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長生
「太歲本是我天光寺所鎮壓的邪物。只是在早年的動盪之中失竊被奪流落在外了而已。」天光寺住持緩緩說道。
「這是哪裡來的說法？」流青宮宮主聞言眉頭直皺，「這太歲一直是天生地養。沒錯，它也確實被我們道觀所得到過，但先輩也並未從它身上研究出個所以來。倒是之後被你們天光寺找機會奪了回去，怎麼就成『本是你們的東西』了？」
老和尚聞言不忿道：「當年王朝倒反佛教，各地寺廟都被搗毀，貴重之物全被所謂正義之士奪去，那邪物也隨之得到解放。流落在外順應了民間的太歲傳說，才得了此名號！」
「不只是你們這群道貌昂然的道士，那東西還在許多人的手中流傳過。那段時間太歲的傳聞在外廣為流傳。天下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怕是那個時候就已經落下了因，而現在就是果！」
「哼！」流青宮宮主自然不會被唬住：「就按你這麼一說，既然這東西是邪物，那你們為何還要當寶貝一樣捂著？」
「我們是鎮壓……」
「鎮壓？就當你們最初確實擁有此物並將之鎮壓，那之後呢？從我們手上重新將那太歲拿了回去之後，天光寺的各位高僧又是如何處置該物的。到底是堅守本職將其束之高閣，還是同樣放不下流傳的太歲長生流言，也開始貪圖其力量！？」
「你！」
一來一回之間，天光寺住持和流青宮宮主便互相間怒目而視，各執所見。
「反正最後，這東西也還是從你們手上又溜了出去，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我們成不了仙，你們成不了佛，這天下變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的！？」流青宮宮主喝道。
齊陽在這時幽幽開口：「所以，若是把那東西拿回來了，諸位又打算如何處置呢？」
「一把火燒了去，長生固然誘人，但若代價是百姓疾苦，那自然沒有意義。」一旁那位將領毫不猶豫地回答。
但他能如此果斷地回話，其他人就不一定都能這麼問心無愧了。
齊陽深深地嘆了口氣。
「說得好……」忽然，一個沙啞模糊的聲音響起，安提順著聲音側目看向雨霧之中。
輕緩的腳步聲踩著雨水緩緩走來，露出一個有些瘦削卻挺拔的身影。
蒼白乾枯的長髮被雨水沾濕黏在臉上、身後。體表凸出鼓動的血管經絡，匯聚於胸口，一顆如花朵般的心臟在胸口盛開外露。
雨水淌下，裹挾著對方身上的污血流於地上。
那張臉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名老者的輪廓，卻面生鱗片，前吻突出，像是人形的龍……
「百姓疾苦，這長生……便沒有意義……」
他平平淡淡地現身，在大雨中看起來身形單薄，卻讓在場除了安提以外所有人背生寒意，冷汗和身上的雨水混作一團，四肢發軟顫抖。
大玄王朝前代皇帝，玄英。
本該在三年前駕崩的老皇帝，出現在了這裡。
【「玄武帝」，玄英：大玄王朝第十四位帝王，征戰南嶺，平定叛亂，遠征東海，將大玄版圖向東方海域海島擴展，建立大統一王朝，大玄最強的帝王。一世脫胎，輪迴重生，以非人的姿態，繼續踐行未盡的事業。】
好強……
哪怕是安提也不由得產生如此想法。
原本的玄英實力如何不好說，但至少現在這個玄英，相當強。
僅這具身體內蘊含的力量而言，在安提目前看來都是僅見。
不算象徵之類的東西，帶柱的布魯塔加諾論積累似乎都遠遠不如這個老皇帝強。
「那……那你為什麼要讓玄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在安提觀察對方，其他人被嚇得不敢動彈的時候，出言質問這個恐怖存在的不是其他什麼人，正是徐辰。
他面色發白，臉上被血雨拍打得有些髒亂狼狽，但眼神依舊炯炯有神地看著對方。
「您是我過去的榜樣！一身高超的武藝，御駕親征身先士卒，為國為天下而戰，開創盛世！既然這種長生沒有意義，那為何您會放任玄上化作人間地獄？」
作為在場一個堪稱無名小卒，他的發言卻直指玄英的本心。
「小輩，你叫什麼名字？」
「徐……辰……」直面玄英，從對方身上湧出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屍山血海衝擊而來，讓徐辰窒息，回答都變得勉強。
「好……」玄英微微頷首，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為何如此？因為我的征伐，只能滿足自己，卻滿足不了百姓。你可知在我的赫赫戰功之下，有多少百姓無聲死去，為了征伐，重徭重賦。當時的百姓，可未必就比現在要好上多少。」
玄英的話讓許多人有些發懵。
他這番話語，是在否定自己一生的偉業？
「地獄？我親手創造了太多，不論是蠻夷外敵，還是治下百姓，皆有。晚年我便一直在思考，在我活著的時候，地獄暫時不再，但未來，人心向背無常，利益糾葛之下，後人無力，如何維護王朝基業，為了維護基業，地獄又還會上演多少次？」
「那些蠢笨的士族大臣，看不到這點，我無人問詢。只能自己思考。」
「我這一生運勢上佳。而現在我認為這最大的運勢，便是在我將死之際遇到了太歲……流青宮道士曾想將其作為珍寶進獻於我，或說作為延年益壽的煉丹藥引。可惜我本不貪圖長生，沒有在意。」
流青宮宮主縮了下脖子。
「但在之後，我卻意識到。如若這長生，能讓我大玄萬家百姓一同，燈火永明，再不熄滅。羸弱的身軀再也不懼怕艱難困苦，哪怕幾經征伐也不再有傷亡……那縱使地獄重來百次千次萬次！我大玄也自然不再畏懼！」
豪言壯語，震懾了一眾人。
滄桑沙啞的語氣中，是不容質疑的果決。
「那現在……」
「蛻去凡胎終究不是那麼簡單的，跟不上這極境升華之路的人，我給予他們成為他人根基的權力。不論士族，不論商賈，不論布衣，包括所有王侯將相，全部要走上這條路。」
「這血雨……便是對這凡塵的洗鍊！」
話音剛落，雨霧中衝出一隻巨象大小的怪蟲，血氣瀰漫，前肢紅色寒芒如雨幕中的星點閃耀。
血刃將玄英的身影吞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