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下了火車，快到部隊的時候，遇上個人。
這人她記得，正是離開慶北前幾天時候，偶然瞧見的來找秦漠時的那個女同志。
她還是穿著上次來找人時的那套紅波點水手領子的裙子，很洋氣。
只不過衣裳皺巴巴的，不像那天打理的板板正正，一點兒褶皺都沒有。
兩人擦肩而過。
宋敏沒見過楊青，神色緊張的撫著凌亂的頭髮和衣服。
楊青覺得奇怪，她記得下火車的時候是四點半，這會兒快五點，早晨的大街上都是未散的薄霧，街口小路基本上沒什麼人。
偶爾有幾個挑著扁擔去趕集的大爺大媽，而這個女同志看著不像是去趕集的，倒像是去逃命的。
她的目光循著宋敏消失在霧氣後就收了回來，沒怎麼太在意。
宋敏回到招待所後，趁著小白袁姐她們還沒醒，立刻把衣服脫光給自己打了桶水洗澡。
水是涼的，好在夏天悶熱，並不覺得太冷。
她蹲在浴桶里，拼命擦拭著手臂，脖子，渾身上下的各處皮膚，恨不得能搓下一層皮來。
宋敏咬著牙，紅彤彤的眼睛裡涌動著令人心驚恨意。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搓到最後，她也沒能把身上青紅一片的痕跡擦掉。
幾天前，她從部隊離開的那天晚上，原本就是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情緒，誰能想到被一個流氓頭子給盯上了。
想到自己遭受的一切，宋敏怒吼一聲，將手裡的毛巾砸在水裡，瘋了似的拍打著浴桶里的洗澡水。
為什麼不肯幫她，為什麼所有人都欺負她！
秦漠時，要是他肯幫自己的話，她那天就不會跑，也不會被流氓頭子盯上。
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還有阮梔，那個賤丫頭，不過是長了張狐狸精的臉而已，秦漠時就是為了那個死丫頭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自己。
阮梔也有份！
憑什麼自己受盡白眼，她卻萬眾矚目，被所有人捧在掌心。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讓阮梔也嘗嘗被羞辱的滋味兒！
宋敏在水裡泡了兩個多小時，手指都泡發出白色的褶皺，才從浴桶里出來。
地上紅色波點水手領的衣服有一股腥臭味，她只是看一眼，便想到了自己如何被欺負，不堪的場面。
撕拉！
宋敏怒氣上涌，一個用力就將裙子撕開，再抄起旁邊的剪子，一下又一下的戳了上去。
「阮梔，你去死，你去死，你們都去死啊——」
砰！
幾個女同志推開已經兩三天沒人住的房門，入目的便是宋敏發了瘋一樣剪衣服的場景。
「宋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宋敏沒有回答，繼續撕扯著衣服，連剪刀劃到了虎口都不在意。
「你說話啊，發什麼瘋呢，知不知道我們這幾天到處找你，你耽誤了多少事啊，這次你別想輕易糊弄過去。」
張姐氣沖沖的過去拉她。
「滾開！」宋敏猛的推開她，流血的手握著剪刀，陰測測的盯著三人：「我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係，要你們管，都他麼的給我死遠點，再來惹我，我弄死你們！」
女同志被她這麼一雙冒著幽光布滿紅血絲的眼神給嚇著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有病啊，大傢伙也是關心你，我們本來昨天就該走了，你不告而別還好意思發脾氣。」
宋敏捂著耳朵歇斯底里：「閉嘴閉嘴閉嘴，我說了閉嘴你聽不見嗎？」她把剪刀指到了張姐鼻子前，瞠目欲裂的說了一個「滾」字。
小白和袁姐察覺到她情緒不太對勁，忙拉著張姐走了。
等把門關上，三人鬆口氣。
「不是……宋敏瘋了吧，大清早的她發什麼神經呢。」
「不知道，感覺她怪怪的，咱們還是別管她了，反正回去後有她受的。」
……
林梔和江勤第二天真的去醫院等了，別說，還真就讓她們等到了人。
不止等到了人，還撞見賴大姐抱著剛偷來的孩子火速往醫院跑。
到了門口，一個騎三輪車的漢子等在那兒，她直接坐上去。
漢子猛蹬腳蹬子，騎的飛快。
看方向，是往街上去的。
大約是被偷孩子的那家人沒發現，後頭也沒人追。
「姐，也去抄近道，你去通知那戶人家。」
「好。」
兩人分工合作。
林梔推著從江晉華那兒借來的自行車從近道跟上，拐了幾個彎兒後，出來正好跟在了賴大姐三輪車後頭。
賴大姐也是怕人瞧見，低著頭，大熱天還戴個帽子，沒露出臉。
這倒是省了林梔戴口罩帽子遮掩的麻煩。
到了街上，人多，兩人自然慢下來，不多時賴大姐從車上下來，和騎車的漢子交代兩句後就往北邊去。
林梔在就近沒人的巷子停車，把自行車收進空間去，才去追賴大姐。
最終，到了一戶大門緊閉的人家門口。
賴大姐左顧右盼，確認沒人看見，才壓低聲音對裡頭道：「是我，快開門。」
聽到熟悉的聲音，裡頭人才開門。
「快看，得手了。」賴大姐興奮的向來人展示自己的戰利品。
進了屋，開門的漢子檢查了一下被褥里娃娃的性別，發現是個女娃，嫌棄的直皺眉：「咋是個女娃嘞？」
賴大姐把娃娃放下，「有一個就不錯了，真以為男娃好找呀，誰家的兒子不是當寶貝似的看著，想弄到手就弄到手啊，知足吧你。」
男人哼了兩聲，坐在桌上給自己倒了杯酒喝起來。
「這年頭，女娃兒多難賣，男娃價格貴又好出手，你這又弄個女娃來，還這么小點，不就是個累贅麼，不如前兩天那個大的，還省事兒。」
賴大姐翻了個白眼：「你懂啥，有的人家就樂意要從小養起的，更親些，行了收拾收拾，咱明天就走吧，這回貨也不少了，對了，今天沒人鬧吧。」
人販子口中的貨，自然就是人了。
「新來的那個又打算逃，我打了她一頓，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老實點，我看她不是個安分的，路上得多注意，先把她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