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君有器 妾無名(八)
几案之前,孔融再次對著另一人長揖一拜,躬身行了大禮。
被這位北海相國所禮敬的,卻是一個面色如棗,留有長鬢的大漢。
即便如今坐於榻上,也如虎踞龍盤,讓人一眼便能看出其身材高大,氣概雄渾。
見這位北海相國這般作態,大漢只是眉頭一挑,卻全然不似劉備那般受寵若驚。
你敬我兄長便是,又敬我作甚?
大漢先看了眼自家義兄,見他打著眼色,才坦然地舉起酒杯,也不回敬孔融,只是抬了抬,便一飲而盡。
「二弟,長者敬酒,不可如此怠慢。」
一旁的劉備見狀,連忙出言提醒:「還不起身.」
「不礙事的。」孔融倒是一臉雲淡風輕,似乎毫不介意:「關壯士陣斬管亥,為我北海除一大害,孔融一介書生,不能親自上陣殺賊,如今有賴壯士之勇,聊以虛禮一揖,又算什麼?」
孔融說的是實話。
無論是他還是北海人,對管亥既是恨極,也是懼極。
若以青州而言,聲威駭人者,前有張饒,更有王政,都算是喧囂一時。
但若是只看北海,管亥卻是凶焰之盛,一人奔逸絕塵,不但將前兩者遠遠拋下,便是當年的張角也未必有他更能唬住北海嬰孩止啼。
此人一開始是青州黃巾渠帥卜已的麾下大將,自卜已被官軍擊潰身亡後,管亥便帶著殘部逃到嶗山占山為王。
這些年來,不時侵襲北海,掠城殺官,可謂威名遠揚。
前兩年好不容易消停了會,卻又在去年驟然冒出,更差點將孔融逼到絕境。
今日大擺筵席,固然是為破賊慶功,解圍慶賀,但孔融一改常態,大異往日,卻有大半是因為管亥終於身隕,令他終於可以呼出胸中積攢已久的濁氣,更是大覺痛快。
看眼前這位大功臣關羽,自然就愈發順眼了。
哪怕這關羽自來北海,就不曾拿正眼瞧過他。
天可見啊這本是他孔融對待他人的一貫作風啊,卻偏偏也有自家嘗到滋味的一日。
關鍵是孔融還不好說.
一方面,關羽是劉備的兄弟,劉備施以援手,自己難道能對他的親近人問罪?
另一方面,關羽也不曾失禮於他,不過是表情永遠是旁若無人的默然,似乎對一切都漫不經心,更愛搭不理。
似乎在他的心裡,這整個北海,除了兩個結義兄弟,便只有一個太史慈能讓其正眼瞧上一瞧。
此前的孔融,即便不說心有芥蒂,卻也確實有些不悅。
但到了關羽斬殺管亥後,孔融卻是再也不介意了,
又看了眼關羽,見他雙目似閉非閉,偶有餘光漏出,竟如冷電雷霆一般,攝人心魄。
孔融望之生敬,由衷慨嘆道:
「玄德,你這二弟「
「真燕趙慷慨之士哉!」
重新返回主位上的孔融,環顧堂下眾人,再次指著劉備大聲贊曰:「玄德,仁義君子也。」
「諸君,我等共敬其一杯!」
北海群臣轟然應諾。
下一刻,人人起身,無數雙手共同高舉,同一時間對著同一個方向相敬。
這般眾星拱月,群賢稱頌的場景,正是劉備日夜夢寐以求的。
如今夙願得償,他心中激動幾乎溢於言表,強自按捺後也連忙站起,只是看似平靜的神情,眉眼間卻難掩笑意:
「國相過譽了。」
「諸位,請!」
一邊說著,一邊連續飲了幾杯,劉備心中無限感慨。
此行,不虛矣。
隨後美婢持壺不斷穿插,又是三輪酒盞交錯,便在氣氛最熱烈時。
看了看醉態盡顯的劉備,孔融撫須沉吟片刻,突然笑問了句:
「玄德,你既不忍我徐州百姓遭賊肆虐,若有其他地方遇危陷困時.」
「想必,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聽到這話,已被灌地有些暈乎的劉備,抬眼看向孔融,連連點頭:「國相所言不差。」
「只只要是我大漢的子民,備便不會坐視其陷入危困,袖手旁觀!」
嘴巴都開始不利索了,劉備這般英雄酒醉之後卻也犯了大部分男人的通病,顧盼間,開始大吹法螺:
「好叫諸君得知.「
「便在去年,曹操以為父報仇為名,討伐徐州,當時的徐州牧陶謙不能抵擋,在彭城被曹操一戰擊潰後,便曾第一時間向我州刺史田楷傳信求救。」
「備聞之,本欲與田楷一同前往救援,當時更已徵得鄉勇四千,官兵千餘人及幽州烏丸雜胡騎五百。」
「只可惜」
劉備這番話卻是令孔融心中大喜。
真是瞌睡了來枕頭啊。
他眼眸都亮了幾分,連忙追問:「可惜什麼?」
「可惜當時我青州齊郡,也有一群黃巾賊造反做亂,更直逼臨淄!」
劉備一臉扼腕,似乎大為遺憾:
「備得天子信任,既為平原令,自不可主次不分,必先保我平原一方無恙,只能無奈放棄了救援,眼見曹操在徐州大肆殺戮,心亦戚然。」
說到這裡,劉備的眼眶都紅了起來:「所幸陶恭祖仁人君子,蒼天亦不忍他與徐州百姓無辜受難,呂布攻兗州,卻算是間接替其解圍」
「幸甚,幸甚啊。」
卻在同時間,孔融也是猛一拍案:「玄德,你有所不知。」
「曹操雖退,徐州卻猶在危難之中啊!」
啊?
劉備一雙惺忪的醉眼眨巴了幾下,訝然問道:「猶在危難?」
「此話怎講?」
「曹操雖返回了兗州」孔融一臉肅然,沉聲道:「卻又來了三萬青州黃巾賊寇進犯徐州。」
「如今已攻陷五城,凶威直指東海啊。」
「便在今日,我剛收到了陶謙的求援書信!」
聽到這話,劉備登時一驚,酒都瞬間醒了大半。
看著孔融投射過來的眼神滿是期待,即便此時還算年青,未來的一方雄主劉備也登時醒悟過來。
好哇!
你前面又是行禮又是褒揚,原來是下好了套等著我呢?
筵席散後。
回到孔融安排的宅院後,三兄弟進入堂內,面面相窺,良久都沒有說話。
「豎儒!」
半晌,關羽突然叱罵了句,語氣森然:「該殺!」
「二哥,孔北海也是一番好意,急人所急。」一旁的張飛聽到關羽這般說話,倒是愣了一愣:「何須如此?」
「求人便該有求人的態度,而非措辭相逼,巧言相欺!」
關羽冷哼一聲:「孔北海?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何況吾等來救他北海已耗費許多時日,再去徐州.」關羽望向張飛,沉聲道:「三弟,平原我們多久沒回去了?」
「這兩年兵亂連連,若是此地有失,你我兄弟的立身之地都沒了!」
「這」
卻在此時,劉備突然咦了一聲:
「二弟三弟,今日筵席之上,你等可瞧見了子義?」
抱頭,小聲細起地解釋道:
主角攻完開陽正好要休整下(難道我直接來一句,1個月後?)
此時順便把接下來要出場的幾家勢力都提一嘴,這不算無關的支線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