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程若看著身後揮著手, 笑臉盈盈的老父親跟老母親，突然覺得這世界沒愛了。

  她放棄首都的發展機會回來陪兩老, 可他們去能這樣輕而易舉把她送去林市。

  過去她去學校報到, 她爸還一萬個不放心，鮮少請假的他也要請假送她去首都，現在是她長大了的緣故嗎？

  他竟然就這樣把她交到一個男人手裡, 還笑得這般高興。

  她努了努嘴, 氣鼓鼓地回過神，不再看那對無情無義的父母。

  「你說咱們趕鴨子上架, 寧寧會不會不高興呀？」

  等車子消失在視線里, 周靜有些擔憂地問。

  「當初你隨軍的時候, 咱媽不也這樣子直接把你送走嗎？

  咱們不是過得甜甜美美的嗎？」

  程遠不以為意地說：「現在也就給他們一個機會處處, 又不是就這樣把寧寧嫁出去。

  就她整天對自己個人問題不上心的樣子, 等她主動去找對象太難了, 咱們必須推一把才行。」

  周靜想想也是道理，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剛才有沒有試探偉業對寧寧是什麼態度？

  別鬧到最後是咱寧寧一廂情願, 到時候夠傷人的。」

  「這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程遠笑道：「秦偉業那性子跟秦嶺一樣, 只要是他不願意的, 天王老子都叫不動他。

  要是他對寧寧沒意思, 我能一通電話就把人喊過來當司機嗎？」

  「說的也是。」

  周靜其實她對秦偉業也挺滿意的, 這種看似冷情的人，一旦動情了就會對那個女人死心塌地, 就像她男人一樣。

  「我爸剛才在飯桌上跟你說的是玩笑話, 你千萬別當真。」

  等車子駛出軍營大門, 程若就對秦偉業說：「以後咱倆還是跟以前一樣，在路上碰到也裝作不認識就行了, 反正你本來也不認得我，繼續保持就行了。」

  「你也不用覺得有壓力，要是我爸問起，我肯定說你對我照顧有加，不會讓你難做的。」

  「……」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等到她說完了，秦偉業才側頭看了她一眼，問：「還在生氣呢？」

  「生……什麼氣？」

  他這話什麼意思，程若也懂，可她裝傻。

  當日他當著眾人的面說不認識自己這事，無論怎麼提起她都不高興，因為丟了面子。

  她打著哈哈結束這個話題，「反正就按我剛才說的辦，你好好開車吧。」

  可秦偉業沒打算就這樣翻篇，他知道她生氣了，當日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就想解釋，可她不給自己機會。

  剛才在她父母面前，他也不好多說什麼，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他當然得給自己解釋，「我那天認得你，只是怕別人說你是走後門的，我才說不認識你。」

  他這番真情實意的解釋，落在她耳里只是狡辯，她冷笑道：「真是難為你這麼費心了，不過你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嗎？

  我畫工有限，得不到你秦總的賞識，哪有走後門一說？」

  「……」秦偉業被噎住了，半晌才說：「你主攻國畫，油畫是不是畫得沒那麼好？」

  「……的確不怎麼樣。」

  程若咬牙切齒地說，這男人到底會不會說話了？

  可這話是道歉的人該講的嗎？

  還有，他怎麼知道她主攻國畫？

  程若氣都氣飽了，也沒心思去追究這個問題。

  秦偉業看她還氣呼呼地樣子，突然有些不知從何下手，這哄女人，簡直比建一個樓盤還要難。

  兩人一路相對無言，一直到進入林市境內，秦偉業開著車往林大去，他才說：「你以後有事儘管叫我，我的手機24小時開機，隨叫隨到。」

  坐了這麼久的車，程若已經昏昏欲睡了，聽著他這話，權當是他的客套。

  在她印象當中，秦偉業從來不是熱情的人，她覺得他能虛與委蛇，完全是看在老一輩的交情上。

  她隨意應了一句，可心裡壓根兒沒有日後再見的想法。

  程若入住林大教師宿舍之後沒幾天，新學期就開學了。

  不過美術系是第一屆，不像老生九月一號就開始上課，新生要在快半個月後才辦理新生報到，而後要經過半個月的軍訓，等到國慶節後才正式上課。

  當中這一個月時間，正好讓張教授有時間給美術系的教學建立框架。

  程若作為「指導方」的一員，每天跟著張教授忙前忙後，周六日也沒假放，更別提回省城了。

  這天是周六，她忙到七點多才回到宿舍。

  平時吃慣了周靜做的飯菜，現在天天吃食堂，她覺得沒滋沒味，回來的路上打了一份干炒牛河，可牛肉炒得太老，調味又太重，她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一邊是飢腸轆轆的肚子，一邊是一盒不想吃的干炒牛河，程若想家了。

  以前讀大學的時候，她也會時不時想家，每每這個時候她就去找她哥，可今晚她沒人可找，只能撥通家裡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周靜，她一聽到她媽的聲音，就立刻撒嬌道：「媽，我想你跟爸了。」

  雖然閨女已經二十二歲了，可在周靜眼裡，她永遠都是孩子。

  聽著這軟軟糯糯的聲音，她也有些心酸，說：「我跟你爸也想你了，你在那邊工作怎麼樣？

  有沒有好好吃飯？」

  「工作挺好的。」

  程若說著，聲音變得異常委屈，道：「但吃得不好，這裡的食堂不好吃，學校外頭食街的東西也不好吃。

  媽，我好想吃你做的飯。」

  她剛說完，電話那頭突然換了一道男聲，「學校跟附近的飯菜不好吃，你就讓偉業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在那邊那麼多年了，哪裡有好吃的肯定知道。」

  「……」她爸現在不提秦偉業這號人，程若都快忘了，她說：「我跟他不熟，沒好意思麻煩人家。」

  「哪裡不熟了？

  你倆一個大院長大的，算起來就是青梅竹馬。」

  程遠理所當然地說。

  程若心想，他離開山區軍營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一歲不到的娃娃，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這算哪門子的青梅竹馬？

  不過她懶得反駁她爸，免得被她嘮叨，於是四兩撥千斤地把這個話題翻了過去，又聊了一會兒，藉口要洗澡睡覺，結束了這通電話。

  次日，她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大夥都已經到了，系主任看人齊了，就說：「明天是新生大會，到時候會對高考分數遠超本校錄取分數線的同學發放獎學金，獎學金的贊助企業也會派代表過來，大家明天一定要準時到校，別遲到讓咱們系丟人。」

  大家紛紛應下，然後各忙各的去了。

  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程若特意把鬧鐘提前了十五分鐘，可等第二天睜眼的時候，時間已經超過平時起床時間半個小時了。

  程若拿起鬧鐘，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她竟然忘了把按鈕按下去了。

  她快速起來洗漱刷牙穿衣服，因為小時候被程遠當做小兵特意訓練過，她快速集合的能力還是可以的。

  即使遲了半個小時起床，可她一路小跑，經過食堂的時候，她還能買上兩包子跟一杯豆漿。

  從食堂出來，她就一直跑著回辦公室。

  因為從小鍛鍊，她跑樓梯都氣不帶喘的。

  她的辦公室就在二樓右手邊，當她跑完最後一級階梯，身體右轉的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頭撞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手上的豆漿也溢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

  程若知道自己撞到人了，一邊摸著自己的前額一邊道歉。

  「程若，你跑什麼？」

  前頭傳來系主任惱怒的聲音，她抬頭一看，愣住了。

  她不知道秦偉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反正他現在就是一身革履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熨燙貼服的西裝被灑了一大片米黃的豆漿。

  「……」

  系主任跟校長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側，臉色是一樣地難看，唯獨他這個受害者，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程若，還不快點跟秦總道歉？」

  系主任瞪著她說。

  她的嘴巴剛張開，秦偉業卻一邊去解西裝的紐扣一邊朝她邁步。

  等他把西裝脫掉，他的特助把衣服接了過去，而他也已經站在她身側，他抱歉地朝校長跟系主任說：「我家寧寧整天冒冒失失的，平時沒少給你們添麻煩了。」

  「……」程若一臉愕然地側過頭去，要不是當著眾多學校領導的面，她肯定要問秦偉業，她啥時候成他家的了？

  還有，這家長一般的作態，是把自己當她爸還是她哥了，不是說好了以後見面當做不認識嗎？

  系主任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對白被秦偉業搶去了，倒是校長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不解地問：「寧寧？」

  秦偉業笑了笑，耐著性子說：「她的小名叫寧寧，我叫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

  一對單身男女，男的帥氣多金，女的漂亮聰慧，這站在一起是怎麼看怎麼般配。

  還有那親昵的小名跟護犢子的勁，落在眾人眼裡，是怎麼看怎麼曖昧。

  程若看大家的眼神，知道他們肯定誤會了，可秦偉業又沒說什麼，她沒了去解釋的立場。

  她一時有些惱怒，想罵他一頓，但礙於領導在場，她又不敢說些什麼。

  「她剛畢業出來工作就被安排到林大交流，希望各位對她多加照顧，平時多多提點。」

  秦偉業一副放低姿態的模樣，拜託道。

  「秦總，這是哪裡的話？」

  系主任完全忘了剛才對程若責備的態度，諂媚地說：「程若是名校畢業生，來林大幫忙開展教學工作，咱們都是虛心學習，真的非常感謝她願意過來幫忙。」

  程若面無表情地看著秦偉業跟她的領導互吹了一番，直至說到沒啥好說的，校長才提議繼續參觀，「程若，你一起陪同吧。」

  「不用了。」

  不等程若開口，秦偉業已經出聲，他看著她說：「趕緊去吃早飯，別餓著肚子了。

  還有，我今天晚上來接你。」

  「你來接我幹嘛？」

  程若脫口而出道。

  「當然是接你出去吃飯，你最近吃不好，我都被你爸打電話訓了一頓了。

  要是再不帶你出去吃頓好的，怕是下回不能進你家大門了。」

  秦偉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哪裡有半點被人訓的不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