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著鹹菜的功夫,周有民突然抬起頭,對著坐在左側的姚堇年,提議道:「堇年啊,一會兒吃完飯,你帶上你寫得那些東西,咱們去村委辦公室給其他人瞧瞧。」
姚堇年聞言咀嚼的動作慢慢緩了下來。
他沒有一口答應下來,思忖少許才開口道:「那些目前還只是初步的大綱,有很多細節沒有完善。貿貿然拿過去,大家認同還好,若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到時候防不勝防。」
此話一出,周有民的臉色也瞬間凝重了下來。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姚堇年眼眸對視過去,肅聲道:「叔,為了以防萬一,我認為最好還是等咱們把具體的章程都列好了再拿過去。」
「是這個理。」周有民鼻腔內沉沉哼出一口氣,目光悠遠道,「一塊大肥肉放那兒,誰都想找機會狠狠咬上一口。」
而後,他轉眸看向姚堇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堇年,還是你腦子靈活考慮得周到,那後面的得事就辛苦你了。」
「叔,別這麼說。」姚堇年道,「從下鄉以來我和雪兒深受村里照顧,尤其是您一家人。蹭吃蹭喝不說,還有人際關係、生活等等方面說實話,要是沒有您和周大哥保駕護航,我估計得吃不少暗虧。所有種種,要說感激,也該是我和雪兒說才是。如今村里遇到事情,作為村裡的一份子,能出上一點力氣幫著排憂解難,說實話我心裡特別滿足。」
飯桌上的顧雪兒和周老大像兩隻小倉鼠一般完全沉迷在吃吃喝喝的事情里,壓根沒有注意到姚堇年說了什麼。
唯有默默看熱鬧的周麼麼,在聽到他說出那麼冠冕堂皇的話時,前面吃進去的那些東西差點都快嘔了出來。
yue~~~
裝,太……會裝了。
別人她不知道,但是姚堇年,他可太了解了。
瞧著跟誰都溫溫和和好相處,沒有什麼架子。
其實心裡豎著一堵厚厚的牆,同誰都不會輕易交心。
也對,他那樣的家世,若真是傻呼呼得,隨隨便便相信人,只怕早就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不過,就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瞅瞅給她爹說得,眼睛都給感動得紅了。
學不來啊,學不來,也怪不得人家能混得好呢?
周麼麼撇撇嘴,剛準備低下頭夾碗裡的菜,突然耳邊就聽到某人看似謙遜實則暗戳戳透出戲謔意味得聲音:
「周叔,整個章程若想全面草擬出來,光咱們兩個人想肯定不夠。最好還是要集思廣益,您看能不能安排幾個信任的人,了解一下如果從他們的角度還有哪些欠缺的地方?」
「信任的人…………你說的有道理,多幾個人出主意也是好的,不過這個事目前得保密…………」
周有民喃喃幾秒,隨後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大手一揮,轉頭將椅子上放置著得草稿紙一把塞進周麼麼懷裡,道:「閨女,咱們家就數你腦子最靈活。來,你來瞅瞅,那裡面還有啥需要補充的。」
「我?????」觸及到姚堇年眼底戲謔的笑意,周麼麼下意識不想摻和進去。
不在乎其他,主要每回同這個人走太近,渾身都會不自在。
而且,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他哪裡不對勁兒,看自己的眼神里總是怪怪的,還喜歡給自己挖坑。
如此一隻狡猾的老狐狸,在沒有絕對制衡他的能力之前,周麼麼是不希望正面對上的。
她將草稿紙重新推了回去,打著哈哈裝傻推拒道:「爹,你說什麼呢!怎麼就叫我是全家腦子最靈活的,我頂多就是有點小聰明。小事還行,這種村裡的大事上面,我怎麼…………好提出意見呢?」
「哈哈哈哈,你們快別鬧了,趕緊拿回去………」
「誒,你這孩子,我也沒說讓你一定給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唄!」周有民還想再勸勸,可架不住周麼麼鐵了心得不接茬兒。
最後只能咬著牙,用頗為不爭氣得瞪了幾眼正嬉皮笑臉賠笑得某人。
看著周麼麼抿著嘴唇,朝著自己眨巴著無辜大眼睛,實則滿臉小得意的表情。
姚堇年垂了垂眸,搭在膝蓋的右手輕輕一摩挲。
短短几秒後,只聽得他道:「你把東西看完,關於黑市目前最新的消息我告訴你!」
他說這話時並不沒有避開其他人。
青天白日得,就那麼光明正大將那兩個字給講了出來。
以至於在場所有人,包括之前一直不在線的周老大和顧雪兒都驚得回過神呆愣住了。
現場一片寂靜。
周麼麼的嘴角緩緩落了下來,她目光錚錚直射過去同姚堇年對視數秒。
再確認他確實沒有開玩笑後,周麼麼率先挪開視線見好就收。
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下,她拿起那一本稿紙開始瀏覽起來。
紙頁翻動的速度很快,約莫是每幾十秒就要過一張。
旁人不知道那上面字數有多少,姚堇年確實再清楚不過了,凹陷那個速度,不難推斷出她大概是一目十行。
想到這裡,他突然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下。
果然,他的預感沒錯,周麼麼果然一直都在藏拙。
她就是一個像迷霧般的人,每次往裡探索都能給出不一樣的驚喜。
他倒是開心了,可另外一邊的周麼麼卻恨不能暗暗將他給罵死。
那傢伙絕對是看穿她愛錢了。
所以才拿黑市的消息要挾她。
現在好了,她頭腦一衝動應下了。
但原主就是不學無術啊,如今這麼大的反差,萬一周有民他們父子倆…………
想到這裡,她額頭出的汗都多了幾層,手也開始不自主顫抖,正思索著怎麼把這個錯處給圓過去時。
誰料到。
「我閨女可真厲害,你瞧那看東西的神情,認真的就跟學校里的老師們似得。也不枉他們兄妹小時候,我逼著他們念書識字了。」
周有民這邊剛感嘆完,那邊周老大就忍不住開始反駁道:「爹,你現在說得輕飄飄,好像小時候被氣得發脾氣,說再也不教我們的不是你一樣。」
「哇,周大哥,你們文化都是周叔教得嗎?」顧雪兒驚奇問。
周老大臉上划過幾抹不自然,他囁嚅著嘴唇。
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那邊周有民就搶先一步解釋道:「可不是,他們兄妹兩個小時候在學校一個就知道玩,一個就知道………反正倆人成績都不好,每到期末考試都考不及格。那會兒我給愁得不行,後來要看課程越落越多,沒辦法只能每天放學了手把手逼著他們學。」
「想想那會兒的日子,真是用雞飛狗跳形容都淺了。」說著,周有民突然笑道,「不過堅持了幾年也不是沒效果,雖然發揮不穩定,每次一到期末考倆人還是墊底。但起碼平日裡讀書,識字,算數都沒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會兒逼狠了,他們兄妹兩個都不喜歡在人前露。」
「露什麼露,反正我就覺著當個簡單點的人,過著平淡的生活就挺好。你要讓別人盯著我誇我,我還覺著煩得不得了。」周老大氣呼呼講。
一直提心弔膽的周麼麼在聽到這些話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天知道她剛剛心裡有多慌張,手只顧著習慣性翻頁,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