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去了外面。
霍言這些話本來就是要單獨和她說的。
霍言長相儒雅,這般欲言又止的神色倒是讓他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深沉。
「傅城的哥哥昨天來見過我,我才知道傅城也是傅文淵的兒子。」
「以前我們霍家和傅家是世交,但也已經有十幾年不往來。說來也是陰差陽錯,你和他哥哥本來是有長輩定下來的娃娃親,兩家都交換過信物。」
「只是後來兩家反目成仇,你們這樁娃娃親還沒來得及取消,家裡人就倉促收拾行李去了國外。」
這些事,霍言現在必須要告訴她,也好讓她心裡提前有個準備。
霍家和傅家從前鬧得並不體面,不然也不至於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若是傅家的長輩知道她的身份,難免不會心懷芥蒂,也不是不可能逼迫他們兩個離婚的。
宋聲聲聽得呆住了。
這本年代文里好像壓根沒有交代過她這個炮灰女配還有這門婚事呢,在她做的那個夢裡面,她和傅城的兄長,連面都沒有見過,更沒有說過話。
她怎麼就和她的大伯哥有過娃娃親呢?
宋聲聲頓時尷尬的頭皮發麻,腳趾抓地的那種尷尬,難以言喻的羞恥。
她光是想想都奇怪的要死了。
宋聲聲一下子都不知道以後怎麼面對她的這位大伯哥,怎麼會這麼巧合?她又怎麼會那麼的倒霉。
宋聲聲硬著頭皮安慰舅舅,更像是安慰自己:「舅舅,以前的約定現在肯定都不算數了!」
反正她要裝什麼都不知道。
她要裝死到底!
「嗯。」霍言接著開口:「我和你說這些,是怕傅家的人到時候拿這個說事。」
霍言還不知道宋聲聲已經去過了首都,見過傅城的父母。
他怕的是在首都的幹部瞧不起聲聲,屆時會找各種藉口逼迫她主動提出離婚。
哪怕是新時代的婚姻,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
像傅家這樣的家世,恐怕就更想找個能相得益彰的幹部子女,組成家庭,強強聯合。
宋聲聲認真想了想,然後搖頭:「舅舅,傅城的爸媽都很喜歡我。」
霍言很詫異:「你們見過了?」
宋聲聲點點頭:「上個月,他帶我坐火車去他家了。」
這的確是在霍言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說:「這樣也好。那這事就不重要了。」
霍家和傅家的那些糾葛,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是不是死敵,能不能往來,這些規矩都管不到她的頭上。
「舅舅。」宋聲聲緊接著開了口:「我、我年底就要和傅城回首都,我給你買了一床厚厚棉被,冬天的時候就能用上了。」
宋聲聲望著病床上身形單薄的男人,他臉上浮現著虛弱的笑意,她看著有些心酸,接著又說:「你以後做事千萬要小心,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人好好活著,才有希望。」
霍言聽的心裡暖暖的,「我以後一定注意,聲聲,不要擔心我。」
「到了首都…」霍言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我會想辦法儘快去找你。」
宋聲聲當然相信他的話。
他舅舅在這本書里,也是以後科學界教育界的頂樑柱呢。
新社會國家人才濟濟,但他依然是其中的翹楚。
宋聲聲水汪汪的眼睛看起來特別的真誠,「舅舅,我一定會等你來找我。」
她雖然嘴巴上說著什麼都不在乎。
沒有人真心愛她就沒有,沒有人要保護她就沒人。
但其實宋聲聲心裡還是缺愛的,如果有人肯真心的來愛她,她當然是會很高興的。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好。
不是那麼善良,也沒有那麼惡毒。
只有一點小小的壞心,這點壞心眼和她討人喜歡的地方比起來應該是微不足道才對。
病房的房門沒有關緊。
傅城剛才去醫院對面的商店買了些補身體的營養品回來,他在門外站了有好一會兒。
清晰的對話完整的落入他的耳中。
傅城提著東西的手有些僵,若是現在有面鏡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鐵青的臉萬分凝重。
彎曲卻僵硬的手指,沉得有點抬不起來。
他哥原本有個婚事,傅城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完全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宋聲聲。
按說現在木已成舟,他不應該有什麼情緒。
可他現在就是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
心臟像是沉下去了似的,他想到她每次見到他的兄長,都怕得要緊。
為什麼會怕呢?
好端端的,有什麼可怕的?
傅城恨不得宋聲聲對除了他之外的所有男人都是沒什麼波動的,連害怕都不要有。
傅城快要被不講道理的嫉妒給吞沒了。
整個人已經被有點極端的占有欲和嫉恨給扭曲成了另一副面孔。
「同志,你怎麼不進去?」
來換藥的護士看見門口的人,張口就問。
傅城回神,壓下萬千情緒,他推開門,處驚不變的男人此刻看起來也沒有異樣。
傅城把手裡提著的營養品放在床頭柜上,他的表情相當冷淡。
「霍同志,你好好養身體。」
「我先帶聲聲回去了。」
在醫院倒是容易掩人耳目,但他們自然不好多待。
宋聲聲依依不捨跟著傅城出了醫院,她沒察覺到男人的不對勁。
只感覺到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指有些痛,他抓得太緊了,好像在抓犯人似的。
宋聲聲這會兒就是知恩圖報的良心人,嬌里嬌氣的她沒喊疼,反而用指尖輕輕勾住了他的手,「傅城。」
傅城繃直了身體。
宋聲聲的聲音也軟軟的,「回去我用軟尺量一下你的身材,我給你做一件襯衣,好不好?」
傅城堵在胸口的那口氣,好像順了點,只是依然很用力的抓著她,只要她敢逃,就會爆發出最大的力道,扼住她的後頸,把人狠狠抓回來。
宋聲聲還在說:「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我做的衣服穿上身都很好看的,你不許嫌棄我。」
她還記得上次她屁顛屁顛給他做了件新的襯衣,傅城連試都沒不試,最後那件衣服送給了劉嬸的兒子。
那次她還委屈的掉了眼淚。
這回如果傅城還不領情,她就還送出去當人情。
反正。
買布的錢都是傅城的工資里拿的。
「嗯。」
男人嗓音低沉,帶著點冰冷的金屬質感。
宋聲聲滿意了,正要開口叫他抓手不要抓的那麼緊,她忽然一頓。
感覺有人在看她。
宋聲聲遲疑了兩秒,咦了一聲,目光在四周都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可能是她的錯覺。
只是剛才那個瞬間,她覺得那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很熟悉。
熟悉的讓她有些難過,又有點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