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芳的情況不太好，譚主任檢查之後，將祝紅霞和祝紅英姐妹倆叫出了病房外面。

  有些事情到底是不能當著患者的面說的。

  姐妹倆一開始看到跟在譚主任後面的林梔還有些尷尬，這會兒感覺到氣氛的凝重，也顧不得別的了。

  「主任，我媽的情況是不是不太好？」出了辦公室，把門鎖上，祝紅英就迫不及待的出聲詢問。

  譚主任也沒有賣關子，直接道：「如果接下來三天還是持續這樣的話，恐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這句話宛若晴天霹靂一般，直接砸在了二人的腦袋上。

  無能為力！

  「什麼叫無能為力，主任，您，您不是很厲害的麼！」

  祝紅霞徹底愣在原地，微微蜷縮的手有些顫抖，捂著眼睛遮住了泛紅的眼眶，儼然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好一會兒，姐妹倆緩過神來，抓著譚主任的衣袖，將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譚主任，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您，您想辦法救救我媽，您一定想想辦法，不論多少錢我們都給。」

  「是啊譚主任，您想想法子，您是國內頂尖的醫生了，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譚主任看著兩人這樣，心裡也不太好受。

  畢竟這台手術是他親自自己帶隊操刀的，倘若後續沒有問題的話，足夠……

  當然，什麼東西都沒有人命重要。

  祝家姊妹幾個雖然可惡，她們的母親劉明芳卻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

  「我說過了，如果她這樣的情緒持續下去的話，我無能為力，接下來，就要看後面三天了。」

  祝紅霞抹了抹眼淚，不知道怎麼的有一瞬間恍了神。

  後頭的林梔察覺道她盯著自己看了一眼，不由皺眉。

  祝紅霞想什麼呢？

  「譚主任，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祝紅霞很清楚，接下來即便是聽天由命，聽譚主任的話音也知道情況不容樂觀，眼下這樣的情況已經出現好幾天沒有好轉了。

  後面三天，恐怕也很難再有起色。

  譚主任說的話，無異於讓她媽一個人等死。

  沉默了一瞬，譚主任嘆口氣：「辦法當然是有的，只可惜不現實。」

  姐妹倆對視，眼睛瞬間亮了：「您說。」

  「如果劉明芳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那麼也只有給她再換一顆心臟看看了。」

  ！！！

  再換一顆心臟！

  她們現在知道為什麼譚仕宗一開始不說了。

  心臟捐獻者，哪裡是能輕鬆找到的。

  何況只有幾天的時間。

  除非去摘！

  這個念頭生出的瞬間，祝紅霞驚了驚，立刻將紛亂的思緒壓了下去，轉而問：「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這個辦法，說了等於沒說。

  譚主任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你們患者家屬，也要做好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祝紅英不明所以。

  不等譚主任開口，祝紅英擺了擺手，忍著鼻腔里酸澀道：「譚主任，我們知道了。」

  所謂的準備，不過就是將家裡的親戚叫過來，讓媽能清醒著見她們最後一面罷了。

  譚主任正想帶著林梔一塊兒走，祝紅霞卻開口了：「林大夫，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祝紅英有些驚訝，她不太明白大姐和林梔有什麼可說的。

  林梔挑了挑眉，這不是巧了麼。

  就是不知道，她和祝紅霞想說的事是不是同一件事。

  譚主任看了林梔一眼，有些擔憂。

  林梔則是笑笑：「主任，那您先去吧，我跟患者家屬說兩句話。」

  見她這麼胸有成竹的，再加上祝家也忌憚她身後的背景，估計也不會再不長眼的欺負人，譚主任放心的離開了。

  等外面沒了人，祝紅英把眼淚擦乾淨，聲音冰冷的問：「林梔，我問你，我媽現在這樣，和你有沒有關係！」

  林梔撇了撇嘴，也是早有預料。

  剛剛譚主任在的時候，祝紅霞看自己的那種目光，揣著懷疑，顯然是覺得她會因為私人恩怨遷怒劉明芳。

  而一旁的祝紅英反而恍然大悟，當即凝著眼睛瞪過來，恨不得眼把林梔生吞活剝了似的。

  不過這會兒祝紅英學乖了，沒有祝紅霞發話，她絕不動手。

  林梔聳聳肩，笑了：「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毀掉我的前途？」

  她又不是傻子。

  祝紅英走過來，氣勢洶洶：「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林梔撇撇嘴：「我也沒必要讓你信我。」

  「你——」

  「好，我信你。」

  祝紅英傻眼了，不解的看著祝紅霞，不知道她為什麼就相信起林梔的鬼話了。

  祝紅霞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譚仕宗的口碑在醫學界是有認證的，就算林梔是他帶著學習的，也不見得會為了一個學生出氣，害死患者。

  另一方面，林梔的家境擺在那裡，她如果真的要報復一個人，直接沖她們來就是了，根本不需要廢什麼力氣，撒氣到別人身上她們還是好好的，根本不解氣。

  總歸，她信這一回。

  林梔倒是意外，不過既然祝紅霞難得的明事理，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祝紅霞深吸口氣，忍著難堪丟臉，向林梔低頭：「之前的事情，是我們姊妹幾個對不住你，請你大人有大量，別計較，我媽的事情，麻煩你和譚主任多費費心。」

  手術做完之後，看著劉明芳一直相安無事，祝紅霞便理所當然的以為劉明芳的痊癒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他們才會肆無忌憚。

  萬萬沒想到，還有排斥反應這麼一說。

  得罪了林梔，也就是說她隨時可能成為阻礙，她這會兒不得不低頭。

  林梔之前是沒做什麼，可誰知道以後呢。

  林梔彎了彎唇，笑意卻不達眼底：「譚主任自然會盡力，至於我，就是來學習的，跟我掛不上鉤。」

  祝紅霞嘴角抽了抽，竭力忍著：「那也麻煩了，謝謝你不計較從前的事。」

  林梔輕呵，誰說她不計較的。

  只不過是已經報了而已。

  「那也麻煩你別再打聽我丈夫的事情，有什麼事情直接來問我，別偷偷摸摸的。」林梔點破祝紅霞的打算。

  後者愣了愣。

  林梔繼續道：「你跟艾醫生那邊打聽當初特戰隊隊長住院的事情不就是想打探秦漠時麼，那天晚上他們出任務回來受傷，在醫院待了挺久，當時除了艾醫生，孔大夫也在。」

  儘管那個時候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但她的的確確看到了孔耀。

  兩個人擦肩而過，孔耀應該是上廁所路過的。

  祝紅霞這麼打聽，不過就是想知道孔耀有沒有在知道秦漠時和他是夫妻關係的這層事情上騙她。

  秦漠時是特戰隊的副隊長，聽羅小勇說，他們之前都是在這個醫院體檢的，孔耀是主要負責這件事的人。

  體檢欄上會寫父母的名字，如果父母也是軍人的話會有額外的標註，甚至是備註，這個要視具體情況而定。

  但是這邊的確有這個規定。

  孔耀怎麼會不知道。

  只能說，這老男人挺厲害。

  教唆了祝家人當刀使，最後還想美美的隱身當沒事兒人。

  心眼子比向日葵還多。

  聞言，姐妹二人瞳孔一縮。

  孔耀果然知道，他還裝不知情！

  心裡的怒火噌噌上漲，祝紅霞心裡冷笑，面上不動聲色：「我就是有些好奇，隨便打聽一下。」

  她鼓動著腮幫子，後槽牙磨磨蹭蹭，顯然是在想著怎麼報復孔耀。

  林梔目的達到，也沒跟她們多說：「要是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慢走，不送了。」

  目送林梔離開，走廊上人影來往，祝紅霞雙手環胸，口中哼出聲來。

  「孔耀真是好樣兒的，居然敢耍我們，他果然是知道的。」

  祝紅英亦沒好到哪裡去，只是相比孔耀的事，她更好奇另一件事。

  「大姐，你剛剛說媽的事情，是林梔她？」

  「沒有，我就是隨口一問，林梔她應該不會這麼蠢。」

  幾次接觸下來，祝紅霞對林梔，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她看了眼祝紅英，不放心的交代著：「反正今天我說的話你別到處話說，尤其是跟爸他們。」

  祝紅英點了點頭，想到病房裡的劉明芳，又紅了眼眶：「那媽怎麼辦啊，難道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麼，實在不行，就像上次那樣，直接再……」

  「閉嘴！」

  祝紅霞惡狠狠的打斷她的話，掃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在意才放下心來。

  她伸著一根手指頭點祝紅英的腦袋：「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一大家子，這種話也敢在外面說，不要命了。」

  祝紅英趕忙低頭認錯。

  「行了，以後少在外面廢話，你趕緊回去通知爸還有家裡人過來，如果……如果媽實在不行了，也好有個準備，不至於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我再去想辦法把祝堯生弄出來。」

  中午，林梔打好了飯回到宿舍，江勤也剛到：「我剛剛去火車站買了回家的票，給你和秦漠時也買好了，你不知道，這會兒火車站人特別多，擠都擠不動，我差點兒把鞋子給擠丟了。」

  林梔一拍腦袋：「我都快把這件事兒給忘了，就說有什麼事情沒做。」

  離過年也就九天十天的時間，這會兒人都準備往家趕，火車票搶手的很。

  「這會兒人都算是少的，等再過兩天，搶都搶不到了。」江勤把票給她，兩隻手搓搓直哈氣兒。

  林梔過去，膩膩歪歪的抱她一把：「謝謝姐。」

  「謝啥，都是一家人，快讓我看看你買了啥好吃的！」

  林梔下午再回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孔耀的臉色不太好看，整個人的氣質都陰沉沉的。

  不光是臉色不好看，連帶著臉皮都紅腫了起來，看著像是被人甩了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