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好像上天和他開了玩笑,河流突然直接鑽入了山下不見了。顧鵬幾乎沒有遲疑,立刻甩掉身上的背包,跳入了河中。
雪山融水形成的河流,溫度接近零度,跑了一身大汗的顧鵬一跳進河裡,立刻引發了好幾處肌肉的痙攣抽搐,顧鵬咬緊牙,用力在水中活動了一下四肢,一個猛子潛入水底,沿著地下河向上游潛去。
軍用直升機終於冒著墜機的危險,在離死亡谷十公里處的一個山坳中,安全降落。飛機剛剛停穩,南雲就從機艙里跳了出來,一個趔趄,差一點兒摔倒,他卻用手掌一撐隨即跳起來,也不理會被碎石劃得鮮血淋漓的手掌,按照剛剛在飛機上看好的路徑,飛快地向死亡谷跑去。
從飛機上測量到達死亡谷十公里是直線距離,但真正地在渺無人煙的大山中,用雙腿雙腳來丈量,這十公里極有可能變成二十、三十,甚至五十公里。
幸好,剛剛在飛機上已經確定了最近的路線,南雲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往前飛奔著。
「大少,大少!」向明和錢大剛在後邊揚聲叫著,「大少,這裡地勢太高,你這麼跑太危險了!」
南雲卻好像充耳不聞,腳步一點兒減速的意思都沒有。
向明和錢大剛對視了一眼,趕上幾步,跑在了南雲的前邊,稍稍將速度壓了一點兒。
兩人一看計謀得逞,正暗自高興呢,就聽身後一聲怒喝:「媽的,滾開,別擋老子的路!」
話音未落,南雲一把一個將向明和錢大剛推搡開,繼續向前跑去。不多時,南雲身上穿的暗紅色襯衣已經被汗水濕透,緊緊地貼在他的後背上,來不及換鞋,他的腳上是從飛機乘務員身上扒下來的一雙軍靴,此時也如千斤大石一般沉重,鞋子並不合腳,腳趾處在最初幾下磨得疼了,後來疼狠了疼過了,就麻木了不疼了!
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再快一點兒,他或許還來得及救她逃過這次劫難。但是,至於怎麼救,或者他能不能救,他卻完全沒有想,也顧不上想了。
六道天雷加在一起的巨大雷暴終於過去了。
上天在發泄了他心中的憤怒顯示了他的無上威嚴之後,已經收回了雷霆震怒,天空中聚集的厚厚的雲層已經開始收縮,向四下里散去,正當空處,已經露出了一線藍天,一抹燦爛的陽光從雲層縫隙中直射下來,金光萬丈,又仿佛給鉛黑色的烏雲鑲上了一道金邊兒,格外美麗。
原來的草木欣榮早已不復存在,整個死亡穀穀底仿佛引爆了一顆原子彈,周晨原來站的地方,地面足足下降了四五十米,形成了一個焦黑色的光禿禿的方圓足有近一華里的深坑,而從深坑中翻出來的石頭土壤則遠遠地飛散出去,加上殘枝枯葉,鋪滿了整個谷底,就連山谷兩側的山石,也有許多經受不住最後那道雷霆之怒的威力,雖然雷電已收,風雲已散,山體破裂坍塌之聲,卻仍舊不斷地轟隆隆震響著,連綿不絕。
就在這個大坑的坑底,一個渾身焦黑的類似人體,靜靜地躺在那裡。她的渾身上下都成了焦黑色,頭髮悉數蜷縮成了一團,糊在腦袋上。
驀然間,人體的手指似乎動了動。緊接著是腳趾,也微微地動了一下,再然後,她的手臂、腿和身體各部分都逐漸地動了起來。
在確認自己渾身的零件並沒有少什麼,周晨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想像中的天雷加身的痛楚和氣化的輕鬆並沒有到來,她的身體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電流通過的酥麻苦楚,但這個苦楚相比她曾經受過的易經換髓之痛不知輕了多少倍,她完全沒有用力抵抗,就已經過去了。
平躺在坑底,仰望著雷散雲收的藍天,周晨向著天空舉起了右手,她的拳頭緊緊攥著,胳膊伸直後,又伸出了拇指,然後緩緩將拇指翻轉向下,緊接著咧嘴大笑起來:「賊老天!都說雷霆萬鈞,雷霆震怒,啊呸!原來所謂天雷不過如此!你姑奶奶我還不是活的好好地!」
大笑過,周晨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手撐著地面,還沒等站直身子,她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驚呆了,笑容還沒散去,卻已經僵在了臉上。
她恍惚間,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後再睜開眼,居然還給她來這一套,她還就是不信了。抬起烏黑的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這一次,灰塵入眼刺激到眼球發出的澀痛,讓她明白過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閉著眼睛,任由兩道淚水從眼瞼下流下,在烏黑的臉上衝出了兩道白皙。周晨只覺得從心底湧起比雷電加身更甚千萬倍的痛楚酸澀,轟隆隆湧上她的喉頭鼻腔眼睛。
終於鼓足勇氣再次睜開眼睛,她也不管淚水漫過臉頰,又從下頜處滴下去。她的目光緊緊地定在大坑一側的那個類圓形的小丘上
那個呈橢圓形的小丘般的巨大身體還在冒著縷縷黑煙,曾經的黑亮不再,曾經的威武不再,曾經的無敵氣勢不再,但周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只不是別個,竟然是剛剛跟了她不到一天,明明長了個龐大的身軀,明明威力無敵,卻總是小心翼翼地說話,眨巴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賣萌的玄武。
玄武的蛇頸蛇頭和長長地尾巴,都無力地垂落下來,軟軟地拖在地上,毫無生氣。那曾經黑亮的眸子此時被禁閉的眼瞼覆蓋著,黑亮的身體鱗甲,則失去了瑩潤的光澤,仿佛燒過的木炭一般,灰撲撲的。蛇身上破爛的鱗片下的腥紅淋漓,描述著玄武所受的創傷。刺鼻的皮肉燒焦的味道,訴說著玄武經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