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回去

  目送車離去,少女滑膩微涼的肌膚手感仍在指上殘留,他剛才的舉動過於唐突了,但她沒有生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是喜歡他呢?因為這個認知,轉回去路上的青年心情雀躍。

  馬車裡。

  【三六,謝珩臻這個人疑心重、專橫。】謝青嬰如是說道。

  三六【從何得來的評定?】

  【他剛才發現我臉上的疤是假的,想也不想抬手就擦。果斷而不留餘地是為專橫。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他疑我用這個傷疤讓他愧疚。如果我回答得不滿意,他以後就會對我虛與委蛇。】

  【這是一個正常政客的心理,要不然他也守不住晉朝半壁江山啊!】三六莫名其妙。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因此跟他翻臉?】

  三六懵【你想說什麼?】

  【他知道此舉會換來什麼樣的結果,但他毫不猶豫。意味著我對他並不是那麼的重要。欠著我的救命之恩又連累我毀容,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不顧慮。且他也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妹妹送進家廟……】

  謝青嬰嘆氣【說得好聽是為人耿直中正。實際是冷血無情。他永遠都會站在中點上,不會因為誰而偏移。做政客是合格的,於六親而言,就不是多美好的事情了。可能會被他犧牲掉,謝五娘就是例子。】

  三六【……宿主是不是多慮了?】

  謝青嬰【但願是我多慮。】慈不掌兵,謝珩臻的殺伐果斷藏在溫和之下。只不知他的才智是否配得上他的心性?

  三六能和謝致四人連接,遠行挖礦的謝遠的見聞都能傳送回來。

  骨瘦如柴衣不遮體的難民,拖家帶口乞討卑微懇求;插著草標的青壯兒童女人,病倒在廢墟掙扎的老弱。大雪掩蓋不住遍野的餓殍,大風颳不走他們的嗚咽,一幀幀宛如世界末日的畫面,令人淚目。

  人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也是最多情感的生物,每個人因所受教育和自身的經歷形成不同的世界觀。謝青嬰不想做心有大愛的人,不想救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一如原主,悲慘遭遇源自她的軟弱無能,受不了屈辱無力反抗可以以死明志,為何還要去忍受?怨恨別人強大仗勢欺人,有何用?她經歷過太多的人性的醜惡,心是冷漠的血是冷的。

  她不在意別人如何評點她,世上只有為她付出的人,為她出錢出力的人,才能擁有對她的監護權和建議權,憑一張嘴對她的人生指指點點的人全是放屁。然後再鐵石心腸,她也無法對無辜稚童無動於衷!

  要救孩童就要救他們的父母家人,這就是救世了,救世就要推翻沉疴痼疾的統治。不知道是否出於直覺?謝青嬰始終覺得謝珩臻扛不起這個重擔。或許是因為前世他的不完全成功,只保住半壁江山?

  當然有得必然有失,不能指望蘭花優雅高潔,還能如寒梅笑傲風雪,青竹百折不撓又如磐石般堅硬。中正耿直對付不了邪惡貪婪。

  如果不是系統規定,謝青嬰會選擇溫良扛起這幅救世大旗,以毒攻毒。現在她只能有所保留地去輔助謝珩臻,希望他不會讓她失望。

  心中如荒野的人,對所有的節日都敬謝不敏!維持著假笑面具過完年節,謝青嬰將建康所有事務交給謝寧,打算借驚蟄前祭拜新墳為由回永嘉郡,然後轉道前往鐵、金礦。

  不管什麼礦私采都是非法的,運送回來給發現就麻煩了。所以她只能選擇自己過去,將采出的礦放進空間帶回來。其實從建康直接往礦山更近,但找不到藉口離開只能饒道,如此路途就變遙遠了。

  王澗很想跟去,奈何還沒有出百日熱孝期。擔心兄妹二人路上也意外,想安排多幾名侍衛隨行保護,被謝青嬰拒絕了,以免到時候跟到礦山去,表示有謝致足矣!他不便送行,提前為二人餞行。

  走的時候,謝珩臻告假相送。青年騎馬跟隨在謝青嬰的馬車側,很是擔憂:「去年冬多地雪災,造成流民四竄,地方官府無所作為。不少人落草為寇。路上並不安全須多加注意,容貌不要露於人前。」

  謝青嬰微笑:「不是有你家的腰牌嗎?」

  她不但有謝家的也有王家的,順帶哄了崔李兩家的,只不過都給謝遠拿去招攬流民了,身契不管是活契還是死契都要經過官府蓋章,不能一個人招攬過多,以免誤會要造反。所以分別記在四家名下。

  謝珩臻:「太平時好使,亂世人家未必給面子。不要大意。」

  謝青嬰嗯了聲:「我讓謝寧有事找你,有人搗亂,還要勞煩你幫忙一二。」其實只要溫家不再來搗亂,不會有人敢鬧事。

  謝珩臻點頭應下:「一路平安,時間充足不要趕夜路。」

  崔李盧三人和好幾個謝文石的同窗也來送行,崔李二人帶上了自家妹妹。人等在城門外。

  馬車停下,幾個女娘圍著謝青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祝她一路平安,快去快回外,還給她送來好些乾糧果品。

  謝珩臻不好再湊過去與她說話,待道別過後,與眾人一道目送少女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離別,總是令人惆悵!

  路上流民多不勝數,青壯時常哄搶他人吃食,被搶之人呼天搶地。官道驛站隨處可見插草為標的流民。路邊凍死之人無人掩埋。

  謝文石看得心驚膽戰,總感覺這世道很快就要亂起來。這晚在一河畔客棧落腳,洗漱後到謝青嬰房間與她一道用膳。

  「我看這世道很快就要亂起來了,也不知道回家後能否再回建康?聽說很多人或落草為寇或揭竽起義。你說我們要不要屯些糧食?再多買些青壯保護我們?亂起來金銀都不好使。」

  謝青嬰驚訝他居然有這等意識,「年節時賺到的錢,我都用來屯糧了。現在糧價高到嚇人,你說的太遲了。」

  謝文石:「不出建康,我也不知道世道變成這般模樣。也不知道永嘉郡情況如何?永寧去年打了一仗,邑地百姓不知是否有損害?早知道就不回來了。他們待我們不好,給他們守孝已經仁至義盡了。」

  謝青嬰挑眉:「他們待你不好?我看待你好得很!從不苛責你,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讀書十年還是蒙學,都沒說你半句。」

  謝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