反而帶著幾分萌萌的感覺。
司途生看著他的樣子，剛剛攥著心臟的大手，好像慢慢的鬆開了。
「你什麼時候能教教我，該怎麼辦？」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而是藏在他的內心裡，一個完全封閉的地方，任何人都無法踏入。
姜微太累了，累得她忘了時間，忘了在司途生的懷裡。
當她清醒的時候，夕陽西下，昏黃的餘暉，從透明的玻璃窗里打進來，將整個休息室都變成了暖色調。
「姜大夫，您醒了？」
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來人長相普通，穿著護士服，看著睜開眼睛的姜微，她驚喜的喊了一聲。
姜微伸出手，剛要開口說話，這個護士就從屋子裡跑了出去。
「不是……」
她有這麼嚇人嗎？
倒是不至於把她當成洪水猛獸吧！
只是不過五分鐘，一個醫生，一個副手，還有六個護士，都快步出現在了屋子裡。
「姜大夫。」
「你感覺怎麼樣？頭疼嗎？」
那個主治大夫看著姜微的狀態，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姜微搖了搖頭，「我很好，就是有點餓了……」
她感覺自己的肚子空空，整個身體好像被車碾過一般，手臂酸疼的抬不起來。
她自己就是醫生，知道這是極度疲憊後的反應。
「那就好，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主治大夫哭喪著一張臉，他都快被司途生給煩死了。
也不說話，就是瞪著一雙狐狸眼睛，就這麼盯著他。
就好像一種死神的凝視感。
他已經說了好幾遍了，就是太累了，休息過來就好了，可是無論他說多少遍，只要人沒醒，他就一直守著。
甚至讓他這個主治大夫，也一起守著，他也很累好嗎？
「這麼久？」
姜微皺了皺眉，看來體質還是不行，一個手術，居然讓她睡了這麼久，身體還沒有形成本能。
「姜大夫，先吃點東西。」
「姜大夫，我這裡有煮雞蛋。」
「姜大夫，我媽醃製的小鹹菜，我覺得挺好吃的。」
「姜大夫……」
那一個個的聲音，一個個小護士們，一雙雙的大眼睛，裡面滿是期待。
姜微眨巴眨巴眼睛，她從來都是美而自知，前世因為自己的容貌，被很多人排擠過，後來她放棄了進入醫院，也沒有進入研究所，而是選擇了和師父一樣的路，當了一名游醫。
可是這一個個的護士，她們那雙期待的眼睛，實在是想不忽略都難。
這是發生了什麼？
護士長這個時候，從外面走了進來，腳步匆匆。
「姜大夫，你醒了？」
她剛剛結束了一個工作會議，聽到姜微醒了的消息，就趕緊跑過來了，結果看到了一排手下，一個個的端著飯盒，在這裡獻殷勤？
其中有幾個人，都是昨天參加了手術的護士。
「餓了嗎？我一會給你下個雞絲麵。」護士長笑呵呵地，看著下面的護士，指了指一邊的桌子，「你們想要留下的東西，都放到那裡，趕緊回到工作崗位上。」
「不然……」
「扣你們工資！」
護士長的話，幾個小護士趕緊放下東西就跑了，雖然知道護士長只是說說，不過她們的工作還在繼續。
除了主治大夫和副手外，護士長看向了姜微，「姜大夫，我去下麵條，你等一等。」
姜微挑了挑眉，看向了那個副手，「發生什麼了嗎？」
「我怎麼感覺後背陰惻惻的呢？」
心裡這麼不踏實！
主治大夫的嘴角抽了抽，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