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四從小跟著父親也學了一手玉石雕刻手藝,但父親卻執意不讓他現在接觸翡翠,只讓他專心讀書。儘管如此,阿四考大學仍舊選擇了工藝設計專業,專攻珠寶設計。
這次放假回家,看到家裡情況實在窘迫,這才瞞著父親,租了一套解石器具,到盈江來掙點錢,補貼家用。
說到最後,阿四紅了眼,周晨也有些唏噓。
看自己說完,周晨只是沉默不語,阿四不由有些擔憂。
他幾乎從小就生活在翡翠的環境中,也見過了太多的賭石賭垮的人。但像今天這樣,每一塊毛料都能解出翡翠,而且還是上品翡翠的事,他還從未見過,甚至聽都沒聽過。憑藉他敏銳的直覺,他認定這個女子在翡翠行業中做大。
他記得小時候,父親每每感嘆,若是有一天,能夠有足夠的極品翡翠,讓他專心雕刻,就是他最大的夢想。
他相信,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子,能夠實現父親和自己的這個夢想!
阿四伸手從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塊吊墜,遞到周晨面前:「周小姐,你看,這是我小時候,父親給我雕的一個小玩意兒。」
周晨伸手接過阿四遞過來的墜子,凝神細看,就見這塊略呈橢圓形的玉墜,翡翠本身的質地並不太好。不大的一小塊翠綠下,是大片黯淡無光的灰黑色雜石。周晨記得,這種情況,被稱為翡翠的癬。癬吃綠的翡翠,基本上就沒了什麼利用價值。而就是這麼一塊傳統意義上的廢料,雕刻者卻巧具匠心,把一大塊灰黑色石料雕成了一段老枝,那一點點晶瑩剔透的綠翠,就成了一片生在老枝上的小小綠葉。
枯樹新芽,形象,生動,同時,也寄託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殷切期望。
極品!化腐朽為神奇的雕刻極品!
若說,周晨聽了阿四的敘述,還有那麼一點點疑惑的話,看了這個老枝新芽的小雕件,她已經克制不住地想要去看看,是怎樣的人,怎樣的一雙巧手,才能構思雕刻出如此卓絕的雕刻品。甚至,她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將這個人納入自己旗下的衝動。
等不及開標,周晨隨著阿四去了騰衝。把開標的諸項事宜,都託付給慕容瑒,並與慕容瑒約定,半個月後,在廣東平洲再見。
騰衝,古老的青石小街,陳舊的近乎寥落的小院。
阿四站在一扇灰黑色的院門前,對周晨道:「到了,這就是我的家。」
阿四伸手推開木門,周晨卻突然道:「阿四,待會兒,你先不要說我的身份和來此的目的。」她還是想弄清楚,阿四父親守著一手精湛的雕刻技藝,卻固執地只開一個小小的加工作坊的原因。
阿四稍稍沉默了片刻,輕輕地點點頭,伸手請周晨走進家門。
院子和房屋都是石塊壘砌而成,房屋的木製門窗漆皮剝落,露出的木質已被風雨侵蝕成了灰黑色。
房屋低矮,昏暗。是周晨走進房間的第一個感想。
家具也都是簡單而陳舊的款式,進門就看到一張方桌和兩把羅圈椅,擺在正對門口的廳堂中。
「周小姐,您請坐,我去給您泡茶。」阿四說著,把周晨讓到左手邊的椅子上,挑起門帘,走進了內室。
一明兩暗,兩個門帘隔斷了內外房間。周晨轉目看著晦暗低矮陳舊的房間,仿佛感到時光倒流,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的外公家。
那時的舅舅還很年輕,她也只是個三四歲的小丫頭,梳著兩個羊角小辮兒。舅舅坐在廳堂的羅圈椅上,她坐在舅舅的膝蓋上,等著舅舅給她剝一顆水果糖,塞進嘴裡,輕輕一吮,就能甜到心裡……
這個房間,擱在三十年前,可能是許許多多老式家庭的縮影。卻沒想到,到了經濟日新月異的二十一世紀,她還能置身其中。
阿四的父親林釋行,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古老陳舊的房間,更加勾起了周晨對這個人的好奇和疑惑。
正思忖間,腳步聲響,阿四扶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人走了出來。
老婦臉色枯黃,雙頰和兩眼深陷,一臉病容。但身上卻打理的整潔乾淨,一身半舊的棉布衣服乾淨整齊,稀疏的頭髮也打理的一絲不亂,用卡子攏在腦後。
走出內室,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周晨,老婦昏暗的眼睛驀地一亮,隨即微微氣喘著,卻展開一個由衷的微笑:「這位是周姑娘吧?」
「啊,阿姨。」周晨微笑著站起身來,盈盈笑道,「聽阿四說您病了,我過來看看。」
說著,周晨上前幾步,微笑著扶住了老婦的另一側手臂,幫著阿四一起扶到椅子上坐下。其間,周晨卻把靈氣凝成一線,探入了老婦的身體。
「呵呵,我從多少年就是這樣,沒啥的,倒是勞煩周姑娘上門看望。」阿四的母親微微一怔,卻很快掩住了臉上的詫異,只注意著周晨的動作,滿臉的笑意更盛,絮絮地說著客氣話。
「阿姨,你不用這麼客氣。我叫周晨,你叫我周晨就行了。」收回靈氣,周晨暗暗鬆了口氣,阿四的母親小時候中過一次毒,雖然當時把毒解了大半,卻留了餘毒沒有清理乾淨。而且,這次中毒也傷了身體的根本,加之後來阿四的母親可能又生了一場大病,新舊毒病相加,這身體基本上就垮了。就這樣一具枯槁的身體,能活下來這麼多年,周晨都有些驚奇,阿四那個神秘的父親,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些心思不過是轉念之間,周晨對著老婦笑笑,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袋紅艷艷的蘋果,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