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念念躲進防空洞裡，看著烏泱泱的人頭，聽著砰砰的轟炸聲，整個人的心都揪起來。
幾個孩子懂事的互相圍在沉默不語的母親身邊，互相看看誰都沒說話。
自立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但是在父母和兄弟身邊，他心安很多，張了張嘴，繼續睡覺。
蕭念念抬眼酣睡的自立，無奈輕笑，看著身邊的幾個孩子，輕聲道：「別害怕，這轟炸很快就能過去，咱們很快就能回家。」
社會低著腦袋，小聲道：「媽媽，我擔心爸爸。」
其他幾個孩子陸續嗯了聲，腦袋低著，互相依偎著，上面的土緊跟這落下，有些孩子已經嚇得哽咽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袖口帶著一個紅色的袖章，齊肩短髮，整個人看著很利落，中氣十足的喊：「同志們，外面現在不安全，上面決定，你們先在這裡呆著，不回家，外面的另一個防空洞搭了灶台，有誰手藝好的，來我這裡報名，今天這飯，上面管了。」
「我！」
「還有我。」
「我閨女也行。」
陸陸續續的站起來幾個女同志，有的還興奮的拉起自己的女兒幫她報名，眼裡滿是亮光。
這年頭覺悟很高，能在戰時幫上一點小忙，都可以吹好幾天，老了還會和兒孫反覆講的那種。
門口的女同志隨手挑了幾個讓他們出來，誰都會做飯，動員這個不算難事，主要是接下來的。
她眉心不動聲色的皺了皺，「同志們，我們的戰士為了我們的安康，在前線奮勇殺敵，受了嚴重的傷，醫院的醫生護士，都已經全部投入戰鬥，還是不夠，有沒有人會簡單的包紮，我們去幫一點忙也好。」
雲嬸聽著，目光下意識看向蕭念念，後者抱著幾個孩子，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門口的同志還在說，就要放棄的時候，蕭念念猛地起身，舉起了手，「醫科大畢業，只有一兩場手術經驗，不知道可以嗎？」
「可以可以，這位同志願意來就更好了，不知道你是哪家的軍屬啊。」
「顧清華的妻子。」
蕭念念淺聲回了句，低著腦袋看著驟然緊張的幾個孩子和詫異看過來的雲嬸，蹲下身子和幾個孩子平視，溫柔且堅強的看著他們，「社會，建設，你們兩個是哥哥，爸爸媽媽不在，要照看好弟弟，雲奶奶還在旁邊呢，不要害怕，爸爸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建設拉著她的袖子，「不能不走嗎？弟弟還小很淘，我看不住。」
自強眼淚直接留下，抱著媽媽的脖子，嚎啕大哭，「媽媽，爸爸不在了，你也要走，我好害怕。」
勝利低頭不語，眼眶已經發紅，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防空洞裡面有他們的夥伴，那些哭鬧害怕的孩子此刻也不出聲，呆呆地看著蕭念念他們一家子。
社會哽咽著，聲音低低的搓著衣角，「媽，外面還有轟炸，很危險……」
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和當初爸爸去山頭接他們之前，爺爺讓他們進山時那種多雜的心情一樣。
有種再也見不到媽媽的感覺。
他和弟弟是不是真的和村里人說的一樣，是個喪門星，親媽拋棄他們，好不容易有個家，有兄弟，卻又要不得不分開。
蕭念念將他們抱在懷裡，柔聲道：「媽媽這次出去，是為了更多人能活著，放心，媽媽一定會平安回來，咱們還要一起吃好吃的，是不是？」
頓了頓，她抬手，「要是你們不相信，咱們就拉鉤，怎麼樣？」
這個做法幼稚，卻將小孩子們哄好了。
蕭念念起身，將幾個孩子往雲嬸身邊推了推，「嬸子，我家裡這幾個小子就交給你了，煩勞在我沒回來之前好好照顧他們。」
她看了眼睡夢中不安的小兒子，抿嘴一笑，「自立這小子吃飯挑，不一定會乖乖吃飯，下面有麥乳精和餅乾。」
雲嬸看了眼幾個孩子，強笑，「嗯，你也小心些。」
「走了。」
她為了不讓自己再磨嘰，耽誤時間，狠下心不看幾個孩子，大步走向防空洞門口。
蕭念念跟著帶領的女同志走到外面，還能聽到建設他們的哭聲，心中有些難受，就像是被刀割開一般，絞的很。
旁邊的女同志看她痛苦的擰眉，出聲安慰，「放心，你和你丈夫都在為國家做貢獻，裡面的同志不會虧待你的幾個孩子的。」
「我知道，只是心裡上的不舒服。」
「在這種時候，蕭同志能放下個人情感，我很敬佩。」
蕭念念不知道怎麼接，只能回以一笑。
外面的飛機不停地飛過，下山後，必經的道路滿目瘡痍，有的還形成了塌陷，已經有通知開始搶修。
女同志又道：「有些人來不及走，被埋在了下面，他們不僅在搶修，也在救人。這比幾年前轟炸北部更可惡，索性咱們的房屋沒有多大損失，不然那麼多人都要在山洞裡住了。」
她聽著，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邊聽，邊恰當好處的回個表情。
好不容易到了一處平曠地方，有一個汽車在哪裡停著，看到蕭念念他們下來，嘆氣，「怎麼就一個？傷員老多了。」
「這也沒辦法，你以為醫生是地里的黃豆，一抓一大把？」
女同志讓蕭念念上車，看著汽車裡的人撇嘴，不客氣的給了個白眼，「我會繼續動員的，這個是醫科大的高材生，還是顧清華顧團長的妻子，車開的穩點。」
「顧團長？」
他下意識看向身後的蕭念念，眼中快速划過一抹光，「好了，我知道了。」
說完，一踩車，直接揚長而去。
蕭念念一個沒坐穩，身子往前傾，就聽前面那人飛快的抱歉，「不好意思啊小嫂子，戰時開的速度就得這樣，這比打北邊那會好多，我儘快送你進醫院。」
她淡淡嗯了聲，腦袋看向窗外快速划過的風景，若有所思。
醫院作為後勤，治療的大後方，為了保證這裡的安全，架了兩個高架炮，將這裡保護的和鐵桶一般。
這裡，死亡的氣息比任何時候都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