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的畫廊,有一整面的牆畫著天界眾神天國花園飲宴,雖然被破壞了大部分,但是剩餘的部分,還是能看到不少形體豐腴神情動人的女神們,她們垂下眼睫,仿佛將目光朝畫面之外望來。
那眼神有種莫名的魔力,令人入迷。秦非常從畫廊下經過,仔仔細細看了這個畫廊的建築結構以及剩下的殘圖。
然後,她將目光放在了另一側,那裡有一張和圖畫中差不多的餐桌,看樣子是用來舉辦花園小宴的。天氣好的時候坐在這裡吃吃喝喝,一面看著壁畫,一面看著花園,確實享受。
只是,現在那張餐桌旁坐著十幾具僵硬的屍體。他們有的面帶微笑擺出正在吃東西的姿勢;有的站在座位邊指著外面的花;還有的微笑靠著柱子……姿勢和壁畫上畫著的人一模一樣。
這群人不知道遇見了什麼,被凹成這樣的姿勢。不過比起大廳里死狀悽慘的屍體,他們還算體面。
秦非常走過那面牆,牆上畫著的人紛紛動了,它們一改剛才自得其樂的姿態,交頭接耳地看向秦非常的背影,露出貪婪嘴饞的模樣。
只不過很快,拿著手杖的愛格伯特走到畫廊中間,那些畫中的人們立即收斂了神情,老老實實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愛格伯特也沒有對這些壁畫做什麼,他就是這麼不遠不近地綴在秦非常身後,既不動手也不現身。
在這裡死亡的屍體不會被刷新,死了幾次這裡就會出現多少具相同的屍體,所以每一個有屍體出現的地方,一定意味著周圍有危險。
秦非常有意在好幾個有屍體的地方逗留,卻都沒有遇見任何危險。
這太不尋常,她一猜就猜到,十有八.九是愛格伯特跟在附近,如果不是他跟著,這個本該處處都是危機的地方怎麼會變得這麼安靜。
她倒是接受良好,就這麼一路暢通無阻地往最邊緣去了。可惜她探索古堡廢墟邊緣的行動沒有那麼順利,她在黃昏時分來到白霧邊緣,看到白霧後就再也不能前進半步——按照遊戲的說法,她遇到了空氣牆。
可能前方的地圖根本沒有加載出來。
她在這等到天黑,整個天空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轉換成夜空,然而白霧還是那個白霧,不曾因為黑夜的原因散開,只是因為光照的消失變得黑沉沉的,看上去更加不懷好意,有種一進去絕對沒好下場的感覺。
既然碰不到看不清,秦非常也就罷了,問題可以換一種方法解決,沒必要死磕。
夜晚的廢墟古堡,是幽靈的遊樂場。秦非常看不見它們,只能聽到各種聲響。腳步聲、拍掌聲、音樂聲等等,但說話的聲音就會顯得模糊細碎,聽不清晰。
她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走在路上,不遠處有幽靈路過,每次她覺得幽靈該過來和她「玩耍」的時候,它們都會很快消失。從那一連串噠噠噠的腳步聲來看,還是跑走的。
毫無疑問,它們肯定不是在怕她,而是怕附近不肯現身的愛格伯特。
這個前兩次還恨得要殺她的小瘋子,突然間變了個態度,秦非常也不奇怪,她借著這個機會,去仔細看了那些有特色的建築。
從建築特點和藝術品風格上去猜測年代,算是藝術鑑賞課的常規任務。她在外面的世界猜測完了,到了這裡主要任務就是確認。
她走到哪裡,哪裡的幽靈就會避開,遠處聽著還熱鬧的聲響,她一靠近就消失,連原本照亮的蠟燭都會熄滅。
這很好的詮釋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的意境。
在這種奇怪的局外人氣氛中,秦非常逛完了三棟建築。她覺得差不多,不用再看了。這地方雖然大,但很無聊,死氣沉沉,繼續待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回去繼續查資料和工作。
這個時候,她發現死亡成為了一個問題。
準備用來割喉的刀眨眼生鏽彎折、房間裡找的尖銳燭台還沒碰到脖子就腐爛、上吊的繩子斷裂、跑到高處跳下去,半途被瘋長的藤蔓給拽住。
人被藤蔓吊在半空,秦非常嘆氣。愛格伯特不肯讓她這麼輕易死,這就有點麻煩了。
「就算暫時阻止了我,最後還是會死的,這裡沒有我能吃的食物和水,最多三天後我就餓死渴死了。」她看著捆著自己手腕的綠色藤蔓說。
藤蔓將她緩緩拉到三樓的位置,秦非常透過敞開的窗口,看見愛格伯特坐在窗邊。她踩住窗沿,抓住窗框鑽了進去,在她成功進入房間的那一刻,藤蔓很自覺地鬆開了她,潛伏在窗台。
「我看你應該不是因為和我睡了,所以捨不得殺我。」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用最平靜的語氣說了最騷氣的話。
愛格伯特坐在她對面,衣著整齊,神情高傲又冷淡地摩挲著手裡的銀制手杖,「誰讓你不怕死,我就不想讓你死了。」
秦非常透過眼鏡打量了他一會兒,目光在他腦後的髮帶上停留片刻,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你的房間吧。」
這是一間臥房,就像她之前查找到的資料中顯示的一樣,屬於洛斯特十五世統治末期,貴族崇尚的繁複華麗風格。
三盞大大的琉璃吊燈,燭光通過琉璃折射,將房間照得光華璀璨。地面上鋪滿了厚厚的毯子,牆壁上是鎏金的花紋,天花做了拱頂圓角設計,同樣是枝葉纏繞的鎏金花紋往上蔓延。
兩邊鑲嵌大塊的鏡子,最吸引人注意的則是中間一張大床,紅色四角帷幔從天花上垂吊下來,將蓬鬆柔軟的大床半遮半掩。
愛格伯特沒回答她,一副不配合的樣子,托著腮看外面的夜色。
秦非常坐起來,面不改色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小外套。
愛格伯特還是看著外面,但稍稍坐直,語氣不太好地問道:「你幹什麼?」
秦非常:「我累了,準備休息一下。」
脫衣服當然是為了睡覺,不然呢?不能回去休息,只能在這休息了。
她這幾天在外面也沒怎麼好好睡過覺,不如試試在這裡補覺之後回去能不能恢復精神。
看她就這麼走向大床,愛格伯特瞪著她的後背眉毛一跳,說話大聲了些:「這是我的床,你敢睡在這?」
秦非常取下眼鏡坐在床邊,「你的人我都睡過兩次了,睡你的床有什麼問題。」
說話間,她已經很自然地拉開繡花被角準備躺下。愛格伯特看著她的動作,嘴角忽然一翹。
躺下的動作頓住,秦非常看到那大床裡面藏著的一具骷髏骨架扭過頭來,用兩個黑洞洞眼眶望著她。
「這骷髏,是你的屍體?」秦非常扭頭問。
愛格伯特換了個姿勢坐著,撐著下巴看她怎麼辦,「你猜。」
秦非常:「我猜不是。」說著她已經將被子一抖,把那個骷髏架子掀下了床。
骨架子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陣亂響。
愛格伯特臉色一沉,怒道:「你敢這麼對待我的屍體!」
秦非常:「這具骨架最多十二歲,根本不是你,別演了。」
見她沒上當,愛格伯特臉上的怒火又瞬間消失,這變臉極快的小崽子失望又無聊地敲了敲手杖,就見那躺在地上的小骷髏爬起來,咔咔咔打開門走了出去。
秦非常扒掉一層小骷髏躺過的被子,反正底下鋪著許多床被子,少一層也能睡。
只是這床太軟了,她從沒躺過這麼軟的床,整個人一躺下就完全陷進軟綿的被子裡,而且她總感覺嗅到了一股玫瑰花的香味。
見她真的躺在床上不動了,愛格伯特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床邊,剛要開口,見一隻手從被子裡面伸出來,手中拿著一條褲子扔到床邊。
愛格伯特:「……」
秦非常還真的小睡了一覺,她都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面休息。她剛醒來還不太清醒,第一反應是下次不知道能不能把工作帶進來做,這樣可以節省現實生活中很多時間。
然後她就被身上沉重的人體徹底壓清醒了。
拉開被子往裡看了眼,一顆腦袋擱在她的胸前。
壓在她身上的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漂亮的臉。這一幕香艷中帶著詭異,真像是某種恐怖片的場景,還是未成年人無法觀看的那種等級。
把被子拉回去,秦非常呼了一口氣準備起身,但身上沉甸甸的她推不開,於是只好望著上方垂下的簾幔開口說:「我有沒有說過,你的技術真的不行,再來幾次我可能要變成性冷淡了。」
被子裡的愛格伯特哼了聲,「那不是更好。」
他本來並沒有想做什麼,但是她一睜開眼,他就覺得她這股裝模作樣冷靜從容的模樣特別煩。
他張開嘴,埋頭咬住。
秦非常倒吸一口涼氣,手伸到被子裡拽住愛格伯特的頭髮把他拽開,低聲說:「鬆口,再不停又要變成之前那樣了。」
被子拱起來,把她完全罩在裡面,愛格伯特的聲音略帶興奮,「怎麼,你怕了?」
秦非常:「……我不願意你好像更興奮一點?」
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面對挑釁,她只會上不會退。
一不小心把這變成另類的戰爭,誰都不想輸,結果就是,又在這大床上抱著翻滾了很長一段時間。
……
秦非常最後把自己淹死在了臥房旁邊的一間浴室里,她起身去清洗,順便就解決了一下死的問題,順利登出。
愛格伯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再阻攔她,秦非常失去意識前,透過扭曲的水面看見他站在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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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柔軟的身體沉在水池裡,愛格伯特赤著腳走過去,坐在水池邊百無聊賴地待了一會兒。
早該結束的黑夜在這時姍姍退場,他腳下踩著的光滑地磚變得斑駁破舊,坐著的水池快速乾涸,明亮華麗的一切,瞬間變成廢墟。唯獨他,在這片黯淡的色彩里仍然保持著鮮亮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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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已經學會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