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山回去盤石村的時候,那天下了點毛毛細雨,空氣比城裡要清新很多。
他們這裡經停的車次時間都不怎麼好,大半夜到站,等回到村子也差不多快黎明了。
回村裡的時候要經過兩個村中間的小河,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次探親假回來的時候。
也是像這樣的大半夜回來,沒有車不過他也走慣了,拎著包借著月光往回走。
不過他那次是帶著任務的,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破廟看了看關在那裡的人,這才準備回去。
誰知道才剛走到橋上,依稀看到河邊有個身影。
還不等他反應,只聽噗通一聲,那影子就跳到了水裡。
這是要跳河自殺?
陸景山二話不說將人救了上來,是個女子,昏迷不醒。
他沒辦法將她又帶回到破廟裡,這才知道她只許家的女兒,正好就在破廟的隔壁不遠住著。
陸景山就悄悄的將她給送了回去。
誰知道,幾天後等他再回到村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要結婚了,而且結婚的對象正好是那天晚上他救的女孩。
陸景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知道是她的那一刻,竟然會點頭答應。
而且,還特意去問人借了一輛二八槓的自行車將她給推了回去。
這,在他們七里公社算是嫁娶婚事的最高標準了。
他家裡的事情,那天晚上多多少少也聽破廟的幾個人說過,是個可憐的姑娘。
陸景山曾經想,她若是不喜歡這門親事,等後面找個機會讓她走。
「你笑啥呢?」陸懷海看了一眼陸景山,「這……河有啥好笑的?」
河是沒什麼好笑的,但它似乎見證了許多他和她的事情。
「沒什麼。」他淡笑著搖了搖頭,「您和大伯母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看一會兒。」
真是個奇怪的人。
陸懷海還想要說什麼,卻被趙麗娟給攔住了,「那我們先回家去收拾一下。」
陸景山笑了笑。
他們回來的時候,在火車站旁邊吃了點飯,這會兒的天邊已經亮了起來,初晨的陽光似乎要掙脫開天際升起來了。
陸景山看著橋的另一頭,似乎有個男人馱著一個女人從這裡經過。
也是在這個橋上,男人腳點地,回頭看著女人。
女人點頭答應了他什麼。
陸景山嘴角微微上揚。
他有多麼的幸運,那個時候能得了她的認可?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生會是個什麼樣的景象。
「許知知。」陸景山對著河面大喊,「我想你了。」
這才離開了多久,他就想她了。
「還有,」他輕聲的說道,「我好像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我很愛很愛你。」
謝謝你,在那個時候願意點頭答應我,跟我這樣一個情感上比較木訥的人來嘗試一下。
然而,下一刻,陸景山就尷尬了。
「景山?」
就在他喊完之後,北水村那邊忽然有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真的是你啊,你回來的!」
老人背上背著個籠子,像是要去地里,希冀的看著他的身後。
在看到身後什麼人都沒有的時候,又有些事情,「你一個人回來的啊。」
「是啊,爺爺。」陸景山有些臉紅、
難得他想要偷偷的深情一次,結果還被人給抓了個現行。
而且,這人還是許知知的爺爺許老頭。
太尷尬了這個。
「瞧我,」許老頭笑著說道,「兩個孩子還小呢,路太遠啦。」
「您這是要去地里嗎?」陸景山問道。
「老了,睡不著。」許老頭笑眯眯的說道,「家裡還沒回去呢吧,等晚上過來我讓你奶奶給你做點好吃的。」
「那感情好。」陸景山說道,「地里都有啥活,您先別干,等我把東西放下過來……」
「沒啥,」老頭擺了擺手,「想去弄點草,你奶奶又養了一些雞娃子。」
「哦,對了,」他想起來說道,「等你走的時候可別忘了給知知帶點雞過去。」
「雖然出月子了,可身子還是要好好的補一補的。」
陸景山自然是滿口就答應下來。
他這會兒身上也沒有什麼行李,就跟許老爺子說跟著他一起去割草。
只是這天氣才暖和沒多久,哪裡有什麼草割的?
爺倆就順著河堤一邊走一邊聊天。
陸景山就問他那幾年有沒有遇到過什麼特別的人,或者是印象深刻的。
「還真有一個,從前你們村里也有個人,還挺有來頭的,」許老爺子說道,「家裡從前是老財地主,性子也不好。」
老爺子想了想說道,「不怎麼搭理人,誰要跟他說話,他還罵人。」
「後來呢?」陸景山問道。
記憶里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但他那個時候太小了,也記得不大清楚了。
「後來啊,」老爺子想了想說道,「跑了。」
跑了?
為什麼要跑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許老頭一邊弄草一邊說道,「記不大清楚了,好像是……」
「有人說是跑半路被弄死了。」
「還有人說是看著他扒上火車跑了。」
「還有人說他是看上誰家媳婦了,事情敗露害怕被抓跑了。」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誰也不知道他後面的到底怎麼了。
許老爺子之所以覺得他奇怪,是因為那天他因為太餓了差點暈倒在路邊,那人經過的時候給了他一顆糖。
正是因為那一顆糖救了他的命。
這個好他一直記在心裡想要報答呢,誰知道過了沒多久就聽說他跑了的消息。
想來還有些惋惜,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對了,」就在陸景山陷入沉思的時候,只聽到許老頭又說了一句,「這個人以前住在你家隔壁的茅草房裡,想必你奶奶應該是認識的。」
陸景山有些詫異。
這些他可從來沒有聽奶奶講過。
「他是什麼時候跑的?」陸景山聽到自己的聲音問道。
許老頭看了一眼陸景山,想了想之後認真的說道,「好像是你娘沒的那一年吧,後面就沒有見到過他了。」
嘭的一聲。
陸景山覺得自己的腦海中像是有個什麼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