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芬沒說啥,趕緊借了車要去城裡郵政局拿回信,快的話晌午就能回來。
妯娌兩這會一前一後的出了門,姚紅霞送人一程,回來剛好跟大妞撞上。
大妞鞠著手邊舔調料,衣服下擺全扎進口袋,虎了吧唧的闊步走,說:「媽,你得像我奶奶一樣,大事別幫小嬸做主,回頭她埋怨你。」
「啥事都你奶奶」姚紅霞點了下閨女的腦袋,「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幫忙,你這樣自私往後人情世故咋辦。」
正說著話呢,後頭就有個女社員追上來借織網梭子。
這玩意都是自己用竹片削成,姚紅霞保養得好,她手裡頭的織網梭子使起來就趁手。
來借梭子的女社員借了就不愛還,非得姚紅霞上門親自跑一趟,說一句接下來也要用才拿得走。
她心裡不想借,嘴上笑呵呵的說客氣啥,用吧用吧。
大妞特直白,「阿姨,你用完自己還回來,別讓我媽去拿,不然別來借。」
姚紅霞想捂孩子的嘴已經晚了,作勢拍了大妞幾下。
對方估摸著面子也下不來,表面依舊樂呵呵的說等會再來借,不過等晌午做飯的時候都沒出現。
姚紅霞都把東西準備好了,尋思叫人記恨上了有些不安,看到大妞就想嘴幾句,這孩子咋專門給她攬仇呢,真是生了個冤家。
秦淑芬剛好從城裡拿了信回來,買了兩個肉包子叫孩子隨便對付吃吃,一頓飯收場得竟比其他二房還快些。
這會帶著兩孩子正好出屋,姚紅霞也就閉了嘴。
菜根和洋辣子想去荒屋,秦淑芬早上進了城好些活沒幹,這會還得洗衣服了,就打算叫兄弟兩自己去。
這還是頭一遭,秦淑芬把兄弟兩手搭一起叮囑,「靠邊邊走,忘了咋走就問路。」
又順道給了一把蔥帶去給老太太。
這老太太炒菜的時候挺喜歡放把蔥炒炒爆香,挺講究。
兄弟兩手拉手『啊啊啊啊啊啊』的跑出了家門。
老牛家門口正好坐了八個嘮嗑的老嬸子,兩孩子連說了『八聲』奶奶好,每一個都打過招呼了以後才跑開。
兩分鐘以後蹲在別人家家門口看這家的狗子,順帶摳這家男主人膝蓋上的痂殼,還覺得人家肯定不知道。
隊上孩子誰家是誰家的都認識,更別說老牛家那幾個了。
這家今天拿玉米面磨成的粉和麵粉攪在一起,蒸成雜麵饃吃,女人順道給了兩孩子一塊。
兄弟兩謹慎得很,特別是洋辣子,先看親哥吃了,再默默地觀察了一下手裡燙手的饃饃,糾結了一下以後才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眼神就夢幻了,一口一句阿姨做的饃饃好吃。
那女人笑呵呵的說不是她做的,和面是她婆婆,蒸是她丈夫。
兄弟兩很執著的要夸請他們吃饃饃的好阿姨,最後沒得說的來了一句,「阿姨遞的饃饃真好吃」
女人笑著立馬去拿碗筷要留兄弟兩吃飯,吃了飯在這睡都成,回頭醒了送去荒屋。
兄弟兩想起正事來了,邁著小短腿趕緊出了門。
十秒鐘以後洋辣子又被路邊的花花草草吸引追了兩步,被菜根拉了回來。
兄弟兩發現親媽給的蔥不見了,最後隨便拔路邊的野草去交差,快到荒屋還被公雞追,一路逃進院子裡......
徐春嬌趕走大公雞,看著兩小隻眼裡的淚花說:「別人家的宰不了,下午宰只自家的嚇唬嚇唬它們。」
菜根和洋辣子吸溜著口水忘記了害怕.....
徐春嬌今兒中午做的炒藕氈。
生產隊菜園子沒有藕,也就是投機倒把的小販偶爾挑一擔子來賣。
賣藕氈的說春吃藕氈夏吃蓮,秋冬煨藕到過年,季節性的東西不吃就等明年,愣是叫徐春嬌心甘情願花了三毛錢買了一斤嘗嘗新鮮。
要知道城裡頭十四平方米的住房一個月房租差不多也就三四毛錢。
還別說,這玩意加點小米辣放點蒜末炒辣口的可真香啊。
她想做香辣口,冷不丁發現家裡那瓶醋生醋鰻,也就是醋蛾就沒動。
醋生醋鰻證明好醋,但口感不行。
徐春嬌懶得發酵漿水充當醋,不然酸酸辣口不知道噴香成啥樣呢。
那小販還說整點黃辣丁跟著藕氈一起煮湯也很鮮美。
黃辣丁是淡水魚,徐春嬌打定主意一定要整幾條來試一試,虧待誰都不能虧待這張嘴。
她把菜端出去的時候菜根想幫忙端飯,墊著腳尖爬上板凳去夠灶台邊上盛好的一碗米飯。
洋辣子也想幫忙,跟著一塊擠上小板凳,兄弟兩推搡的時候打翻了米飯,看著灑落一地的米飯不知所措的站著不敢動。
聽見聲的徐春嬌進灶房來,看擠成鵪鶉的兄弟兩淡淡道:「我們吃不了土地爺吃也一樣。」
不過這飯確實就只有一碗的量,徐春嬌這一頓拿熱水就的菜。
狗子和貓倒是吃了一頓好的。
這年頭狗子和貓能吃上正兒八經的大米飯,真真是頂配的待遇。
「徐老太在不在?」
隊上的廚師提著個牛筋桶,裡頭都是剛從漁船上弄來的魚,好幾樣還是特別釣的。
今早瞧見老太太回來,飯店特意留了個人整魚,到這會整得差不多了,特別是黃花魚,現在到六月份都是黃花魚近海洄游、產卵的時候,特別好釣。
現在也是有魷魚季,社員放下桶,叨叨晚上漁業船要出海誘捕魷魚,到時候也整一點來荒屋烤一烤,大家都吃吃看。
隊裡沒有事能瞞得住,晚上老太太要決定飯店上啥魚的事大傢伙也都知道了。
黃水仙和牛進倉剛好進隊,尋思那荒屋晚上得熱鬧成啥樣啊,於是連家也不回直去了荒屋,先跟老太太把老於家的事捋清楚了。
城裡頭夫妻兩在國營商店買了點豬頭肉,一路拎著到了荒屋。
隔壁鄰居探出頭來,「老太太好像去老錢家門口殺雞了。」
夫妻兩把豬頭肉掛門栓上就去找,後腳狗子剛好進屋。
這年頭都是拿油紙包裝肉,稻草繩一系上就完事。
門栓剛被老太太上過油,那包豬頭肉『哧溜』釣在地上。
老牛家的規矩是掉地上就是貓狗的。
今天啥日子啊,跟過年似,大米飯配肉...
狗子叼起紙包找個旮沓角埋去了。
剛走開,剛才一直在後院找剪刀好去給雞剖腸子的徐春嬌正好溜達過來。
沒一會大房夫妻兩回來了,瞧見老太太直說難怪找不著,原來隔壁沒說對。
人也發現豬頭肉沒有了。
徐春嬌很篤定自己一直在院子裡頭,狗也不在,沒看見什麼豬頭肉。
夫妻兩從一頭霧水到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落在櫃檯上沒有帶回來,今兒奔波累著了神經大條也說不定。
牛進倉對肉還有記憶,甚至模擬了下自己怎麼拎著肉又放到了門栓上,又怎麼出的門。
老太太說一直在院子裡,也排除掉別人拿走的可能性。
老於頭剛走,他們在醫院呆了那麼久,別是把醫院的髒東西給帶回來了吧!!
髒東西,肯定有髒東西跟著回來了!
從此,先鋒生產隊的靈異事件又多了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