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光窗紗落在床上,沉睡中的女子安靜地躺在那裡。
床邊,婦人坐在椅子上,雙目一眨不眨地望著床上的人兒。
女兒那蒼白而憔悴的容顏,讓裴淑芳心裡止不住的難受,眼淚也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
兩天前,女兒回來後,只說了一句「累了」,便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這一倒,直到現在都未曾睜眼。
醫生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每次的回答都是:「她只是睡著了,等她想醒的時候,就會醒來。」
裴淑芳握著女兒的手:「閨女,你什麼時候才願意醒來?」
沉睡中的人給不了她任何回應。
她忍不住趴在床邊,沙啞的嗓音哽咽不止:「然然,你快醒醒好不好?別嚇媽啊。」
裴淑芳自認為這輩子從未乾過什麼惡事,為什麼偏偏上天要這樣懲罰她的女兒。
她真的害怕女兒會像醫生說的那樣,永遠也不願意醒來。
漫長的等待,裴淑芳寸步不離地守在女兒床邊,內心煎熬無比。
終於在第三天傍晚的時候,王安然睜開了雙眼。
裴淑芳連忙擦去臉上淚水,激動地起身湊近女兒:「嗚嗚嗚,然然,你終於醒了,嚇死媽了。」
王安然眼眸毫無焦慮地望著母親,半天才反應了過來,她嗓音低啞:「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你這孩子,知道我們會擔心就好好的好不好?」
裴淑芳輕輕扶起女兒,讓她依在自己懷裡,順手拿起床頭柜上放的溫開水:「然然,先喝點水。」
王安然從母親手裡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後,將杯子又遞給了母親。
「媽,我睡了多久了?」
望著母親憔悴的臉色,她愧疚不已。
「三天了,整整三天三夜。」裴淑芳說著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緊緊擁著女兒,抽抽噎噎道:「然然,人死不能復生,咱們往前看好不好?」
「小陸,小陸他要是在,也不忍你這樣折磨自己啊。」
王安然心口有些窒息,她默默地替母親擦掉了眼淚:「媽,我會好好的。」
她會好好,等他回來。
裴淑芳連連點頭:「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她迅速在臉上抹了兩把,扯了扯嘴角:「然然,睡了這麼久一定餓了吧?想吃什麼,媽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裡脊?還是紅燒肉?」
話音剛落,她又慌忙搖頭:「不行不行,你長時間沒吃了,得先吃點清淡的,不然胃受不了。」
「那就先喝點紅棗枸杞粥好不好,遲點媽在給你做其他的。」
王安然點頭應道:「好。」
母親離開後,她從床上起身,踩著脫鞋進了洗漱間。
鏡子裡,她瞧著那個面色慘白的人影看了許久,伸出兩根手指,壓著嘴角上揚。
不管怎樣,生活還得繼續。
……
夏末的天氣,依舊炎熱得可怕,在家休息了幾天後,王安然決定搬出去住。
她實在不忍心讓母親每天都看著自己暗自傷心難過,便以店鋪要開業自己太忙,來回跑不方便為由頭,搬到了店裡。
當初在裝修房子時,她不僅裝修了店面,後院也一同收拾了番。
想的就是以後要是有時候忙起來了,或者有什麼特殊情況需要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在後院休息。
父母儘管千般萬般地不同意,但在她的堅持下,也只能妥協了。
搬家的那天剛好是周末,父母和大哥一同送她過去的,替她安置妥當後才千叮嚀萬囑咐地離開了。
此後,王安然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
人呀,只有忙碌起來才不會胡思亂想。
給李娟娟做的那條裙子也在幾天前就給送了過去,毫不意外贏得了好評。
而且也如同之前預想的一般,給自己引來了不少顧客,大多都是文工團的姑娘。
這天中午,幾個姑娘相約來她店裡量尺寸,可能是年齡都相差不大的緣故,她與幾人聊得還挺不錯的。
送走幾人後,王安然仰頭望著蔚藍的天空,揚了揚嘴角,心裡默默說道:「陸北辰,你看,我有好好在生活,所以你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
所有人都已經接受了他犧牲的事實,可她一點也不相信。
他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會犧牲呢。
收回視線後,她轉身回店裡繼續工作了。
如今店鋪還未正式開業,但也已經憑藉著不凡的裝修,小火了一把,引得前來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
當然,也惹得周圍幾個裁縫店的師傅羨慕嫉妒不已,一天來來回回好幾遍的打探消息,生怕她開業搶空他們的生意似的。
王安然禁不住好笑,其實這些人的擔心是完全多餘的,她走的是高端定製路線,普通人是不會消費的。
她的店鋪與這些人的店鋪,可以說是不在一個層面上的,根本不存在搶不搶顧客的問題。
但是這些她偏偏就不告訴他們。
一晃眼,一下午就過去了,王安然放下筆,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想起還約了裴懷安,要去他那裡取營業執照,便沒有在繼續工作。
她將畫的圖紙整理好,用夾子夾在一起,並備註好客戶的相關信息。
做完這些,王安然簡單收拾了下出門了。
市政那邊離得稍微有點遠,她懶得走路,直接坐了公交,到時裴懷安沒在,助理告訴她,人還在開會,讓她稍微等下。
王安然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感覺悶得慌,便同助理說了聲,在市政門口的供銷社隨意地閒逛了起來。
七點多的時候,裴懷安才出來了,隨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不少人。
人群中一個高挑的身影讓她頓了下。
孟子琪!
王安然眉頭微擰,一些不好的回憶瞬間湧上了心頭。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孟子琪也轉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王安然在她的複雜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心虛。
她在心虛什麼呢?
王安然緊盯了片刻,想要尋找的情緒,並未在她眼中找到。
收回目光,她垂眸,黑珍珠般的眼眸閃了閃。
這些天以來,她刻意封存了一些記憶,如今突然被勾起,忽隱約察覺,似乎有哪裡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