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水生瞧見親姑了,遠遠的喊了聲,又奇怪的看了眼多出來的陌生人。
他還有正經事,正跟幾個老漁民說此次遠洋捕撈的情況。
遠洋捕撈前不著村後不著地,要是感覺捕撈方式不合適,漁民壓根就不會管是誰下的命令。
命勒褲腰帶的行當容不得一點馬虎。
排鉤捕魚就是一條主線上頭能掛上幾百把的魚鉤,好處就是覆蓋面積大,而且很靈活,抓起來的魚成活度高。
排鉤捕魚的前提是魚的密度大,對有群居習慣的魚群,下一次排鉤至少撈上來魚的祖孫十八代。
徐水生跟幾個老漁民都覺得排鉤捕魚沒有問題。
人對老太太說:「姑,我跟著去吧。」
海面上不確定因素太多,多一個有經驗的就少一分的危險。
柳月梅瞧見老太太過來打聲招呼,頗為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
其他社員倒是因為補貼歡欣鼓舞的等著出門,但她最近右眼皮一直跳,還跟丈夫說幸虧沒被選上,結果正主自個上趕著報名了。
徐水生問:「家棟呢?」
柳月梅就故意左顧右盼,「奇怪,剛才還瞧見大妞建國呢,去那了呢?」
遠處徐徐行駛而來一輛大的運輸漁船,是公社旗下經濟效益最好生產隊的大漁船。
人家那是運輸漁船,全部都是活水艙,而且必須得要帶打氧的設備。
今兒還在放假,孩子都不上學,大人小孩呼啦啦的擠到海邊遠眺,直喊吃水水深有三米,至少能載重三十噸活魚啊。
漁船不是全新的,甚至已經使用了超過十年的時間。
不少地方都已經破損,甚至是長滿了鏽,但瞅著還是威風。
人家也剛最後一次出海,按著上頭的意思集中停靠在一個碼頭。
今兒只捕撈到小魷魚的先鋒生產隊眼巴巴的看著人家往下頭搬大黃魚。
人家拿木箱裝好了大黃魚,往裡頭倒冰塊。
孩子們眼睛都直了,原來不是只有海鮮公司才有冰塊啊。
孩子群裡頭大妞膽子大,噠噠噠的跑過去摸了一把冰塊,激得一哆嗦,眨巴眼睛問人家咋能出冰塊呢。
倒騰大黃魚的社員往大漁船上一指,「上頭有海水製冰機,啥時候想要冰塊都成。」
先鋒生產隊社員們眼神跟著對方指的方向,梗著脖子看稀罕。
有小孩為了占據有利位置,喊了聲,「徐奶奶回來了~」
老牛家孩子們一看還真是,毫不留戀的跑出人群,『奶奶,奶奶』喊得震天響。
大妞一定要第一個抱老太太,跑摔跤了一遍爬起來一遍追,追到了就撲人懷裡頭嗷嗷叫著:「奶奶,你可回來了。」
老太太很淡定,把旁邊一男社員給感動壞了,嘟噥下輩子也要生個閨女。
大妞把老太太抱得緊緊的,一會抬頭看看,一會拿自己臉頰去跟老太太挨挨蹭蹭,捨不得分開一下。
其他人已經趕到了,兄弟姐妹爭奪的時候還扯到了徐春嬌的頭髮。
徐春嬌也挺在意自個那半頭銀髮,虎著臉一揮手把所有孩子擋在胳膊之外,叨叨她每一根頭髮都有姓名,嚇唬孩子剛才被扯掉的那一根叫大壯。
姚家旺小心翼翼的撿起來頭髮絲放回老太太頭上,長吁了一口氣,「外婆,沒事噠沒事噠,咱們種回去....」
老牛家的孩子們開始從褲兜往外掏,全是些今天早上摘到的野果子,什麼文定果啦,桑葚啦,野地瓜啦。
最好最大的都已經挑出來了,沒捨得吃。
幾個孩子估摸私底下還互相攀比過誰的野果更大更好更快被老太太吃掉,心思全寫在臉上。
徐春嬌從每個孩子手裡各挑了一個果子,講究一個雨露均沾。
好些先鋒生產隊社員也奔了過來,就差把『羨慕』寫臉上,瞬間就把幾個孩子擠到外頭去,充滿希望的問:「徐老太,買船嗎?」
徐春嬌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買啊..」
蟄伏在旁邊本來想靠老太太擋一擋的會計苦兮兮的跑出來反對。
買個屁!
還在還貸款呢!
小貨車的貸款至少要後年才還得清呢!
連帶徐春嬌都有點驚訝,「挺快的啊」
老會計也沒想到起的是反效果,社員們對貸款買船更有自信心了。
連帶知青們也過來摻和。
「真的是必須得要換個頭更大的漁船,這樣子出海才能夠捕捉到更多的魚。」
「上一次本來計劃著捕捉十天或者半個月的魚的,結果兩三天的時間就得回來。」
「如果我們捕魚的漁船的個頭比較大的話,肯定是能夠多捕捉幾天的魚,而且捕捉到的魚肯定是會更多。」
眾人還遐想了下新漁船的規格
「至少三十米長。」
「主機的功率五百馬力以上」
「漁船的速度可以慢一點。」
「但是冷藏的能力,必須得要足夠大。」
「再買個製冰機吧。」
說到開心處,社員們各個露出了夢幻的笑容。
老會計再想說服已經沒機會了,因為那群華僑溜達夠了過來找新認識的徐老太....
她們要回去了,過來打聲招呼,老太太旁邊更多人了。
老會計擠不進去只好朝徐水生旁邊跑。
求求有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吧,他每天把算盤撥得啪啪響就怕貸款還不上丟人。
老會計內心的淚水嘩啦啦的流。
他這一輩子沒借過別人的錢,到老了不是自己借的錢還得天天操心。
徐水生已經踱步到海邊瞧漁船陸續靠岸。
重載船和空船都得分開靠岸,有總調負責安排漁船陸續停泊,都不是瞎停的。
人回頭瞧見老會計還吃了一驚。
剛才瞅見精神勁頭還挺好,怎麼一下子老了十歲?
老牛家孩子們啃著野果慢吞吞的經過,順帶告訴表叔,老會計是因為沒能和奶奶說上話才難過的。
牛建國還拍了拍人手臂,「都一樣,都一樣啊。」
本來還想拉老太太回去看她們救了一條狗命都沒機會呢。
反正後面自家表叔如何一臉古怪的看著老會計,問人家對老太太安的什麼心,孩子們也是不管的。
野果都是看到隨機摘的,總有一兩次混進個不能吃的。
二妞就不小心摘到了滴水觀音的果子,吃完砸吧嘴覺得口味挺陌生還分享給兄弟姐妹們。
今兒人實在是多,孩子們眼神顧不過來了,誰都沒注意多看兩眼自己吃的啥。
毒果子起效快,小破孩們到荒屋門口就都喊舌頭疼了。
你疼我疼大家都疼,還不知道為啥疼....
小一點的牛建軍和二妞已經嗷嗷叫著要去喊奶奶救命。
大妞沉思了一下,忽然淚崩:「慘了,是老天爺對咱們偷吃肉罐頭的懲罰到了。」
餘下幾個孩子大驚失色!
牛建國也一臉凝重,終是說:「大妞學習好,聽她的...」
一旦接受了這個結論,孩子們獨自消化苦果。
未來一個星期:
舌頭又疼又麻,是懲罰啊....
頭好暈,心窩子好痛,是懲罰啊....
走路摔跤了,是懲罰啊...
喝水嗆了了,是懲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