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騎射

  第335章 騎射

  隨著日頭點點升高,氣溫也愈發地燥熱起來。

  下相城外二十里,司鎮山下。

  平原上的一處臨時營寨,數千人馬,一片安靜,不少人雖未出聲,卻是面色彷徨,一看便知因是軍令當頭,才勉強壓抑心中的不安。

  說起來,失敗有時候也不全然都是壞處。

  比如若是袁術看見這幕,便會驚訝的發現,自家的軍紀似乎突然間變好了些。

  怪異的沉默氛圍中,吳勝暗自撇嘴,只是輕輕撫摸胯下坐騎,安撫它的躁動不安。

  起事以來,殺戮越多,除了王政、徐方等有限幾個親近人外,吳勝愈發地喜歡親近動物了。

  尤其是這類當久了軍馬的戰騎。

  作為和人類最為親近的幾個動物之一,馬本身就頗有靈性,更如士卒一般,每逢臨戰便能通過氣氛感受地到。

  它會知道,在不久之後,便會與成千上萬的同類一起縱情馳騁,踐踏人類的屍骨,那濺飛的鮮血,陷碎的骨肉,若是敵人的固然大為快事,可若是自家的主人,或是同伴的主人,則亦難免會哀嘶長鳴,兔死狐悲。

  向前一步,勝負天知,生死莫測。

  這種感覺很是複雜,既有亢奮的期待,又有對未知的恐懼,

  人如斯,馬亦如斯。

  下相城頭。

  守將已在二度催促。

  「城門已開。」那守將笑道:「趕緊帶兄弟們入城吧。」

  前方漆黑的門洞中,李仁游移不定地緊緊盯著。

  火辣的日頭曬的他滿頭大汗,其中不少落入眼瞼,李仁忍不住揉了一下,手掠過他的發梢,視線模糊之間,李仁的動作突然停頓了!

  就在方才!

  他似乎看到了一抹寒光,稍縱即逝。

  「快入城啊。」

  那守將的聲音縹緲如從雲端傳來,李仁莫名間覺得遍體生寒,這六月流火之時,怎會有這等感覺?

  他猛地再一次抬頭,看向城頭,見那守將雖面容帶笑,可身邊的親兵,乃至不遠處的士卒卻是人人神情肅穆,甚至.

  弓矢無不在手!

  發現這點後,李仁心中頓時一個咯噔。

  不好!

  他猛地反手拔刀,拽起韁繩的同時聲嘶力竭喊道:「快撤,門後有埋伏!」

  聽到這聲喊,那守將先是一怔,旋即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心知已被對方發現,立刻便斷然揮手!

  下一刻,就在李仁大聲提醒的同時,城頭之上,箭如雨下。

  城門後更是立刻發出震天動地的殺喊聲,同時間擁出無數人馬,槍戈明亮,如巨浪般迅速湧出。

  虧得李仁見機得快,提前帶人逃出里外,遙遙聽見城頭那守將再次發出的笑聲。

  「好教爾知,馬校尉的確沒有箭瘡,卻早已經死在了襄賁,本將一清二楚!」

  「連他這主將都難逃虎口,若真是襄賁敗卒,爾等還能走到下相來?」

  「黃巾賊寇,竟圖以妄言欺我?哈哈哈」

  下相驟然冒出的動靜極大,驚動了外圍的哨騎,一撥撥奔回報警。

  「這樣麼?」吳勝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轉顧左右:「此必李仁詐門不成,反引了下相守將的警覺。」

  「吾早知如此,」一旁的袁胤看他愈發不順眼了,冷哼一聲:「吳少校,這等淺薄的計策恐怕連蒙學的童子都未必能瞞過,你竟還抱著妄想,真是.」

  說著,搖頭晃腦,一臉的不認可。

  吳勝斜眼瞥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袁公子世家大族出身,身邊的,見過的都是聰明人,自不是俺這等山野草民可以比的。」

  「不過俺之前早就說過成敗都行,什麼時候想過靠李仁這路人馬拿下下相?」他陰惻惻地出言反諷:「若真有此意,俺和你袁公子此時就不會駐紮此處,而是下相城外了吧?」

  「你」袁胤還待再說,吳勝已懶得理他,直接跳上坐騎,繞陣大呼:「下相人已發現有敵兵臨,必會立刻向下邳求援!」

  「兄弟們,掩好行跡,做好準備!」

  「殺敵者賞!怯敵者誅!得首一級,賞錢一貫!」

  說著,迎著盛烈的陽光,在諸將愕然之間,吳勝使個眼色,親兵立刻遞來弓箭,旋即便呼嘯奔出,卷襲奔馳,直向前方奔去。

  這是幹什麼?

  劉備軍在下邳城裡呢。

  便在眾人疑惑之時,在幾千人的矚目下,吳勝突然摟著馬脖子,側身縮腰,在高速的疾馳中使出個鐙里藏身,顯露一番極為驚人的精湛騎術。眾人瞠目結舌,大感意外。

  還不止.

  卻見此時,吳勝突然翻身而起,又再次掉轉馬頭折返回跑,蹬蹬聲中,接近百步時驀地張弓射箭,對著眾將或者說袁胤所在的位置便是一聲斷喝:

  「看箭!」

  說話間,他挽弓如滿月,射箭如奔雷,便聞弓弦聲響,一道烏光應聲而起,直向袁胤激射而去!

  這丘八要殺我?

  感到迎面而來的凜冽殺意,袁胤心中驚恐,腦子一片空白,卻來不及做任何動作躲閃,剛想著吾命休矣時,卻見烏光直接和他擦肩而過,卻是奔向了其身後的一株大樹,更射斷了兩根相連的樹枝。

  吳勝收起弓矢,再次奔回原地,一手勒馬,一手抽刀向下,先瞥了眼此時臉色蒼白的袁胤,心中冷哼一聲,再環視諸將,全場兵卒,一字一頓地道:

  「只要三軍奮勇,劉備軍便如此枝爾!」

  「少校神技,吾軍必勝!」

  迎著陽光,袁軍中的天誅營兵帶頭擊打盔甲,紛紛鼓譟。

  而見吳勝這主將竟有如此射術,這是百步穿楊啊!

  亦讓袁軍中不少人的驚慌突然消散不少,有些本就不忿之前一敗的亦是熱血上頭,齊聲大呼:

  「少校神技,吾軍必勝!」

  見狀,吳勝滿意頷首。

  之前的話自然不能說全對,比如說便是想以火攻殺敵,若是己方的士卒全無鬥志,那如何包圍,如何堵截,如何讓敵人心慌意亂,慌不擇路,造成更大的殺傷?

  戰爭的勝負手永遠是在人的身上,以袁軍如今的狀況,吳勝早就頭疼了多日。

  可他不是王政那等穿越者能將一些史志,道理信手拈來,又非徐方那等通曉道理,精於言辭的,用嘴巴他實在沒法振奮軍心,最後左思右想,唯一能做的,或許便是以身作則吧。

  上陣當先,殺敵在前,只能如此呢。

  當然,吳勝也不笨,在那之前他也想著先展示下自己的能耐。

  升為五階兵後,吳勝的個人勇武放在此世,已勉強接近二流了,尤其是作為五階兵後,吳勝還多了兩個天賦,一個是鴻翼(持有鴻翼刀對敵時,格擋機率+5%,攻擊速度+1,一定概率出現暴擊,暴擊狀態時全屬性增幅10%)

  相比這個,另一個天賦則有些雞肋,更適用於表演而非實戰。

  騎射:高速奔跑狀態下每過二十米,命中率+10%,鋒銳-8%。

  這就是吳勝為什麼要跑老遠之後再折返射擊的原因,他的射術雖沒有王政那般糟糕,卻也只算普通,只有將「騎射」的前置堆滿,命中率堆高的時候,才能做到剛才那般令人瞠目結舌的「神技」

  當然,堆滿之後,必中倒是必中了,不過那個鋒銳卻要降到20%了,而鋒銳便是所謂的有效殺傷力。

  要是換王政倒無所謂,他力量高,殺傷力自然高,哪怕只剩20%也一樣夠看,吳勝卻著實差了點了。

  所以,這天賦其實有些雞肋,不過在這會倒是派上了用場。

  這不是賣弄,是讓袁軍的這些敗卒們,對他吳勝,也對即將而來的勝利,多一點信心罷了。

  他走上一處高坡,轉目左右,正色道:「來日一戰,亦為各位兄弟!」

  「前番下邳一戰,各位兄弟多少袍澤,親友死於劉備軍馬之下,可曾忘記?」

  「和我並肩作戰過的,便是手足兄弟,手足的仇便是我的仇,兄弟的恨便是我的恨!」

  說著,吳勝反手取出一支長箭,遍示眾人,慷慨激昂地道:「齊人吳理頭,以此箭為誓!」

  「來日一戰,有進無退,要麼勝則同慶,要麼與敵偕亡!」

  見他橫刀立馬,神情說不出的肅穆,當此情景,眾人無不心動神馳,暗自慚愧。

  說到復仇,他們才是真正的當事人啊,人心非鐵,豈能還不做表態?

  下一刻,便聞千人齊呼,山鳴谷應。

  「報仇雪恨,當此時也!」

  「好!」吳勝大喜,哈哈大笑,轉馬向前。

  接住了狼狽逃回的李仁,簡單問清楚了情況,吳勝撫慰兩句,騎兵放慢速度,輜重營靠前,前行了十里,即停下正式紮營。

  又吩咐傳令駐紮在下相那處的將官人馬,打著天軍的旗號,虛張聲勢,繼續往下挑戰,城內若不應戰,不必回來,巡迴左右,一防他城中趁己軍紮營而前來偷襲,二則時刻把握下相的動向。

  不久之後,哨騎來報,下相城頭燃起狼煙,西城門更是奔出四五騎,向著下邳的方向奔去,擺明了是求援的信使。

  「果如少校所料,下相求援了。」一旁的李仁不安地扭動身子,下相不求援,他擔心,如今求援了,李仁又患得患失起來,說白了,還是當日一戰敗的太慘,如今心裡已是留下陰影。

  「咱們何時設伏?」

  「急什麼?」吳勝冷哼一聲:「求援剛出,人家軍馬連下邳門都沒出呢。」

  他想了想,吩咐親兵:「既有四五騎,就別全放過了,去射殺三人,留一,二個去報信即可。」

  「喏!」

  「袁公子,不若你帶些雲梯,去下相一起作勢攻城?」吳勝又看了眼一旁的袁胤,笑道:「做戲做全套麼。」

  他愈發嫌這廝礙眼了。

  此時殺不得,不留在近前總可以吧。

  「賊人在城下喊了一日了,卻始終沒攻。「一個副官看了眼天色,疑惑地望向守將:「縣尉,莫非黃巾賊寇想要趁夜突襲?」

  「不可能。」那守將搖頭:「夜戰?就憑黃巾賊寇?」

  「這伙青州的黃巾可不一般啊。」副官提醒道。

  「再不一般也不可能!」那守將看著城下烏泱泱的一片,若有所思道:「這是賊人妄圖消磨我兵卒的意志罷了。」

  他又問:「四座城門,皆有黃巾賊寇麼?」

  「黃巾賊寇圍三闕一。末將仔細觀看,北城門黃巾賊寇最多,卻也不過千人,其他兩座城門,不過幾百人而已,說真的,縣尉,以咱們的兵力,若是此時衝殺過去,足可一舉殲敵!」

  「不可!」那守將擺手:「賊人之前欲詐取城門,想必對咱們下相的情況有所了解,黃賊起事至今,所破城池也不算少了,豈會不知這等人數絕無攻下下相的可能,甚至可以說,就算是之前他們取了城門,這一兩千也不濟事!」

  「縣尉的意思是?」

  「其所意圖正為示敵以弱,誘我軍突圍。你看賊人如今,是否人馬喧譁,極其熱鬧?」

  「正是。」

  「表面喧譁,實則殺機隱伏!」那守將道:「本將可以斷定,只要我軍向外突圍,城外必有伏兵四起,襲我後路,包抄合圍。」

  「蠢賊無智,竟妄想以此等拙著騙我?」那守將冷笑連連:「州牧之前便曾來信提醒,講這王政豎子狡詐,果然不假!」

  「騙我城門不開,一計不成,又用此計,本將豈會上當麼?」」

  其實若不是劉備信中再三囑咐,按捺守將自家想法,此時大抵也是要出城殺敵了。

  但他畢竟也不是全然糊塗,劉備信中闡述利弊,所言顧慮皆不無道理。

  如今下邳方在人數、形勢上都占著劣勢,唯有士氣軍心剛逢大勝卻算上風,故此寧願不戰,也不可妄自出城。

  倘若中伏,失城不說,更會失去唯一的優勢,後果不堪設想。

  「王政?」副官聞言大吃一驚:「縣尉的意思是,這是那天公將軍親來了?」

  「慌什麼?」

  一見這個名字出來後,不僅是副官,連周圍的兵卒都喧譁大作,面露驚慌,守將怫然不悅:

  「不過一介豎子爾!」

  「青州無甚英雄,方才讓此子僥倖成事!」

  那守將喝到:「這豎子更是趁著咱徐州大戰之後才討了點便宜。」

  「如今咱們州牧玄德公可不同了,連那汝南袁氏的袁術都敗其手下,區區王政又何足道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