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觀我相貌如何?
王政原本還準備了幾招鋪墊循循誘之,倒沒有想到袁術立刻便能想到劉表,心中暗喜,面上卻是不露,淡淡笑道:
「袁公何出此言?政在此事上卻不曾主動聯繫過劉荊州。」
那就好.
袁術剛剛放下心來,卻見王政從容續道:「也不知道劉荊州如何得知政如今身在壽春,前幾日遣派了使者前來,主動提到曹操心懷叵測,欲挾天子以令諸侯,乃國賊也,欲聯手我徐州一同北伐,並討曹賊!」
話音剛落,袁術神色登時一變。
劉表主動找上王政,欲要一同北伐曹操?
這話初聞出人意表,畢竟劉表可是漢室宗親,而王政呢?名為漢臣,實為反賊。
但袁術細思之下,卻又覺得合乎情理。
當初劉表單騎入荊的最初,荊州人情好擾,賊眾甚多,處處沸盪動亂,即便其宴殺宗賊五十五人,也不過堪堪掌握了江夏南郡兩地罷了。所以在建安以前群雄割據的初期,劉表乃至荊州勢力都表現的十分安份。
但如今卻不同了。
袁術知道劉表近年來招誘有方,威懷兼洽,令境內的賊黨豪強或是兵敗身死,或是為其效用,可以說已基本平定了境內的反抗勢力,控制了荊襄七郡。
之前是無力外擊,如今後方穩固,劉表怎會沒有開疆擴土的野心呢?他此時的目光自然會放在荊州四周的豫州、揚州、益州以及交戰了。
從戰略層面上講,首選者自然是揚州,因為揚州背臨大海,又和荊州共分長江天險,一旦兩州版圖相連,是可以真正形成進可攻、退可守的從容局面,所以當初孫策掀起叛亂時,劉表大為意動。
但另一方面來講,劉表心裡最忌憚的是誰?若有機會最想對付的,恐怕正是如今已掌控潁川郡的曹操了。
無他,潁川郡離荊州南陽太近了
而對劉表看而言,南陽郡絕對不容有失,甚至不能允許它的身側有可以威脅的力量存在!
因為這是一個領縣七十有三,人口過兩百萬的天下第一大郡!
而且荊州近幾年愈發興旺,本就有一個很大原因是因為當初關中大亂,導致大批士族人才逃亡荊州,劉表欣喜若狂,禮賢下士,收攏人才,更特意廣設官學以表重文尊儒。
只是好景不長,而隨著曹操帶著獻帝遷都許縣後,連更遠的徐州都出現了人才外流的現象,荊州和南陽自然更是首當其衝了。
不僅是原本的那些紮根荊州不久的關中精英有回流趨勢,甚至還帶動了不少本地的望族豪紳,這讓劉表的壓力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有緊迫感了。
人有壓力,自然便要想緩解,面對威脅,自然便想要解決。
對於這個從自己手裡奪走南陽的大敵,袁術自問還是有些了解的,以曹操這幾年的戰績而言,若是讓劉表主動挑起邊釁,他大抵會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但若是加上王政和徐州軍的話,大抵便會意動。
原本的歷史上,自從曹操帶著獻帝遷都後,劉表和曹操的確開始了不斷的衝突,比如建安二年,張繡背叛曹操,劉表派兵會同張繡多次進攻曹操,並親臨與其親自交戰。
建安三年(198),曹操再度進攻張繡,劉表派兵救援並阻斷曹軍糧道,更欲大舉反攻,結果就在這一年長沙太守張羨率兵反叛,零陵桂陽一同響應,將劉表徹底拖住無法外顧。
待其終於平定了荊南三郡叛亂的時候,此時的曹操卻已經打贏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場戰役官渡之戰,隨後更踩著曾經大哥袁紹的屍體登上了人生巔峰,聲勢之盛,可謂一時無二,劉表自然再也無法與之相抗。
所以有時候的確真是「時來天地皆同力」,曹操挾天子的前期固然風光,可不久之後便成了眾矢之的,因為其他諸侯也都眼紅了,都想將獻帝這張王牌搶到到自家手裡,來享受一下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滋味,所以在官渡之戰之前,曹操是真正的內外交困,四面楚歌,離兵敗身亡只有一線之隔。
可他真有時運啊,劉表想打他,荊州三郡造反,孫策想偷家,結果被人刺殺,最後只剩一個袁紹留在中路剛正面,也揍的曹操差點要打出GG了,結果又出了許攸這個反骨仔
袁術越想越覺此事大有可能,心中暗自悚然,面上卻笑呵呵道:「原來如此。然則禦寇打算怎樣與劉表聯手?」
王政淡淡地道:「既是共擊,自是兩路並進,若是功成,無非各取所需。」
「願聞其詳。」袁術做傾聽狀:「怎地兩路共擊,如何各取所需?」
「劉荊州的意思,是想請我徐州先從泰山發兵,先對兗州西面發動一場戰事,吸引下曹操的視線。如今曹操已在潁川南面派遣大將重兵屯駐,由廬江北山之路已是難行,政本就有意轉換方向,由東擊西,如此一來欲襲許都,便先去兗州,所以這一點自然不成問題,已然應允了。」
「劉荊州的信使已然承諾,一旦曹軍的主力真被吸引到了西面,那麼潁川南面自然空虛,他便會立刻悉起大軍,奇襲昆陽等地,即便一時擊敗不了夏侯惇,也必然先把舞陽、定陵等地攻占,曹軍兩面受敵,分心兼顧之下,至少我軍這邊攻破西面防線的把握便多了幾分。」
「如此便是政先在西邊起兵,呼應了劉荊州,隨後劉荊州亦在南面進犯,反過來又呼應了我徐州,這便是兩路並進,交相呼應了。」
「至於各取所需麼,政鞭長莫及,便是擊敗了曹操,也不會留在許都。」
王政笑了笑道:「對於劉荊州而言,單此一點已足夠了。」
袁術默然片刻,點了點頭,劉表欲擊曹操的最大原因便是因為潁川的地理位置,但凡有一個強大的勢力占據此地,自然便會對南陽產生了威脅,所以劉表最大的利益訴求便是潁川郡。
而這個與王政的利益訴求毫不衝突,其目前盤踞的徐州與潁川相隔甚遠,便是搶過來也占不住,便是占住了也不好治理,至於王政的利益訴求是什麼,袁術猜不出來,料想獻帝肯定是其中之一。
把玩著掌中的酒盞半晌,袁術突然說道:「如此說來,禦寇至今尚未與劉表親自面談?」
王政笑道:「政如今身在壽春,便是想要一睹劉荊州尊顏,亦無法耳。」
「那你之前見過劉表麼?」
「不曾見過。」王政道:「不過雖未曾親睹,劉荊州漢室宗親,天下八駿的美譽卻是聞名久矣,世人皆言其身長八尺,姿容偉壯,一派君子風範。」
「哈哈,劉景勝身材高大,乍眼望去,的確頗有丈夫氣概,相貌麼,也還說得過去吧。」袁術笑了笑道:「只不過白璧微瑕,面相雖算端正,唯有一點不好。」
「哦?」王政側目袁術,很配合的問道:「卻不知是哪一點?」
「此人顴骨高而內陷!」
袁術眼中閃過駭人的寒光,冷哼一聲道:「顴骨者,權力之骨也,高聳本是好事,然則內陷卻是不然,相術上言此乃無信之相,有此相者,野心勃勃卻又狡詐多疑,毫無信義。」說著拍拍王政的胳臂,一臉鄭重地提醒道:「禦寇,你我既為盟友,亦是忘年之交,不得不多言幾句,若與劉表結盟,可得多加小心。」
「此人與本侯全然不同,貌似君子賢士之人,實非良善可信之輩。」
意思是你才是良善可信之輩?
王政暗自吐槽,面上卻佯裝一驚,失笑問道:「不意袁公卻還通曉相術,果然能者無所不能。」
「那麼不知袁公觀我相貌如何?」
「額」
袁術登時語塞,王政的相貌在他看來可以用八個字形容,泛善可陳,無可指摘。
因為相書上根本沒有類似這種相貌的評語,畢竟能被相書記載的相貌,不論是褒是貶,起碼是不凡的,是出眾的。
如王政這種平平無奇的大眾臉連上相書的資格都沒有,那袁術又如何知道該怎麼形容,怎麼評價呢?
當然,袁術再傻也不會直接告訴王政這種真相,猶豫片刻,方才幹咳一聲想到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回覆:
「禦寇這等年少有為,面向自然是大富大貴,多福多壽之相了。」
「哈哈。」
王政自然一聽便知這是客套的應付,不再多言,只是笑道:「來,袁公,政再敬伱一杯。」旋即岔開話題,轉望堂上歌舞。
他越不正面回應,袁術越是心中不安,劉表同樣也是他的大敵,兩人可謂既有舊恨,亦有新仇,加上疆土交壤的競爭關係,尤其是孫策叛亂時,荊州軍亦有蠢蠢欲動,袁術自然察覺到了,所以他當然不希望王政真的與劉表同盟合作!
今天兩人能聯手對付曹操,那麼他朝會不會再對付其他諸侯?
比如揚州
袁術不敢再想下去了,卻又不得不想,越想越是驚懼,劉景升這廝慣會裝腔作勢,收買人心,而王政一介豎子,年少無知,恐怕真有可能被他一番巧言令色便拉攏過去,那可如何是好?
正陷入思忖時,堂下突然發出一聲響聲,旋即哄堂大笑,聲樂為之一停。
眾人忙轉眼去看,卻是王政麾下的周泰喝得多了,坐不穩當,摔倒在地,旁上樑剛甘寧等人齊聲鬨笑。
待周泰扶著案幾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滿臉通紅,也不知是醉的,抑或是惱的,斜眼對面,突然嚷道:「爾等鼠輩,笑些甚麼!」
此言一出,揚州眾將人人變色,梁剛更是盯視著周泰,臉色十分難堪:「汝罵誰呢?」
「方才誰在嗤笑,乃公便罵的誰!」
梁剛正待怒叱,卻見邊上席間另一人跳將而起暴喝:「放你娘的屁!誰是鼠輩?」
眾人循聲望去,正是甘寧,此時已然嗔目揚眉,分明怒不可遏。
「嘿,宴席之上這般威風霸氣,顯汝英雄?」周泰冷笑連連:「提到沙場廝殺,為國除暴,卻是人人縮頭縮腦,不見一人上前應聲。」
「汝不要太放肆了!」
甘寧深深瞥了周泰一眼,閃過濃烈的殺機,旋即斂沒:「再敢胡說八道,當真以為徐州的官,本將便打不得麼?」
感應到了甘寧的殺意,周泰心中亦是一寒,不過演到這等地步,自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反而愈發猖狂大笑,斜視甘寧,一字一頓地道:
「俺有說錯麼?」
甘寧有心辯駁,卻一句話卻也說不出口,因為周泰說的皆為實情。
王政與曹操之間,直到目前為止,其實是曹操更恨王政才對,因為他才是屢屢吃虧的一方,王政這個占便宜的未必有多少心結,如今林東之前,大戰連連之下,王政猶自厲兵秣馬,欲要北伐許都,不談勝負如何,起碼是一副乘勝追擊的架勢,彰顯敢戰之心。
相反,袁術和曹操卻是反過來了,因為兩人每有相爭,袁術都是大敗虧輸的一方,且眼下夏侯惇本就對汝南虎視眈眈,王政剛剛打完孫策又要去打曹操,袁術卻不肯聯手與共,不管原因如何,落在世人的眼裡,都是畏戰不前,甚至解讀出被曹孟德打怕了,打服了!
主公被人打服了,他們這些臣子腰板自然也挺不直了,絲毫無法反駁爭辯。
酒喝到現在,王政與袁術一直談話,沒喝多少,壽春諸將在徐州眾人故意地哄勸下,卻已都喝得差不多了,甘寧本就是悍勇驕傲之人,此時醉意之下,愈發按捺不住,當即猛一拍案,直將案前酒盞碗碟悉數震翻!
眾人驚呼聲中,甘寧昂然出席,疾步走了過去,聳立在袁術和王政面前。
先是以極為迫人的眼神盯了王政一眼,旋即對袁術拱手道:「州牧,方才徐州周泰之言,實乃誅心之言,若是置之不理,傳揚開去,日後州牧威信何有,軍心何在,士氣何存?」
他聲色俱厲地道:「甘寧雖是不才,卻也不曾受過這等小覷輕蔑,願請為先鋒,即日北上,為主公取回失地!」
甘寧雖有醉意,卻沒徹底失了理智,只說取回失地,而非去攻許都。
話音剛落,身後的周泰已是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不片刻鼾聲大作。
激將既已成功,他的任務便算完成,為了避免等會如何去為方才的言論買單,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直接醉倒不省人事。
而這時王政也立刻皺眉叱道:「胡言亂語,簡直貽笑大方!」擺手示意親衛將之抬出宴席。
又一臉歉然地看向袁術:「袁公恕罪,這周泰新附不久,尚未去其野性,驕恣妄語,有得罪之處,尚請海涵。」
受人面辱,偏生發作不得,再好的修養也難以做到渾然無事,袁術此時的臉色已然陰沉,不過面對王政不好發作,只得強笑兩聲道:
「此乃武人本色,無妨無妨。」
轉望甘寧時,笑容卻驟然收斂,擺了擺手,一副十分不耐的模樣:「莫要多言,還不退下!」
「州牧!」
甘寧大為失望,痛心疾首地又喊了一聲。
袁術正待呵斥,這時堂下又有一人起身出席,卻是顧雍:「稟州牧,以臣之見,甘將軍方才之言,未必全不足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