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至鳳握著核桃的手緊了緊,險些把盤了好幾年的核桃給捏爛。
他垂著腦袋沒出聲,遮掩住眼底的愧疚和無奈。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總讓自家閨女承擔家裡的責任,他知道她是想去寄賣處換錢來蓋房子,家裡人多了,住的地方也不夠了,總不能結婚了還擠在一處。
半晌,顧至鳳聲音微啞地道:「去和你大伯把錢要回來,蓋房。」
說這話他其實也很虧心,畢竟借出去的錢那也是他閨女的,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不知道要惹來多少笑話,一家大大小小這麼多男人,全靠著一個姑娘家吸血。
顧月淮知道顧至鳳心裡在想什麼,笑著道:「那這事兒就辛苦爸去跑一趟了。」
其實她心裡清楚,顧天鳳短時間內肯定還不上錢,這時候去要,不過是白跑一趟。
顧亭淮和顧析淮對視一眼,兩人紛紛皺眉,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們作為哥哥,理應承擔起蓋房子的責任,哪能讓自家妹妹操勞?
顧析淮臉色有些不好:「你要去哪兒?月淮,蓋房子本來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兒,你就好好待在家裡,該學習學習,該上班上班,別管這些。」
顧亭淮也重重點了點頭,鄭重道:「是,囡囡就安心待在家,萬事有大哥呢,等年後大哥去當兵了,月月寄津貼回來,早晚能攢夠蓋房子的錢。」
顧月淮沒應,說道:「行了,都去睡,別占我的地兒了。」
她拿著盆準備洗漱,忽然想到什麼,與白玫說道:「對了,小玫,明天你和我一塊兒去群眾日報,把證明登報還得你親自走一趟,早辦完早放心。」
白玫點了點頭:「好,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
顧月淮洗漱回來,大夥也都散了,該回屋睡的回屋睡,該蹲在檐下刷牙的就去刷牙,她穿著衣服躺在炕上,給自己蓋了些被子,面朝牆闔眼休息。
她也實在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變成今天這樣,不過,她當初也的確不該放過黃晟。
經歷了這些事,不知道黃晟會不會糾纏不休,倘若未來再發生什麼事,那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和諧了,所以,黃晟不能活,他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會引爆。
*
第二天,顧月淮是被開門聲吵醒的。
她坐起身,就看到躡手躡腳從房間出來的白玫。
白玫看到黑暗中模糊的輪廓,嚇了一跳,旋即反應過來:「我,我吵醒你了?」
「怎麼起的這麼早?」顧月淮下了炕,把被子疊好。
白玫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小聲道:「有點不太習慣,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她有點認床,在醫院的時候上夜班,也只是坐在椅子上眯一會兒,真要說起來,今天算是她從小到大頭回在外面過夜,再加上昨晚的事,心情有些起伏不定,睡不著。
她想著今天要和顧月淮一起去工作的地方,就起的早了些。
顧月淮也沒多問,說道:「早飯想吃什麼?」
白玫說道:「你每天已經很累了,我最近也不上班,最近的飯還是我來做吧,中午也可以做好讓你大哥給你送過去,這樣行不行?」
她聲音有些許忐忑,想來也是,忽然換了地方,就算是馬上要和顧亭淮結婚了,可依然是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不做點事情的話難免不自在。
顧月淮深有體會,畢竟上輩子她也是在秦家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
她道:「行,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你也看到了,咱家糧食都在房間裡,你要做飯的時候都可以去拿,待會要不要叫上我哥,你們今天不是要去公社領結婚證?」
這時候的結婚證其實就是一張獎狀似的東西,但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白玫臉一紅,囁嚅道:「他,他應該很累了,要不然明天吧,明天也行。」
顧月淮眉梢一挑,剛要說話,裡屋的房門就打開了,顧亭淮邊穿衣裳邊往外走,看到白玫時,精神奕奕道:「我和你們一起去,小玫,咱們今天就領結婚證,行不行?」
白玫眼神也亮晶晶的,看著他溫柔的眉眼,點了點頭。
顧月淮彎唇一笑,從屋裡拿出十幾個雞蛋,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煮雞蛋吃,給大家都增加點營養,未來大嫂,早飯就交給你來做了。」
她這一稱呼,又把白玫給弄了個大紅臉。
白玫在家的時候就時常照顧一家人的一日三餐,除了工作忙的時候,其他時候在家就是保姆一樣的存在,長年累月下來,做飯自然是一把好手。
她早飯煮了米粥,煮了雞蛋,又炒了土豆絲和白菜,搭配著也算是營養均衡了。
顧月淮剛把早飯舀到碗裡,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
她皺了皺眉,想到昨晚的事,總覺得這一大早的肯定沒什麼好事。
「誰啊?」顧亭淮起身去開門,邊往門口走邊喊著。
咯吱一聲門打開了,映入眼帘的兩個人讓顧亭淮瞬間沉了臉色:「你來做什麼?!」
他沉怒的語氣讓顧月淮微頓,擱下碗筷走過去,就看到了黃晟那張青紫交錯的臉,這臉可不是她昨晚打的,看樣子「少爺」也有克星,被教訓了。
教訓他的人自然也來了。
顧月淮目光一瞥,看著黃晟身邊長身玉立,一臉愧色的宋今安。
他淺褐色的眸子裡滿是歉疚,聲音微啞道:「顧編輯,對不起,本來昨天晚上我就像帶黃晟過來道歉的,但時間太晚了,今天登門,是想和白同志說一聲抱歉。」
「黃晟這些年散漫慣了,也是我監督不力,讓他做出錯事,對不起。」
宋今安說這番話時,黃晟的臉色十分難堪,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辯駁,但想到身邊的人是宋今安,呵斥的話音都堵在了嗓子眼,臉頰微微一抽,刺痛不已。
這樣的刺痛莫名讓他想到了昨天被顧月淮暴打的痛感,可奇怪的是,他背上並沒有多少傷痕,儘管衣衫已經染了血,可實際沒受什麼傷。
顧亭淮手握成拳,只要想到白玫昨天是何等絕望,他就恨不能殺了眼前的黃晟。
顧月淮不知是不是感知到顧亭淮身上隱約沸騰起來的殺意,她眉梢一擰,生怕他這會兒做出什麼傻事,紅唇微啟,朝著宋今安和黃晟語氣冰寒地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