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桂芹帶來了一個沒有流通的小道消息。
鎮子上有幾個初中教師被選去做閱卷老師,聽說集中統一住在宿舍裡頭,改完了才放出來,聽說至少得快半個月,所以內部都估計著高考成績滿打滿算也得一個月才出。
人還帶來了一封信。
徐春嬌看完以後喊往外跑的孩子們,「去喊你們陳爺爺和張奶奶去,就說是醫院的事兒。」
孩子們嘻嘻哈哈跑著去的。
勞改農場的人起初以為來喊傅教授,畢竟人是牛桂枝高考的主要輔導老師。
在老牛家確定想考到京都以後,傅教授建議牛桂枝報考京都的外國語學校。
z總理創辦的外國語學院在國內名氣不小。
當時,他老人家參加萬隆會議後,深感國內外語外事人才之匱乏,故決定成立一所外語學院,專門培養語言方面的人才。
於是,在一九六四年十月二十四日,成立了首都外國語學院。
傅教授很贊同老太太的打算。
首都人才濟濟,又有豐厚的文化底蘊豐厚。
好的生長環境,對孩子們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形成,都有極大的好處……
張如雲和陳光榮聽見孩子們喊的是自己,都有些意外,眼神卻又多了幾分激動。
徐春嬌曾經提了一嘴周秀蘭想要活絡他們去羊城醫院的事兒,但也說了並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夫妻兩活到老又受了十來年的蹉跎,早就學會了不抱期待。
人不盼望,別期望,少希望,別指望,就不會有失望。
夫妻兩今年出勞改農場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還有些不適應。
牛建國和牛建軍呼啦啦的來,又呼啦啦的跑回去,大妞和二妞卻是跟著兩個老人慢慢的走。
隊上其實沒啥人。
公路局的批文下來了,徐水生立馬帶著壯勞力社員們趕緊修路去了,就連牛進倉放下牛桂枝以後也轉頭朝修路的地方走,此時屋裡屋外挺安靜。
徐春嬌朝夫妻兩點了點頭,示意就是那事了。
楊桂芹正咚咚咚的剁肉。
徐春嬌給準備的,自是空間出品。
楊桂芹自己呆了一些冬菇,干木耳,干竹筍。
木耳,冬菇,冬筍都是細菜,有副食票,每張票多半是供應兩斤。
楊桂芹手裡頭副食票其實不少,都是機關大院裡頭的單位福利。
可有票少了錢也不成事,也就這一次是痛痛快快的把積攢的副食票花了,買來的乾貨都放荒屋這。
等會就做一個香菇蒸肉餅,再做一個十香菜。
炒的蘿蔔絲,再炒黃豆芽,然後把豆腐乾,冬菇,醃的芥菜去葉留梗,木耳冬筍都下鍋炒熟,加的醬油,糖,鹽,想想都好吃。
周秀蘭是寄了信的和介紹信的,只叫陳光榮和張如雲直接去羊城哪個醫院。
人說得很清楚,不一定有處方權。
其實早就有苗頭,先是最後一屆工農兵學員出了個新政策,那就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學業滿了就到戶籍地安排工作。
後又分了戶口本,可見現在對戶籍慢慢管得嚴了。
所以要走糧油關係,夫妻兩以後就得落戶羊城。
夫妻兩都被孩子斷絕關係了,哪裡還有家,彼此之間也樂意,又去看徐春嬌。
徐春嬌微微點頭。
其實按兵不動,最遲到明年年末多半就能平反,可人老了過一天少一天,不一定等得起。
她說:「南方空氣好」
氣氛微微鬆動,老夫妻兩都笑了。
這話沒毛病,京都一到春天就刮黃沙,出去一趟再回家,手指往鼻孔里一插都是土。
且北方冬天冷,到冬天就得燒爐子燒炕。
動不動一氧化碳中毒就不說了,老年人也容易誘發呼吸道疾病。
南方,特別是海島,工廠都沒見到幾個,大冬天的時候就冷那麼十天半個月的,別提有多麼舒坦了。
牛桂枝拍大腿神叨叨的差點忘了,忙問:「鎮子上的勝利副食品店埋屍知不知道啊。」
人眉飛色舞的講,高考人多,再加上好些人都是帶著鋪蓋卷直接在城裡頭打地鋪,就有幾個北方知青注意到勝利副食品店修了了長方形的炕條。
副食品店的經理解釋天氣冷修來坐著暖和,懷疑的人倒是更多了。
海島年平均氣溫三十度以上,你修個炕頭取暖,別是裡面藏著屍體吧。
估摸著說的人多了,也可能是有人舉報,反正她今兒英語加試完畢後經過那副食品店,民兵和幹警舉著鐵鍬站了一圈正在敲炕。
也是位置沒選好,敲出來的是屍體的腦袋。
一顆頭懸空對著大馬路,就問你怕不怕。
一旁孩子們的聲音也大,楊桂芹家的孩子正一臉驕傲的宣揚親媽的廚藝是世界第一。
老牛家孩子們虛心請教了下世界有多大以後不幹了,紛紛宣揚自己奶奶的飯菜才是世界第一
大妞插著小腰,「我奶奶做的菜有特殊的味道,別的地方保准吃不到」
楊桂芹的小孩不給面子的叨叨吹牛皮的吧。
兩邊孩子人數一樣多,靠著誰聲音大誰就贏的常規操作沒分出勝負來,反引起了家長們的注意。
黃水仙忽然喊:「建國,建軍啊,外頭好玩,出去玩去。」
現在說的什麼頭啊,死人啊,別叫孩子聽了晚上做噩夢。
大人紛紛喊沒錯沒錯,都出去玩去,外頭好玩多了。
牛建國和大妞嗤之以鼻,就是要支開小孩唄,扯那麼多幹啥嘞。
兄妹兩招呼楊桂芹的孩子們去消滅敵人,還問人家有沒有帶糖果來。
人家還真帶了一瓶猴王丹來。
小塑料瓶子,裡頭一粒粒的褐色小丸子。
牛建國『哦』了一聲,老鼠屎啊,也成啊。
小破孩站在小土坡上高舉小零食,小鼻子都仰到天上去了,「誰要吃!」
四周小孩歡騰的聚過來,一個個圍在牛建國身邊眼巴巴的瞅著。
牛建國一人分了一小顆老鼠屎,神氣活現的帶著一幫孩子跑向了遠方。
大人們聽見聲音越來越遠才催促牛桂枝繼續說。
其實也到尾聲了,牛桂枝兩手一攤,「後來有人找了個麻袋套著頭繼續敲,聽那副食品店的經理交代,對方是個華僑,好像是因為錢財的事兒叫那經理嘎了,人才做了個炕條把人塞了進去,炕條的長度剛好就是屍體的長度,卡得嚴絲合縫剛剛好,不過和普通老百姓沒關係,橫豎坐不到,只是副食品店幾個店員,那臉嚇得老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