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如賴活著，確實可惜了。」林向南感慨。
林向南來這個家屬院兩年左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總覺得有些悵然。
她和王營長，只能算是一個認識的熟人，連朋友都算不上，聽到這樣的消息都覺得難受。
更別說顧振華他們了。
那都是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
中午顧振華回家，就和林向南商量道：「你看看家裡有沒有什麼暫時用不上的票，然後再拿二十塊錢給我。」
「行。我待會兒去收拾一下家裡的票據。」林向南答應的乾脆。
人道主義關懷，哪個單位都有。
糧油之類的票據，家家都沒有多餘的，林向南就收拾了一些工業票，菸酒票，這些票不好得，換錢的話，價格也高。
把東西交給顧振華之後，林向南就問道：「這些錢和票，你們是交給劉鳳嗎？」
「這錢不是撫恤金，是戰友們一起湊的。大家的意思是，交給老王的父母。」顧振華解釋道：「劉鳳不是很靠得住。」
送王營長骨灰回老家的戰友，會把這些錢一起交給王家。
但顧振華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不過現在這錢的歸屬還不一定。兩個孩子要是願意跟著劉鳳。我們也只能把錢給劉鳳。」
王營長不是獨生子，在老家還有兄弟，所以大家並不擔心老人得不到照顧，擔心的是他那兩個沒長大的孩子。
王鶴有羅彩霞這個親媽管著，肯定沒什麼問題。王虎跟王豹兩個，就慘了，劉鳳是跟他們毫無血緣關係的後媽，而且精神還有點不太正常。
「劉鳳不想跟兩個孩子回王營長的老家。兩個孩子也不願意回去跟著爺爺奶奶。領導輪番去做思想工作都不行。」
顧振華說起這事兒，就忍不住頭疼，罵道：「那倆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劉鳳給他們灌了迷魂湯嗎？非要跟著劉鳳。」
親爺奶不去靠，靠後媽，還是沒什麼感情，才相處不到半年的後媽。
林向南忍不住吐槽道：「就現在這情況，能在城裡，誰樂意回鄉下？王虎年紀小歸小，但也怕吃苦啊。」
「哎，難辦啊。」
王營長沒了，劉鳳不可能帶著孩子住家屬院，只能到外頭去租房子住，住不了什麼好房子，去郊區村里租房也行，反正是花錢能解決的事。
這些東西都好解決，但劉鳳還要求補償工作，這難度就比較大了。
許政委他們這些男同志，和劉鳳說不通，就只能派自家的媳婦出馬。
連林向南和胡美麗，也被顧振華給委託了。
「大家都去，你們也跟著去勸勸好了，勸不了就算了。」顧振華小心提醒道：「見勢不對就趕緊跑。聽說劉鳳精神不正常，我怕她會莫名其妙的動手打人。」
「知道了。我肯定離她遠點。」
在林向南眼裡，劉鳳已經跟村頭的傻子沒什麼區別了，不僅會突然吐口水，還可能會拿石頭砸人，是個危險人物。
比起林向南的糊弄，陳秀蘭則要認真得多，誰叫她男人是政委呢，得做大家的思想工作。她作為政委的女人，做家屬的思想工作，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劉鳳現在的狀態並不好，眼睛都哭腫了，頭髮也凌亂，一副沒心思打理自己的狼狽樣。
哪怕陳秀蘭對她的印象並不好，看著也忍不住心裡發酸。
「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得向前看。你們把日子過好了，老王在地下也放心。」
劉鳳反駁道：「誰不想好好過日子了。老王都為國捐軀了，是烈士，領導憑什麼不給我安排工作啊？」
「烈士家屬肯定是優先錄用的。可現在周圍的幾個單位，都沒有指標，我們也沒有辦法。」陳秀蘭看了劉鳳一眼，委婉的表示：「而且你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勝任一些工作了。」
普通的烈士家屬，又還帶著倆孩子，領導想想辦法，還是能安排的，可劉鳳的名聲太壞了，而且大家都覺得她精神不正常，都不想接手一個吃白飯的。
「我怎麼了？我不就是名聲差點嗎？老王都犧牲了，你們還揪著這點不放，你們就是欺負人！！」劉鳳嚎啕大哭了起來。
大部分的人都不敢當著和尚的面罵禿子，一個家屬院裡住著，面子情總是有的。
沒人會憨到，跑到劉鳳的面前去問『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之類的話。
那會挨打。
尤其是現在，王營長又犧牲了。大家都覺得劉鳳肯定會受刺激，更沒人敢招惹她了。
感覺劉鳳的情緒不太穩定，陳秀蘭也默默的挪動身體，屁股只挨了個板凳邊，這樣有事兒跑得更快。
「劉鳳啊，工作的事情真急不得，你只能等。」陳秀蘭硬著頭皮繼續勸說。
「等？等有個屁用。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要是現在不把這個事情落實了，我能等一輩子。」
劉鳳拿出鬧領導的那一招，哭著罵道：「老王你怎麼那麼傻啊。你倒是為國犧牲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啊……」
看她拿王營長的死，來拿捏大家，胡美麗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
「劉鳳同志，王營長是犧牲了，可烈士家屬不單只有你一個人，他父母也是。要是人人都要工作，你讓領導怎麼安排？」
看胡美麗發話，林向南也跟著附和，「都住在家屬院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組織上就算有補貼，大概率也會補貼給老人和孩子。」
林向南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你劉鳳是什麼人，誰不知道啊，一鬧就想得到好處，真把領導們當傻子呢？
這話直擊劉鳳那脆弱的心靈。
就是因為知道這是事實，劉鳳才格外崩潰，直接趕人，「滾滾滾，你們都給我滾，都來欺負我……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不用她有太大的動作，劉鳳剛一起身，林向南她們就跟兔子似的躥了。
因為林向南幾人早有防備，就怕劉鳳暴起傷人。
出了王家的大門，陳秀蘭還感慨道：「哎喲我的媽呀，嚇死我了。劉鳳現在果然受不得刺激。」
「反正我走這一趟，也完成我們家那位交代了。下次再也不來了。」林向南嫌棄的說道。
陳秀蘭愁眉苦臉，「但這事兒我不能撒手不管啊。我有點怕這劉鳳，下次你還陪我一起來好不好。」
這和女生手挽手上廁所，沒啥區別。但林向南還是拒絕了，「我最近在130廠上班呢。也就休兩天假。後面肯定陪不了你。」
「你不在，我有點慫啊。」陳秀蘭嘟囔道：「她要是真犯病把我給打了，我還沒辦法跟她計較。」
她們正小聲嘀咕著呢，院內就傳來一陣哭聲。
劉鳳抱著王虎，大聲哭道：「我的乖兒子，你爸走了，誰都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媽~~嗚嗚嗚~」王虎和劉鳳一起，抱頭痛哭。
胡美麗聽得直翻白眼，「沒腦子的娃。這要是我家孩子，我能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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