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倨後恭

  謝青嬰聽到動靜便起身了,來不及穿衣,堪堪將浠巾包上(浴巾)。

  身材高挑十六七歲的少年,五官深邃似有胡人血統?不難看也不好看,眉宇間帶著一股子陰戾之色,因盛怒更顯乖張。映入眼帘的唯美畫面讓他一窒,驚鴻一瞥,便被衝進來的姑洗弦月二婢擋住了。

  盥洗室不大一目了然,除了浴桶和用來補充水外,便是一面放衣物的架子,楊昭迅速上前查看浴桶。

  「出去。」少女冷清的聲音響起。

  浴桶里沒人,楊昭一頓,轉身大步走出去,「啪」一聲把門關上。

  外頭腳步嘈雜,想也知道楊昭帶了不少人來。謝青櫻壓下心頭怒火,在二婢的協助下將衣服穿好,披著濕漉漉的長髮走了出去。

  「今日與你長街縱馬的何人?」自臥室搜查出來的楊昭,對出來的謝青嬰冷聲質問。

  其餘的廂房也有人在搜查,院門外還守著兩侍僕。小侍女們嚇到抱團縮在屋檐下。

  謝青櫻深呼吸了一口氣,舉步過去揚手就給了楊昭一記耳朵。

  「啪」一聲,楊昭臉都給打歪到了一邊,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諸人嚇了一跳,安靜下來。

  謝青嬰本不打算此時和他翻臉,以免節外生枝的。但他實在太過分,一點都不尊重女士。冷聲道:「人與禽獸之別,在於人知禮義廉恥。男女七歲不同席,縱無教末學,但耳濡目染也能潛移默化。

  婢女已告知你我沐浴,仍然強行闖入搜我住所。目無禮法毀我清譽。我與人縱馬長街有違禮法乎?與你何干?憑何強闖民宅,搜我住處?你如此無恥野蠻可是家學淵源?」

  少女無面懼色,剪水雙瞳如古井不波,神情冰冷!

  楊昭一怔!不解從前唯唯諾諾溫婉柔弱的少女,何時變得如此強硬銳利了?沉聲道:「你我早訂婚契,便該謹守婦道。若非你與外男縱馬同進共出,我焉會大動干戈,你有何臉面與我講禮法?」

  謝青嬰氣極反笑:「訂婚七年,婚書說改便改,你無視契約。我為何不能另擇良人?」

  楊昭皺眉:「此非我之願。我已力爭讓你與謝青寧一道進門。」若非喜她貌美溫柔,他豈會與父母起爭執。

  「你要我為妻我便妻,要我妾我便為妾,可有問過我意?是否我也可要你為夫便為夫,讓你為私夫(情夫)便為私夫?」

  楊昭臉色鐵青:「那也要你有這本事,勸你慎言謹行,否則……」

  「否則便如何?你毀婚在前,哪來的臉面強闖進來興師問罪?」

  謝文石怒氣沖沖走了進來。他雖渾噩,但人都殺上門來了,相交好友皆在,面子不能不要,自不能任人欺壓妹妹。

  看到他還帶著一大群人進來看熱鬧,楊昭惱羞成怒,斥道:「婚約雖改,但我也沒有棄她於不顧,給了她滕妾之位。倒是你只會吃喝玩樂,連世子之位都保不住的廢物,又有何資格質問我?」

  謝青嬰:「這還要多得你家出力。」

  謝文石:「好大的臉,就是進門了也沒有貶妻為妾的,更何況我妹妹尚未進門。你要納她為妾,問過我和她的意見否?」

  楊昭假裝沒聽到謝青嬰的話,輕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叔父與大母已經同意,何時輪到你們反對?」

  「你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父母不在,長兄如父,妹妹的婚事,何時輪到二叔大母做主了?按你這說法,我兄代父職,是不是也可以隨意毀掉你們婚約,替妹妹另擇良人?」

  「誰家中不是長者做主?想不做妾,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我不與你胡攪蠻纏。謝氏,你既是我室妾便要遵守婦道,我勸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除非你死了,否則這輩子便只能是我的妾……」

  楊昭冷冷地看向謝青嬰:「再與外男往來,休怪我無情!」

  王澗忍不住了:「嘖,區區一個郡侯世子,便敢隨意欺凌亭侯嫡子女。平民百姓豈不是可以隨意打殺?我竟不知郡侯勢大至此!」

  楊昭大怒:「你又是何人?」

  少年崔聞笑吟吟道:「他便是與小君女縱馬長街之人,當朝司徒嫡子,王二公子。在下區區清河崔氏子弟,就不報上名號辱閣下尊耳了,畢竟我等沒有楊世子勢大。」不就是以勢壓人嗎?誰還不會了。

  楊昭僵住!

  「誒!崔兄堂堂尚書令嫡子,都不配入永嘉郡侯世子之耳,我等就更不配了。不過弘農楊氏也沒這麼囂張啊?不知,這永嘉楊氏出自哪幾大士族?」說話的少年是隴西李氏嫡系子弟,李蘭亭。

  楊昭臉色陣青陣紅,沖王澗三人拱手:「原來是王二公子,崔崔公子,這位公子,楊昭失禮了。三位大駕光臨永嘉郡,在下有失遠迎。請見諒!」心中納悶,謝文石何時與這等高門子弟混在一起的?

  謝青嬰輕嗤,前倨後恭,無恥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