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剛走到店門口就聽到有人在吵嚷。

  「玉梅，你怎麼這麼狠心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你都沒有給家裡來個信兒。

  好端端的，你為啥和剛子離婚了？

  剛子那麼好的男人，你說你幹了啥不要臉的事情，結果自己男人非要和你離婚。」

  「娘，您就別說了。姐現在翅膀硬了，在外面和姐夫離了婚，這麼大的事兒都不告訴咱們一聲。

  要不是同村的李嬸子回去說了一嘴，人家全村人都知道了，我們還不知道。」

  「姐，你知不知道這回我們在全村出了名兒了？誰家現在不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們家出了個離婚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咱爹，咱媽咱全家人的臉都叫你丟光了。」

  「你本來就生不出兒子，咱就不說了，你為啥和姐夫離婚呀？姐夫那麼好的男人，而且還是廠里的工人。無論我姐夫說啥，你也不應該和他離婚啊。」

  喬婉聽到這話，心裡的火一下子就躥了起來，好不容易經過她這一個多月的薰陶，玉梅現在有了大長進。

  雖然不能說徹底顛覆性格，可是起碼現在也屬於硬氣起來。

  對於別人的那些風言風語指指點點，能夠當做不在乎。

  一聽這話就知道是玉梅的娘家，哪有這麼一上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自己閨女頭上潑髒水的。

  擠進人群。

  「你現在就跟我走，回去找剛子去認錯去給他。

  好好的認錯，兩口子哪有隔夜仇，而且你還有剛子倆閨女呢。

  以後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娘不能由著你自己在這裡使性子。」

  「而且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還有沒有出現，居然跑到這麼一個小破房子裡來給人家賣貨。你知不知道這叫啥呀？

  這叫個體戶，咱村里人都看不起。」

  「放著剛子的鐵飯碗，你不要！跑到這裡自己逞能。」

  一把攥著玉梅的手就要往店門外面拉。

  玉梅背上背著四個月的女兒，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

  被人圍觀臉上漲紅，尤其在這裡數落自己的是自己的娘家媽和娘家弟弟。

  「你等我完了回去再跟你好好的細說，您別在這裡鬧了，行不行？我現在在幹活兒呢。」

  「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去說清楚，幹什麼干？這活兒咱不幹了。」

  喬婉上前一步。

  喬婉身上的氣勢，立刻讓門口的老太太和男人嚇了一跳，主要是喬婉眼神犀利。

  身上的這股氣勢感覺嚇人得很。

  喬婉回過頭，對外面看熱鬧的路人說道。

  「行了，行了，沒什麼好看的，大家趕緊散了吧。」

  又回過頭對玉梅說，

  「玉梅，有什麼話屋裡去說。別在門口這裡讓人看見多笑話。」

  主要是不想讓大家看到玉梅的笑話，玉梅好不容易激起的自信，很容易被這種圍觀磨滅的又變成自卑。

  沒成想老太太反倒上前一步。

  「你是誰啊？你管我們家的家事兒，這事兒和你沒關係。」

  喬婉不由得心裡嘆息，也沒有想到玉梅的娘家人居然這麼拎不清，雖然說這個年月但凡離婚，所有人都把離婚的罪責歸咎到了女人頭上。

  不是女人不賢惠，就是女人守不住自己男人，反正不可能是男人的錯。

  但是問也不問，就直接把罪名安在自己閨女頭上。

  怪不得玉梅哪怕是離婚，再苦再難都沒有想過回娘家。

  怪不得當初玉梅哭著想去死，卻沒有想過回娘再去求救。

  「大娘，這是你們的家事，沒錯，可是玉梅現在是我的工作人員，掙著我的工資，你們在這裡鬧，這就不是家事。

  要不然你們先回去，等玉梅下了班兒之後，你們回家慢慢兒說，我不攔著你們。

  可是現在這裡是我的地方，你們影響了我的生意，就是不行。」

  老太太一聽這話急了，

  「哦，原來你就是老闆呀。行呀，我們正好要找你呢，我閨女不幹了。」

  「當個個體戶給別人賣貨丟人還丟不盡，俺們不幹了。」

  玉梅一聽這話急了，如果說剛才他還覺得只是難堪，現在母親和弟弟幾乎是在絕自己的路。

  她和兩個孩子能現在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是因為目前這份工作能養了一家三口。

  結果娘說不干就不干。

  玉梅第一次心一橫，一把就甩開了老太太的手臂。

  「你和弟弟趕緊先回家去，鑰匙我給了你們，回家連你們好好歇著，等我下班兒咱回家再說。」

  老太太揪著閨女不放手，

  「不行，我不允許你在這裡拋頭露面，幹這種丟人現眼的工作，你給我回家去。

  我告訴你，你跟剛子好好賠禮道歉，你們兩口子復婚。

  剛子掙的工資，又不是養不起你們娘幾個，你非要幹這丟人現眼的工作幹啥？」

  「娘，您怎麼非要在這裡大吵大鬧？誰在這裡丟人現眼，您揪著您閨女讓所有人看笑話，就不丟人現眼了？」

  老太太被氣得一個倒仰，

  「你這麼說，反倒是我和你弟弟錯了，我們好心好意是為了你，沒想到你反倒倒打一耙。

  你現在怎麼著嫁了人翅膀硬了。」

  「我跟您說了，您別在這裡添亂，這是工作，沒了這份工作，我們娘兒三個就得喝西北風。」

  旁邊的男子眼看著自己姐姐居然硬氣起來，不由得上前一步，

  「姐，你咋現在變成這樣了？我和你是為了你好，要不然我們千里迢迢至於得趕過來嗎？

  還不就是聽說你離婚，才急著過來給你撐腰，你可倒好。

  見了我們不光不聽我們的。還拿這樣的話來懟媽。

  媽到底是為了誰好？還不是為了你和兩個孩子。」

  「你們有完沒完？你們光說為她好，你們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嗎？

  你們就說為她好，你知不知道她最難的時候，家裡一分錢沒有，連蜂窩煤都燒不起。

  大冬天她和兩個孩子差一點凍死，餓死，那個時候你們在哪兒？

  剛子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人家挺著大肚子上門來欺負你閨女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那會兒不知道撐腰現在冒出來，你知不知道她好不容易站起來。

  你們現在是怎麼著？想要逼著他們母女三個去死嗎？」

  一番話猶如炸雷一般，把母子兩個震在當場。

  「你，你說什麼？玉梅到底咋回事兒？剛子和其他人有了孩子，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媽，你們先回去吧，等我下班兒回去之後咱們再說，這事情說來話長。在這裡說也不合適。」

  喬婉嘆了口氣，

  「玉梅，行了，放你半天假，你回去和你媽你弟弟說清楚。」

  玉梅看了一眼小婉的大肚子，咬咬牙搖搖頭，

  「不行，老闆你肚子都這麼大了，我不能幹這麼喪良心的事兒，還讓你受累。你今天從醫院回來肯定累了，你回家歇著，你放心，我沒啥事兒，這點事兒我不至於挺不住。

  當初那樣的事情我都挺了過來，還不差這一會兒功夫。」

  喬婉看了看不說話的母子兩個。

  把手裡的小籠包和麵皮遞給玉梅。

  「那行吧，那我回了，你吃了飯，下午早點關門。這兩天天氣不好，在這裡守著也沒啥人。」

  喬婉自己一個人回了租的房子。

  自己做了一口吃的。

  好在冰箱裡有燉好的牛肉，還是紅燒牛肉麵，不過麵條是自己做的手擀麵。

  吃了一大碗，總算是停下來。

  喬婉梳洗了一下，躺到了床上休息，這一天是夠累的。

  她也沒有想到孕後期肚子越來越大，行動越來越不便。

  現在才七個月就這個樣子了，還有三個月，她都難以想像到時候做飯這些活兒還能不能幹得動。

  小傢伙兒早就已經開始胎動，這會兒可能是因為她剛吃完飯，已經在肚子裡活蹦亂跳。

  喬婉躺在那裡休息也不舒服，側過來側過去。

  摸著肚子說。

  「寶寶，你要乖乖聽話哦。媽媽一個人很辛苦，你要乖乖的聽話，不然的話，等你爸爸見到你，一定會揍你小屁股。」

  「你爸爸最疼的可是只有我。」

  「哎呦，哎呦，這還不高興了。」

  「好，好好，我和你爸爸最疼的是你。」

  「你要乖哦。」

  玉梅看著坐在那裡不回去，也不說話的娘和弟弟。

  無奈地把背上的孩子解下來，抱在懷裡哄著。

  「娘，弟弟餓了吧，這不有包子，有麵皮，你們先少墊一點。回去咱們再說。」

  其實她忙活了一天，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這會兒都已經下午2點多了。

  平日裡喬婉和她總會到了中午的時候抽出去一個人做飯。

  今天喬婉去醫院，所以錯過了這頓飯。

  也是喬婉心善才給自己買了一口吃的，沒想到又碰上自己娘和弟弟胡鬧。

  想到給喬婉招來的這些麻煩，心裡也是難受。

  如果不是喬婉這個老闆，估計沒人願意用自己。

  「剛才那個大肚子的孕婦說的是真的嗎？徐鋼鐵真的有了別的女人？」

  看著老娘不置信的那副樣子，玉梅嘆了口氣。

  「娘，徐鋼鐵嫌我生不出兒子，他和一個寡婦搞到了一塊。而且我因為我生二妞損了身體，再也不能生兒子，他就很乾脆地逼我和他離婚。」

  老娘能心平氣和地說會兒話，終究是讓人很欣慰。

  「那你傻呀，你不會咬死了，不和他離婚，你和他鬧，你和他打，你去找他們廠領導，我就不信了，還沒人做主。

  你怎麼這麼傻呀？你要離婚了，倆孩子以後怎麼辦？他們可就沒爹了。」

  老太太那一副樣子，完全是恨鐵不成鋼。

  「娘說得對。你就不應該答應離婚，你要是不離，他還能把你咋樣？」

  「我要是不離婚，他就把那寡婦帶回家裡來，拿我不當人，讓我給他找寡婦做飯，伺候那個寡婦。你說我還能忍嗎？」

  玉梅眼淚落了下來，看著懷裡滿足地抱著奶瓶的孩子。

  不由得傷心，當初玉梅不是沒想過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實在是後來忍不了。

  一個女人大著肚子住在自己家，還要自己做飯，自己伺候。

  徐鋼鐵不拿自己當人，又是打又是罵，又不給她和孩子吃東西。

  最重要的是婆婆還想把妞妞和二妞賣掉。

  當時過的那個日子，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怎麼會那麼低聲下氣把自己埋到土裡，任人家踐踏。

  怎麼就會那麼傻，怎麼會就會那麼蠢，認為只要自己忍一忍徐鋼鐵就會不離婚。

  那樣的徐鋼鐵又怎麼配得上自己？

  就像小喬說的一樣。

  女人如果自己不自立，不自強，怎麼能要求別人看得起你？

  像現在明明自己可以掙錢過日子，好好的養活兩閨女。

  憑啥要當初那麼忍辱負重，被人家欺負成那樣都吃不上一口飯。

  「姐，那你怎麼不給家裡去封信打個電話，我和娘上來給你撐腰呀。我就不信了，我去把徐鋼鐵揍一頓。

  他敢欺負你。我揍得他滿地找牙。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跟你復婚。」

  看著義憤填膺的弟弟能說出這番話，玉梅笑了。

  淚中帶笑，總算是心裡感到安慰，起碼弟弟知道了這件事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

  沒讓人的心寒到了極點。

  她當初不告訴家裡人，就是知道家裡人沒有人會同意離婚的。

  在這個年月，女人離婚就是一個污點。

  「你別去了，徐鋼鐵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跟我復婚的。

  再說我為啥還要他這麼一個髒了的男人啊？

  實話跟你說吧，娘，我這次生二妞傷了身體，以後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徐鋼鐵就是因為這樣才光明正大地把那寡婦領了回來。

  就算是真的，你鬧得他們廠里去，恐怕也沒人站在咱們這邊。」

  這年頭女人生不了孩子，沒兒子那就是原罪，無論你去告到哪裡去。

  冠冕堂皇的話會說一點兒，但實際上做主的時候心還是偏的。

  「這個徐鋼鐵這個挨千刀的，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狠心。也是你沒出息，你怎麼能就壞了身子呢？

  這不能生孩子，你說你以後可怎麼辦？帶著這兩個孩子以後怎麼過？」

  老太太又開始不停地數落，更大的是覺得如果閨女離婚改嫁還行。

  可是閨女現在不能生孩子。

  那改嫁給誰，人家也不樂意要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啊。

  「娘，您就別替我操心了，我是沒準備再嫁人，好好的帶著妞妞和二妞過日子就行。

  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你看我每個月掙了錢，夠養活我和妞妞，還能少攢一點兒。

  這樣日子過得不好嗎？

  幹啥還要成天伺候徐鋼鐵，還得被他打，被他罵。

  花錢的時候還得小心翼翼的，多花1分錢都能罵得我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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