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王家。
一片漆黑與寂靜之中,王恆志暈暈乎乎醒了過來,他微微翻動身體,剛坐起來就發現自己床尾暗處隱藏個人影。
逆著光,只能模糊看個輪廓。
王恆志當即嚇了個哆嗦,連連往裡縮了好幾步。
「誰?誰在那兒?」語氣里滿滿的都是驚恐與稚氣,絲毫不見下午那會兒的咄咄逼人與成熟氣勢。
那人連忙掐滅了手中的煙,悶悶道:「別害怕,是我!」
「爹!!!!」震驚了一兩秒後,王恆志又小心翼翼湊過去看了看,在確認無疑後,他驚恐的心這才完全放了下來。
「爹,天都黑了,為啥你不點蠟燭啊,現在我也有工作了,不缺那點錢。」說著,他趕緊跟著感覺摸下床,在靠近房門旁邊的大柜子里找到了一盒火柴和蠟燭。
隨著「嚓」得一聲,燭芯被火焰點燃,整個房間充斥著淡黃色的光芒,王恆志將灼燒得黢黑的火柴梗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或許是動作幅度過大,很快他就發現了脖頸處牽扯的疼痛感。
「好奇怪啊,我這兒怎麼這麼疼?就像被誰打過一樣………」他說著說著,突然間意識到什麼,他整個人渾身都緊繃了起來,背對著老王頭一連咽了好幾口口水以後,他小心翼翼問,「爹,我………有沒有做什麼事………給你惹麻煩了………」
被周麼麼質問的時候,老王頭覺著自己沒錯,被「王恆志」當場譴責的時候,他覺著自己自然沒有錯,錯的都是別人,是他們不懂自己的苦心,不懂得鍛鍊與十年如一日的嚴要求對一個人能否成才的重要性。
可此刻,看著被自己忽略且壓抑多年的孩子如此小心翼翼得面對自己,害怕給自己添麻煩,老王頭突然覺著自己真的錯得可怕。
這是自己的兒子啊,這是他和妻子當年滿心歡喜盼來的孩子。
初為父母,他們也曾有過美好的盼望,不求孩子大富大貴,出人頭地,只求一生平安幸福,順遂無憂。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將那些都遺忘了?
他為什麼變得那麼偏執,那麼不可理喻?
將自己所有的,未曾完成達到的一切,全都變相加注在孩子身上?又為什麼親手壓迫的自己的孩子精神不正常?他怎麼可以將孩子逼迫到那個地步……………
老王頭痛苦得抱住自己的頭,情緒激動之下,他胸口一痛,從嘴裡猛得噴出一大口鮮血,緊跟著整個人徑直往後倒了過去。
而那邊,王恆志還在想著如何將另外一個人所有的行為給合理圓過去,就在這時,隨著「撲通」一聲響,他才發現自己老爹竟然吐了血還昏了過去,「爹—————」
約莫半個多小時後。
「畢竟上了歲數,身體各方面肯定不如從前,再加上他受了刺激,一時沒緩過來。我先開幾副中藥,先給他吃著,要是吃完了都還不見好,那就去縣裡的大醫院看看。」
「好,醫生,麻煩您了。」王恆志極有禮貌地鞠了一躬,老醫生連忙擺手拒絕,「受不起,受不起,你爹在咱村教了這麼多年書,可以說最有出息的幾個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再說,我們醫生本身的職責就是救命治病,恆志啊,你不必那麼客氣。」
王恆志似乎很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眼瞅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時,周有民見狀趕緊將話頭接了過來,「老耿,這麼晚還麻煩你過來一趟,真是辛苦你了。孩子們估計也是頭一回遇著這事,沒啥經驗,走,咱們兩個老傢伙去堂屋裡說。」
「行!」
待他們走之後,王恆志瞬間頹喪了起來,整個人可憐巴巴守在床邊,眼裡滿是擔憂。
周老大看得心裡難受,三兩步走過去,伸手碰了碰王恆志的胳膊,「哎,振作點,沒事的,耿叔他為人謹慎,從來不把話說滿。但是呢,說是那樣說,其實他的醫術好的,我們村里除非是那種不得了的大病,否則,都是他給治好得。你要實在覺著不安心,害怕出啥事,等天一亮,我幫著你把王叔去送去縣裡大醫院,行不?」
「大虎,多謝你!」王恆志忍住眼中的澀意,啞著嗓音道了謝。
猛得聽到別人這麼喊,周老大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他頗為不自在得活動活動脖子,才道:「嗐,都是一個村的,別那麼客氣,以後有啥事,你直接吱聲就成。」
嘴上是這樣說,其實心裡一直悄悄在誹腹,哎,你跟你爹可千萬別有事,不然,我妹妹都能給急得蹦三丈高!就是不知道妹妹為啥這麼關注你家的事了,麼麼她也不是個無緣無故愛管閒事的人啊,莫非………
不會吧,麼麼不會真的看上了王恆志吧!
也是啊,這小伙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又是在城裡有工作,不會吧,不會吧!
天吶,這才把狗東西許彥趕走多久,怎麼就又給旁人鑽了空子?
畢竟沒有真憑實據,而且人家爹如今又這個模樣,周老大哪怕心裡再哇涼哇涼得想罵人,此刻也竭力壓制著。
他雙手緊握,背過身不停得深呼吸,一直到能穩住氣息後,才轉過身,試探性問:「那個,恆志啊,你跟我妹妹麼麼熟不?」
「你妹妹麼麼………」王恆志想了想,隨後點頭道,「還好,下午我們才見過一面。大虎,他不愧是你妹妹,眉眼跟你長得像,而且也跟你一樣很真誠很善良…………」
王恆志說著說著,就驚訝發現,明明他說的都是誇人的好話。
可隨著每個詞的出來,周虎的臉色就跟塗了鍋底灰一般,越來越黑。
黑到最後,他完全都不敢講話了,「…………」
「講啊,怎麼不講了?」周虎繃著一張臉,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冷聲問。
「我…………」王恆志下意識瑟縮了下脖子,鼓起勇氣,緊張問,「大……虎…………是不是我剛剛有哪裡………說錯話………惹你………生氣了?」
「你是我…………朋友…………只要你說…………我改………可以嗎?」
周老大一聽這麼說,就是心裡有再大的火氣,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發了。
他咬咬牙,撇過臉,氣不順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有話直接說了哈。你大我妹妹很多歲,而且你也不符合我妹妹喜歡的特點,所以,你們之間沒可能的。你要是有什么小心思,趁早收起來,不然…………到時候後悔的還是你,明白不?」
「…………… 」王恆志越聽越糊塗,整個臉上透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大虎,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麼?我不喜歡你妹妹啊,誰說我喜歡你妹妹了?你是我朋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怎麼會…………」
看他說得那麼真誠,周老大雖是將信將疑,但好歹沒再扯這茬兒了,「算了,相信你一回,但我已經提前跟你打過招呼了哈,你要是敢說一套,做一套。跟你講,我的拳頭不饒人!」
話音落罷,突然躺在床上一直處在昏迷中的老王頭開始說起迷糊話來:
「你是誰?你快出去!我告訴你,不准傷害我兒子!你已禍害了他二十多年,還讓他那麼年輕就早早去了!這一次我就是拼了一切,也會把你趕出去,你快滾出去,不然咱們一起消失!」
「憑什麼?憑什麼我們都要聽話?憑什麼不能自己選擇?你以為你是誰?我已經身不由己了二十多年,你休想再干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