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淮抿唇,看著許晉芳兇狠的表情,心頭卻有些許複雜。
有些人,因手握權勢而做些豬狗不如的事,如同惡魔。
而有些人,自己的生活尚且一地雞毛,卻還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
許晉芳已經存了死志,她知道李衛東的事牽扯頗多,不想將他們這些無辜的人給牽連其中,所以才會出聲驅趕,這無疑是個善良卻又可憐的女人。
阿林眉頭一皺,制止道:「他們偷了牛!不能走!要一併交給民警!」
許晉芳冷聲嘲諷道:「閉嘴!虧得李衛東活著的時候最照顧你,他才剛死,你就惦記上大隊的牛了?呵呵,想管牛的事兒,你還是當上支書再說吧。」
阿林面色一變,看許晉芳的眼神有難堪也有怨恨。
阿達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今天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夢,讓他雲裡霧裡。
許晉芳看向顧月淮和晏少虞,聲音冰冷道:「你們走吧!」
她才剛說完,外頭就傳來了一陣摩托車的聲音。
「民警來了!還來了倆呢,李衛東這事兒有的說了。」
「咋來的這麼快?從這裡去公社那麼老遠嘞!」
「這誰知道?反正趕緊查查吧,這殺人犯連李衛東都敢殺,還有啥不敢的?」
「……」
屋外不明真相的村民們大聲吆喝議論著,聲音也傳進了屋裡。
許晉芳臉色十分平靜,她已經接受了命運,自然不怕民警來抓。
不多時,兩個穿著警服的民警就進了屋裡,當看到炕上腦袋被砸的稀巴爛的李衛東時,臉色大變,當即就封鎖了現場,當知道殺人的是許晉芳時,面面相覷。
這事兒落到等在外面的眾人耳中,又是一記驚雷。
誰都沒想到李衛東最後居然死在了自己老婆手上,許晉芳和他當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平日裡感情不說有多好,可也看不出來是殺人與被殺的關係。
不過,想到這麼多年來李衛東的所作所為,知情者都紛紛緘口不語了。
許晉芳日子過的也憋屈,只是都想著她逆來順受慣了,沒想到她會殺人罷了。
在民警的詢問中,許晉芳也承認的很爽快:「人是我殺的,但那是因為他該死!」
很快,許晉芳就把這些年來李衛東幹過的齷齪事一一說了出來,甚至連埋屍的地點都說的一清二楚,一個個爆炸性的消息讓兩個民警一臉的難以置信。
許晉芳平靜道:「那個跳河的女知青當時還懷著孩子,不信你們把人挖出來看看。」
其中一個民警惱怒道:「李衛東做過這麼多惡事,你們為什麼替他隱瞞?」
驀的,許晉芳一笑,嘲諷地看向兩個民警:「你當沒人說過嗎?有用嗎?李衛東的親叔叔是公社主任,說話比書記還管用,你們能管得了嗎?」
這話一出,可就不單單是一起簡單的案子了,這甚至牽扯到了包庇!
兩個民警一臉苦色,著實沒想到就是出來找人,還能撞上這麼棘手的命案!
四周一片寂靜,柳枝大隊的所有人都不吭聲,安靜的像是沒聽到許晉芳的話似的,這麼多年來,這些塵封的往事終於公之於眾了,不過,最後的結果可能依然是沉默。
民警沒再說什麼,給許晉芳戴上手銬,就準備把人給帶走了。
阿林卻忽然指著顧月淮和晏少虞,大聲道:「民警同志!這兩個人聯合前幾天下鄉的知青把我們大隊的牛給偷走了!你們把他們也給抓起來吧!」
顧月淮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真是堅持不懈。
她扯了扯唇角,沒好氣地道:「民警同志,偷牛一說簡直就是無稽之談,我們倆就在這,要真偷了牛還待在這裡等著你們抓?」
「就是你們!大夥都能做證!」阿林大聲喊著,一副不把他們帶走不罷休的模樣。
民警對視一眼,狐疑地看向顧月淮和晏少虞:「你們不是柳枝大隊的人?」
顧月淮心頭一動,頷首道:「我們是大勞子生產大隊的。」
晏少虞瞥了兩個民警一眼,心中也有所猜測。
柳枝大隊距離公社很遠,民警卻來的這麼快,說明是在路上碰到的,至於有什麼事民警會出動,那大概率就是尋找失蹤在山上的宋今安了。
果不其然,顧月淮話音剛落,民警便驚訝道:「顧月淮?晏少虞?」
顧月淮明知故問:「民警同志認識我們?」
兩個民警如釋重負地道:「宋今安同志平安回去了,專程讓我們來營救你們的,此次出警的人不少,我們倆是恰巧路上碰上了柳枝大隊的同志才過來的。」
聞言,顧月淮和晏少虞相視一眼,宋今安還活著?
顧月淮倒是早有預料,畢竟上輩子他和田靜也平安回到了大隊,這兩人運氣極好,只是不知道被她捅了一刀的田靜有沒有安然無恙,活著回去?
這麼想著,她便這麼問了。
「民警同志,宋知青沒受傷吧?還有田靜,田靜怎麼樣了?」
民警搖了搖頭:「宋今安同志沒什麼大礙,只是體力透支,累壞了,倒是田靜同志受了傷,目前還在縣醫院裡搶救,具體情況我們也不知道了。」
顧月淮垂下眼睫,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田靜果然還是活著回去了,命還真是大,被捅了心都沒死透。
這人絕對是個禍害,往後有機會一定要一擊斃命,折磨她已經不重要了,殺了她才是頭等大事,否則這樣的禍害不除,早晚會重蹈覆轍!
晏少虞握住顧月淮的手,聲音清冽:「宋今安什麼時候回去的?」
民警道:「你們被困了一天後,大勞子生產大隊的支書讓人下山,找人來救援,公社一聽立馬就派人了,民警和民兵隊全體出動,很快就在山上找到了宋今安同志。」
「當時田靜同志處於昏迷狀態,宋今安同志惦記你們,讓我們繼續找,不過雨下的太大,環境艱險,我們搜救也遲緩了許多,還好你們沒事。」
晏少虞眸子微閃,眉宇間神色淡漠。
顧月淮唇邊也掠過一抹冷笑,環境艱險,搜救遲緩固然能當成是理由,不過,最大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宋今安已經獲救,救他們這兩個小人物自然也不需要上心嗎?
如果不是宋今安催促,只怕再晚幾天他們也見不到這些搜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