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一些的孩子,會被打斷腿腳,會被打斷胳膊,每天讓他們乞討。」
「他們的傷口沒人處理,一大早就被打出去,等到晚上的時候,如果乞討的錢不夠,那就是一頓毒打。」
她強忍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再也無法控制。
那個一向堅強的姑娘,此刻蹲在了地上,嬌嬌小小的一小隻,無人知道,她的內心到底在受什麼折磨。
「他們的傷口,會腐爛,會長蛆蟲。」
「他們逃不掉,他們逃不了。」
姜微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語氣都是那麼輕啊。
可是為什麼那麼輕的話,卻能重重地敲擊在人的內心上呢?
「你們知道嗎?」
這個時候,她擦乾眼淚,抬起頭來,眾人看著她眼底的猩紅。
「他們的親人,路過他們的時候,明明認出來了,可卻……」
「呵——」
那清淚,她想要強忍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視線又模糊起來。
明明是上一世的經歷,明明已經重生了,為什麼記憶依舊那麼清晰?
「他們被放棄了。」
「因為他們是殘疾,因為家裡養不起,因為家裡嫌棄。」
「他們可以再生健康的孩子,他們可以再要一個完好的孩子。」
「可是——」
她倔強,她不甘,她憤怒,卻一片悲涼。
人心難測。
「明明弄丟這些孩子的,是他們自己啊?」
「他們有什麼權利放棄呢?」
「憑什麼?」
一聲聲的問句,在這個招待所里,化為了一個姑娘最後的倔強。
楊迎春蹲在地上,泣不成聲,把姜微緊緊地抱在懷裡,緊緊地,用出了她最大的力氣。
可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順著臉,滴到了姜微的衣服上。
一向帶著甜甜笑容的姑娘,她即使蹲在地上,依舊倔強的,高高抬起頭,好像在質問那些父母,也好像在質問這個世界。
王夢偏過頭去,衣袖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已經濕了,眼淚擦了又不自覺地淌了下來,一次一次,不厭其煩。
馮雲麗心裡難過,背過身去,站在了牆角。
一時之間,她無法回答那個孩子,明明她沒有做什麼,卻內心充滿了愧疚感。
兩個大男人,此刻的眼眶,也已經發紅了。
「沒事了,沒事了。」楊迎春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音,整個人抱著姜微,不敢鬆手。
姜微再一次閉上了眼睛,緊緊地,緊緊地,很久都沒有睜開。
那黑暗的記憶,兩世為人,她終究不願意想起。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可能是情緒的牽引,也可能是記憶突然被喚醒,她做了一夜的噩夢,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快和我回去吧。」
救她的男人很高,膽小的她,一直都沒敢抬頭看到他的臉,害怕讓她渾身發抖。
那個男人沒有碰到她,只是用手臂,將她圈在了中間。
……
「你們是誰?敢抓我的小弟子!」
那冷冷的喝聲,那冰冷的眼神,只是看向她的時候,帶著幾分溫度。
明明是那麼淡然的師父啊!
可是他的聲音,能夠拯救她所有的黑暗。
……
不知是不是睡夢中的兩個聲音,讓她充滿了安全感,剛剛還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靜下來,緊緊攥成拳頭的手,此刻也慢慢鬆開了。
不知何時,那細密的汗珠,在空氣中蒸發。
「姜微同志,有你的電話。」
回來的這幾天,她哪裡都沒去,答應了王局的有聲故事稿子,她仔細地斟酌和寫下大綱。
雖然不用繪畫,節省了好多時間。
但是科普性和故事性,一定要相結合,才能不讓聽眾一聽,就立刻跳台。
「來了。」
她趕緊從空間出來,然後答應了一句,打開門,看到了招待所的胖大姐。
「謝謝大姐。」
那個胖大姐看著姜微,爽朗地笑了笑,「就是喊一聲的事兒,謝什麼啊?」
「你呀,就是太客氣了。」
她可喜歡這個小姑娘了,不同於其他入住的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就差沒把文化人三個字,刻在自己腦門上了。
姜微同志不同,她見人總是笑嘻嘻的,當她拿重物的時候,姜微同志還會幫忙呢!
這樣的姑娘,怎麼能不讓人喜歡呢?
「快去吧,我讓那邊十分鐘之後打過來,後面鍋爐燒著熱水,我得把所有暖水壺灌上熱水。」
「你自己過去等著啊!」
胖大姐揮了揮手,不等姜微回話,然後一手拿著兩個竹編的暖水瓶,往後院走了。
「叮鈴鈴……」聲音沒有那麼清脆,帶著幾分雜音。
姜微接過電話,「您好。」
她不知道是不是找自己的,先禮貌地打了一個招呼。
沒想到……
「小師妹!」那巨大的聲音,從聽筒裡面傳出來,姜微忍不住離遠了一些。
早知道是溫卿言那大嗓門,她接電話的時候,就會有預料了。
別看溫卿言,長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偏偏是個急性子,而且嗓門大,尤其是對自己人的時候,絲毫不帶偽裝的。
「咦?電話壞了?」
「喂喂餵?」
「小師妹,你能聽見嗎?」
沒聽到那邊的回應,溫卿言拍了拍話筒,然後又餵了幾聲。
姜微臉上帶著笑意,趕緊開口,「大師兄,我在呢。」
「哦,在呢!」
「小師妹,是這樣的,我這邊有一個棘手的手術,有一位同志出任務的時候受傷了,現在情況非常緊急。」
「我思來想去,只有和你配合,我才能放心。」
一說到正事,溫卿言整個人都穩重下來,沒有平日的跳脫感。
「小師妹……」
溫卿言還要繼續說什麼,姜微皺著眉,趕緊打斷了他。
「在軍區總院嗎?」
「是!」溫卿言本能的點了點頭,想起來那邊的小師妹看不到,立刻回答了一句。
明明是一句問話,為什麼他感受到了師父的威嚴感?
「準備好患者的檢查報告,準備好手術室和手術服,我可能要坐公交車去,時間會晚一點。」
姜微有些難受,現在的交通,要麼自行車,要麼公交車。
她不知道患者的情況,不能消耗自己的體力,只能坐公交車了。
時間,就是患者的命。
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