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現在教書的地方遠，原本半個月就能到的包裹，村里小學都放假了才到。
將包裹拿到她借住的家裡。
黃奶奶正在補衣服，看到她拿著這個大哥包裹回來，笑著說：「家裡寄東西來了？」
顧寧點點頭：「對，應該都是我們那邊的吃的，正好，晚上一塊嘗嘗。」
將包裹打開，豆絲、苕皮子、臘腸、臘肉。
黃奶奶的孫子眼睛都快看直了。
全是吃的！
還這麼多肉！
看了看瘦到皮包骨的黃奶奶和黃奶奶的獨孫黃志國，她便說：「今天晚飯我來做吧，也嘗嘗我們那的家鄉菜。」
黃奶奶年紀大了牙口不好，豆絲軟的軟爛，臘肉也都切成了肉丁和肉末。
臘肉本來就有鹹味，再放一點青菜葉子，就香的不行。
平時最喊著沒胃口不怎麼吃的黃奶奶都喝完了大半碗，喝完後，和他們一塊在堂屋裡烤著火看著外面的雪景。
同樣是三間屋子，但是這邊的屋子又矮又破，四處都漏風。
必須要緊緊靠著火盆，才不會覺得冷。
顧寧平時很少說自家的事，現在自己過來待了半年，和黃奶奶他們也很熟了，又吃到了弟弟弟妹他們寄過來的東西，不知道怎麼的，就提起了家裡的事情。
但也撇去了一些關鍵的信息，主要是集中在自己和沈稚柚身上。
一聽都是通過念書考上了大學才過上好日子的，黃奶奶看黃志國，嘆了口氣：「我這把年紀了，現在的日子挺好的，挺知足的，就是志國啊。」
黃志國往火盆里添柴火。
因為他是五保戶的緣故，沒少被村里孩子欺負，性子也比團團他們沉默寡言不少。
顧寧看著不忍，便說：「志國挺懂事的，上課也認真聽講，有我在學校看著，您就放心吧。」
黃奶奶笑了：「對對對，有寧寧看著........」
老年人精神不太好，說著說著，就靠著椅背睡著了。
黃志國起身將黃奶奶那邊的門關上，壓低聲音：「奶奶會睡一會，老師你去休息吧，我守著奶奶就行。」
「沒事。」
到鄉下的日子雖然條件艱苦，但是這裡的人做什麼都慢悠悠的，時間都好像慢了下來。
就這樣坐著烤烤火，看看外面的雪景，覺得很踏實。
不過扭頭看到悶著頭玩柴火的黃志國，顧寧忍不住說：「志國，你作業寫了嗎？」
黃志國撇了撇嘴：「寫了也沒用，我不去上初中，小學念完就不念了。」
「為什麼不上，念了初中你才能走出山村，念了高中你才能去縣城，去市里。」
顧寧作為他們這第一位自願來教書的老師，這些話，都在課堂上說過。
班上其他孩子都被她哄騙的老老實實寫作業。
他很不屑。
念初中要十多塊錢，他哪裡有錢念。
有這錢，還不如給奶奶多買點肉吃。
而且他也不想去外面，就想在這裡陪著奶奶。
顧寧看著沉默卻執拗的黃志國，嘆了口氣。
————
顧野和沈國旺請好了探親假，等到臘月二十七這天，大傢伙一塊回團結公社過年。
並且今年回去的隊伍比往年更壯大，范英男跟著一塊！
帶著新媳婦回老家，一路上沈國旺都笑呵呵的，看的別人總想揍他。
甚至是他拿著茶缸去接水、結果回來的時候被一個著急去尿尿沒注意的人撞了下，茶缸里的開水撒了一些出來在他衣服上。
撞他的人嚇壞了，連忙道歉：「對不住，同志實在對不住，你沒事吧。」
沈國旺手上也濺到了些，立馬就紅了起來。
他還傻笑：「多大的事，沒事，你前面注意點啊，別摔了！」
撞他的人：「.......」咋感覺心裡毛毛的，不大對勁。
沈稚柚他們的車廂離餐車車廂比較近，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沈國旺傻乎乎端著茶缸過來了，臉上揚著傻笑：「誰要熱水來著。」
沈稚柚戳了戳范英男：「英男，你男人接熱水回來了。」
范英男挪了挪，「柚柚，你弟弟問你要不要熱水。」
沈稚柚：「你男人。」
范英男：「你弟弟。」
沈國旺：「嗐，不都是我嗎！姐，英男，你們倆傻了？」
顧野：「........」
陳翠娟捂臉：「........」哎喲這傻大兒！沒看出來他姐和他媳婦都在嫌棄他呢！
范英男最先沒繃住，噗嗤笑了出聲，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你傻呀，手背都燙紅了，還跟人家說沒事。」
「真沒啥事啊！我皮糙肉厚的，又不疼！」
這鈍感力，范英男真是服了他。
但也正是因為他這鈍感力，和他結婚後的日子，讓范英男覺得現在的生活反而比之前更加有意思。
但是等到回村後，范英男才發現，那也是農村人的一種生活智慧。
照舊是李大爺開著拖拉機到客運站接他們。
本來陳翠娟還擔心自家太遠、要轉這麼多次車范英男會覺得不舒服。
結果這一路上觀察下來，范英男沒有一點不喜的情緒。
反而還是她一直在包容時不時抽風的沈國旺。
尤其是上了拖拉機後，范英男還和李大爺交流起了開拖拉機的心得。
女同志說的一套一套的，李大爺好不容易遇到個知音，笑的嘴都合不攏了，「國旺，你愛人厲害啊，這麼懂車！難不成也會開車？」
但是話里仍帶了些偏見，在他們鄉下，洋車子牛車拖拉機，那都是男人才會使的。
這城裡來的女同志，估計也就會點紙上談兵的功夫。
沈國旺一聽就來勁了，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嗐，李大爺，我媳婦何止會開車！她還會開飛機！」
李大爺笑的喲，都快蓋住拖拉機發動機的聲音了。
「還開飛機哈哈哈哈，你小子講話還是這麼不靠譜！」
沈國旺：「我媳婦真是開飛機的！」
李大爺一愣，看向沈家老二的對象，顧野。
顧野一手抓住在拖拉機上都能睡東倒西歪的年年，一手扶著背脊都快震麻的媳婦，抿了抿唇，點頭：「她是空軍，不僅會開飛機，開的還是戰鬥機。」
「媽呀咋了？！」
睡的迷迷瞪瞪的陳翠娟突然感覺自己整個身子一歪，嚇的一哆嗦，趕忙抓住閨女：「咋了這是？」
李大爺心虛地擠出笑：「剛沒握好把手，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