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的公交車,顛簸了四十分鐘,才到達目的地。
趙鷺下了公車,又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逼仄的胡同。
夜裡下了雨的緣故,胡同里瀰漫著潮濕和霉味,還夾雜著幾聲不知名的蟲鳴。
受傷的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終於,她來到一扇斑駁的木門前,抬手敲了三下,節奏短促而有力。
「篤、篤、篤。」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露出王魯那張油膩的臉。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神閃爍著令人作嘔的光芒。
如同毒蛇盯上了鳥雀,王魯的目光從趙鷺的臉上掃到腿上,最後在她受傷的腳踝處停留了片刻。
趙鷺強忍著噁心,眼神如冰錐般刺向王魯:「再敢這麼看我,我就捅瞎你的眼睛!」
面對趙鷺的警告,王魯只是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喲,趙大小姐脾氣見長啊!怎麼,你不會以為現在的你還是原來的趙大小姐吧!」
他故意將「大小姐」兩個字咬得極重,語氣里充滿了嘲諷。
趙鷺被激怒,她從包的底部夾層掏出一把精緻的手槍,對準王魯。
王魯見趙鷺動真格的,又連忙開口:「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響尾蛇絕對不會放過你。」
趙鷺的心猛地一沉。
響尾蛇,她當然知道。
這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潛伏在暗處,如同幽靈一般,讓人防不勝防。
丈夫曾亮,她的父親,還有她的女兒,都是這個人......
曾亮曾經分析過,響尾蛇應該是潛伏在軍中的重要人物,只是始終猜不到是誰。
但趙鷺也不是一個被嚇大的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你一個已經暴露的人,你覺得響尾蛇會在乎?」
「我要是弄死你,響尾蛇都得感謝我,省得他再費力氣清理門戶。」
她語氣平淡,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插王魯的心臟。
王魯臉上的油膩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惱羞成怒的猙獰。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趙鷺將一軍,如同被剝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顏面掃地。
「你!你個臭婊子,你給我等著瞧!老子早晚睡了你!」
他色厲內荏地放著狠話,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卻不敢真的上前。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逼仄的小院兒里迴蕩。
趙鷺走上前,揚手一巴掌,打得王魯嘴角滲出血絲。
她眼裡閃爍著寒光,如同蟄伏的母獅,終於露出了獠牙。
「你動我一個試試!」
每一個字都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一樣,帶著刺骨的寒意。
王魯摸了一把嘴角,看著手指上的血絲,眼神里充滿了怨毒。
他下意識地想要還手,卻又在趙鷺凌厲的眼神下停住了動作。
趙鷺從包里拿出一個微型攝像機,走到院子角落裡一口陳舊的水井旁。
伸出手在井口上方晃了晃,相機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金屬的光澤,如同懸在王魯頭頂的利刃。
「你要是敢動,下一秒,這相機和裡面的資料就都會掉進井裡。」
「到時候,響尾蛇心心念念的滴丸技術和武器研究資料就都別想要了。」
她語氣很冷,沒有一絲波瀾,卻讓王魯如墜冰窟。
他知道,趙鷺手裡掌握著的東西,一旦掉下去,他將萬劫不復。
王魯咽了口唾沫,原本高高舉起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臉上狠厲的表情也如同融化的蠟像般,變成了怯懦。
他往後退了一步,眼神閃爍,像只被逼到角落裡的老鼠。
趙鷺見狀,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揚手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王魯的臉上。
「啪」的一聲,在狹窄的胡同里格外刺耳。
「要不是你還有點用,你以為響尾蛇還能容得下你?」
「你這種貨色,他早就想清理門戶了!」
王魯被打得歪了頭,嘴角火辣辣地疼,卻不敢有任何反抗。
只是眼裡閃過一絲怨毒,卻又很快被恐懼掩蓋。
「還有你的眼睛,」趙鷺的語氣更加凌厲,帶著濃濃的殺意,「下次再敢亂看,我保證,我會殺了你!」
王魯低下頭,再也不直視趙鷺。
趙鷺不再理會他,轉身走進了胡同深處一間低矮的平房。
一股飯菜的香味從屋內飄了出來,與胡同里陰暗潮濕的氣味格格不入,顯得格外突兀。
屋內,一位老太太正坐在灶台前,慢條斯理地往鍋里添著柴火。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頭髮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一副典型的農村老太太的模樣。
趙鷺走到老太太面前,將手裡的微型相機遞了過去。
老太太接過相機,小心翼翼包上手絹,塞進懷裡。
這個空隙,她抬頭看了趙鷺一眼。
她渾濁的雙眼深處,閃過一絲精光,與她樸實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事情辦妥了?」
老太太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仿佛一位久居高處的上位者。
「也不算完全,滴丸機的設計圖只有初稿,完整稿圖要等兩天。」
老太太聞言又往鍋地下加了一把火:「那你得快點,玉珠最近很想媽媽。」
提到女兒,趙鷺眼裡瞬間泛起了淚花。
「我女兒怎麼樣?」
「放心吧,你這麼能幹,你女兒自然跟著享福的。」
趙鷺擦了擦眼淚:「我能見見她嗎?」
」喲!這可不行。」老太太咧嘴一笑,頗有幾分慈祥,「響尾蛇定的規矩,我不好違抗的。」
「范婆婆,一眼,就一眼,我不上前,就遠遠地瞧一眼,成不成?」
剛剛還在王魯面前耀武揚威的趙鷺,這會兒幾乎卑微到塵埃里。
范婆婆仍舊是笑:「看了多牽掛,不如不看。真想看,就快點把滴丸機的設計圖搞到,把人處理乾淨。」
「響尾蛇也說了,你做得不錯,這是最後一個任務,做完了就放你一家自由。」
這話一出,趙鷺當即擦乾了眼淚。
「范婆婆,不是我不肯快,也不是不想做,實在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我能拿到初稿,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鄭錦的丈夫是軍人,宋勻更是呆在研究所不出來。」
范婆婆起身掀開鍋蓋,水蒸氣一下模糊了她的臉,她的聲音卻很清晰。
「那我老婆子愛莫能助,總之,響尾蛇只看結果。」
「至於你想不想見閨女,想不想要自由,全憑本事。」
......
鄭錦和宋勻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緊趕慢趕,總算把滴丸機的設計稿圖補充完整。
鄭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不安。
畢竟她在明處,敵人在暗處。
鄭錦思來想去,又把所有人的話拼湊在一起分析後,她覺得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趙鷺。
這不是因為她討厭趙鷺,故意給她扣帽子。
而是從趙鷺出現後,所有的事情都透露著詭異。
嚴越也說過,趙鷺好像是故意接近他。
想通這些,鄭錦快步走到宋勻身邊,語氣急促:「宋工,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是趙鷺做的。」
宋勻抬起頭,眉頭緊鎖,他放下手中的筆,語氣平靜。
「鄭錦同志,我知道你擔心項目的安全,但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趙鷺做的。「
「你這樣貿然下結論,會給調查帶來不必要的干擾。」
「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宋勻的反應讓鄭錦感到意外,她原本以為他會支持自己的想法。
但宋勻的謹慎和警告,卻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的希望。
她咬了咬嘴唇,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工作室。
宋勻在鄭錦走後,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他比誰都認同鄭錦的懷疑。
可她太直白,想得太簡單。
他生怕這會引起潛伏的敵人注意,給鄭錦招致更大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