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淮沒接,看了一眼走出來的晏少虞,遲疑道:「你自己去吧。」
家裡光景不好,現在都是靠著囡囡生活,不知道少虞對此會不會有什麼意見。
顧月淮把錢塞進顧亭淮手裡,搖頭道:「大哥,讓少虞陪你一起去吧,我還要在家裡收拾東西,沒空出去閒逛,你們早去早回,少虞今天得早點休息。」
顧亭淮依然躊躇,想讓顧月淮親自拿著錢去買豬崽。
晏少虞抬眸看了他一眼,似看出了顧亭淮的窘迫,上前拉著他的手臂出了門。
他們出了門,顧至鳳和顧析淮去了大集,少殃在裡屋看書,晏少離也帶著晏少棠在睡午覺,家裡一時安靜下來。
顧月淮吐出一口濁氣,繼續收拾東西,不過,她沒收拾多久,就聽到外頭傳來敲門聲,裹挾著一個女人輕緩的聲音:「請問,顧月淮同志在家嗎?」
顧月淮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眼尾微挑:「進,門沒關。」
白玫小心翼翼摸著門檻進來了,顧月淮出來時就看到她拘謹地站在門口,雙手交疊放在小腹,手裡還提著一袋子香味濃郁的雞蛋糕。
一看到她,白玫臉上就露出笑容:「月淮!」
顧月淮輕笑,招呼她進來:「白玫,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白玫唇角揚起,把散落在耳畔的碎發撩到耳後,許是因為相貌清淡雅致,一舉一動都怡人舒適,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熟絡,眨著眸子道:「大隊不是大集嗎?我今天特意請了半天假過來的,想和你一起逛逛,沒打攪你吧?」
顧月淮倒了杯熱水,把搪瓷茶杯遞給她:「沒有,喏,喝點水吧。」
白玫也沒與她客氣,在炕頭上坐下,小口抿著熱水,驅散了一些涼意。
她今天沒穿護士服,只穿了一身灰撲撲還打著補丁的襖子,披肩的發被紮成了兩條粗長的辮子,乾乾淨淨的模樣和鄉下被曬到發紅的姑娘們很是不同。
似發現顧月淮在打量她,白玫笑了笑,把手裡的牛皮紙袋遞給顧月淮:「給,上次的麥香餅你沒吃,這回我買了雞蛋糕,你可不能再拒絕了。」
顧月淮頷首,接過雞蛋糕放到一邊。
兩人閒聊半晌,顧月淮發現白玫總有些欲言又止,不過她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也沒多問,她要是想說自然會說。
白玫顯然不是個能憋得住話的人,躊躇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些為難地道:「月淮,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就是上回醫院那個黃晟,到底是什麼人?」
聞言,顧月淮微頓,眼神隱晦地看了白玫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白玫苦笑一聲,有些為難的小聲道:「黃晟這幾天總纏著我,還跟著我回了一趟家,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但我爸媽不知道。」
說到這裡,白玫臉色有些難堪,語氣也更低落了。
她抿了抿唇,繼續道:「他們有意讓我和黃晟談對象,我不願意,可是我在家裡根本沒什麼說話的餘地,我看你好像認識他,今天逮著空子,專程過來和你打聽打聽。」
顧月淮斂去唇角的笑意,語氣轉淡:「談對象?你父母同意的?」
她沒想到上輩子黃晟的強暴居然因為她和晏少虞的插手,演變成了追求。
不過,沒人比她更清楚黃晟骨子裡身為京城人士的高傲,他從來都對他們這些「鄉下人」抱有著一種高高在上,甚至是鄙夷不屑,會和白玫談戀愛?
她又道:「你父母了解他嗎?知道他是什麼人嗎?這就同意你們處對象了?」
白玫抖了抖唇,看向顧月淮的眼神帶了幾分清晰的狼狽,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我只是他們撿來的。」
這短短的一句話,卻仿佛揭露出了白玫心底最深的傷痛。
顧月淮皺眉,語氣平靜中透出幾分凌厲:「所以呢?就因為他們養大了你,就可以隨意決定你的命運?你準備就按照他們的想法,把自己交給一個渣滓?」
她這番話落在白玫耳中,卻像是一道驚雷。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顧月淮,眼眶顫抖,不知是因為她說出了她所想卻不敢說的話,還是覺得她這話實在大逆不道,一時沒有出聲。
「黃晟那樣的人,你覺得他會對你抱有幾分真心?」
「既然你來和我打聽,那我就實話與你說,他是京城人士,雖然下鄉插隊來了這裡,但早晚是會回去的,不會在這裡落戶,你覺得到時候他會帶你一起回去嗎?」
「他這個人心胸狹隘,看不起鄉下人,與你父母說那些,不過是把你當魚了。」
「我說的更明白些,你父母貪財,黃晟只需要稍稍拋出一些誘餌,適當的表達出對你的興趣,你就不得不上鉤了,懂嗎?」
「想好好活著,就離他遠些,始終保持警惕。」
顧月淮的聲音清透如水,帶著些警示的味道。
白玫咬了咬嘴唇,有些黯然:「我父母如果同意的話,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顧月淮搖了搖頭,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孝順,並不是事事順從,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這些年你工作賺錢養家,本身已經算是一種回報,沒必要把自己的下半輩子也搭進去。」
「有些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也說不明白,你自己懂就成。」
顧月淮自問和白玫不算是心腹之交,話說到這裡已經夠出格了,再多說,免不得會引起她的逆反心理,覺得她是在刻意抹黑她的養父母。
白玫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許久才說道:「謝謝你,月淮。」
顧月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不用這麼客氣,對了,你還要去逛大集嗎?我怕是不能同行了,我對象明天要出遠門,我得給他收拾行李,就不與你一起去了。」
白玫微詫,旋即像是想起什麼,好奇道:「對象?就是上回那個男同志嗎?」
顧月淮大大方方頷首:「對。」
她笑了笑,神色有些艷羨,旋即輕嘆一聲道:「我也不逛了,今天就是特意過來找你的,麻煩你了月淮,我下次再來找你吧。」
顧月淮看著她略顯落寞的眉眼,想起她家裡雜七雜八的亂事,沉吟道:「也不著急走,天還早,留下來吃個晚飯吧,我也有事兒想問問你呢。」
白玫似怔了一下,喃喃道:「可,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