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娘子是時府上管著人事規矩處罰的,柳媽媽頓時慌了神,強作鎮靜陪笑問道:「大奶奶找伍姐姐不知做什麼呢?」
桑婉冷冷瞅她一眼不說話。杏枝見狀便板起臉斥柳媽媽道:「大膽!大奶奶做什麼還要同你解釋不成!」
柳媽媽一時沒了話,便訕訕笑道:「那,老奴就不打擾大奶奶了,老奴還有事,先告辭了!」
「站住!」桑婉冷冷出聲。
「不知大奶奶有何吩咐?」柳媽媽心裡一驚。
桑婉沒理她,朝不遠處的抱夏廳走去。
杏枝朝柳媽媽喝道:「大奶奶說什麼你照做便是,哪兒那麼多廢話!還不快跟過來!」說著趕上幾步扶著桑婉。
柳媽媽沒奈何,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只得忐忑跟了上去。
一時伍娘子來了,上前規規矩矩見禮,忙問何事。
桑婉朝杏枝努努嘴,「你來告訴伍娘子,是怎麼回事。」
「是,大奶奶!」杏枝應聲,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伍娘子的臉色頓時微變,瞅了柳媽媽一眼。
伍娘子隨便一句話便能給柳媽媽妥妥的一雙小鞋穿,柳媽媽頓時慌了神,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麼,叫了聲「老奴該死!」慌忙跪下求饒,分辨道:「不關老奴的事,是表小姐吩咐拿五兩銀子打發了二舅爺的,表小姐說不必告訴大奶奶——」
「放肆!」桑婉冷冷截斷她的話,冷笑道:「你這刁婆子撒謊也不打草稿!我娘家來人了,自然是見我的,同表小姐有何關係?表小姐又不是糊塗人,沒來由的怎會如此不靠譜吩咐?即便是吩咐,也是吩咐你們去寧園稟告給我!」
「老奴沒撒謊,千真萬確啊!」柳媽媽叫起屈來。
「還敢嘴硬!」桑婉大怒,指著她道:「我看你是老糊塗了!要不要把表小姐請來,你同她當面對質啊?嗯?」
一個「好」字差點兒衝口而出柳媽媽生生的又忍住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總算還沒有糊塗透頂,知道即便顧芳姿來了,也不可能會承認此事,且別說自己根本毫無證據,就算有,得罪了顧芳姿,今後還能在時府混下去嗎?不但自己要倒霉,全家都得跟著穿小鞋!
「奴才糊塗!奴才糊塗!奴才鬼迷了心竅才做下糊塗事還胡言亂語!大奶奶您大人大量饒了奴才吧!奴才不敢了,奴才不敢了!」柳媽媽左右開弓拍打著自己的臉,不住聲的哭訴求饒。
桑婉皺皺眉,朝杏枝使了個眼色。
杏枝俏臉一沉呵斥道:「住口!大奶奶跟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這府上還有沒有規矩!」
柳媽媽下意識縮了縮肩,伏在地上再也不敢出聲,只是一雙眼睛祈求的望著桑婉。
桑婉素日好氣性不代表她沒脾氣,人家自己撞上門來她若再輕易饒了往後便不用過安穩日子了!便依舊沉著臉,冷冷的瞥向伍娘子。
伍娘子忙上前回道:「都是奴婢管教不嚴,叫底下人衝撞了大奶奶!」
伍娘子平日同李嬤嬤關係較好,已經知道府中很快就是桑婉當家了,見桑婉一言不發不說饒恕的話心知她要拿柳媽媽開刀,便索性賣她一個好,繼續道:「柳婆子辦事糊塗、以下犯上、挑撥主子,照規矩應打二十板子,罰半年月錢,攆去莊子上干粗活!」
「大奶奶!」柳媽媽驚叫一聲,癱軟在地。
桑婉面色鬆了幾分,絲毫沒有為柳媽媽說話的意思,反而淡淡問道:「他們家一共幾口人?都在府上做什麼?」
伍娘子的心不禁一跳,心道大奶奶好生厲害!
忙回道:「柳婆子一家四口,除了他們兩口子還有一兒一女,在府上的差事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便索性讓他們一家人到莊子上團聚去吧!」
「那麼就如此,照著規矩辦吧!」桑婉點點頭,丟下一句話帶著杏枝便走了,瞧也不再瞧柳媽媽一眼。
「是,大奶奶!」伍娘子呼吸也不敢大了,恭恭敬敬側身,「恭送大奶奶!」
伍娘子暗暗提醒自己,今後寧可得罪顧姨娘,也不能得罪大奶奶!大奶奶,才是這府上的女主人啊!
這一下乾淨利落,將表小姐摘了出去,將柳媽媽往死里狠罰,做的好不漂亮!表小姐有苦說不出,即便想幫柳媽媽說情都不能夠,否則便等於間接證實柳媽媽那一番話了,她面子上怎過得去。可她不幫柳媽媽說話,眾人也心知肚明柳媽媽是她的替罪羊,見了柳媽媽的下場難免心冷,將來還有誰心甘情願幫她做事?即便做,也得事先掂量幾個來回。
相反,大奶奶不但立了威令眾人再不敢小瞧,更表示了一個正室對妾室的大度,表小姐還真不得不承她這份情!
看到柳芽終於將二哥追了回來,桑婉才鬆了口氣,忙笑道:「二哥你也是,既是來看我,怎麼沒見著我的面就這麼走了!」
桑於飛也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想再說先前的事令妹妹心煩,只得支支吾吾笑了笑,說道:「我也沒什麼要緊事,怕你忙,想想也就算了!」
「再忙你也是我哥啊!」桑婉瞪他一眼,不滿的道:「再說了,你參加鄉試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也該為你好好的踐行才對!」說畢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二哥你得在我這裡多住幾日不可!」
桑於飛本想拒絕,看妹妹這氣鼓鼓佯裝生氣的模樣心下便不忍她失望,而且他也很想看看妹妹在時府究竟過的怎樣,便笑著答應。
桑婉鬆了口氣,展顏笑道:「那太好了!我好久都沒跟二哥好好說說話了!」說著便命人去收拾客房,又帶桑於飛去拜見王氏。
正院門口,恰好時蓮從王氏處出來,見了桑婉和桑於飛一呆,忙要閃避不及,略一遲疑,便上前朝桑婉屈膝福了福笑著招呼道:「大嫂!」
自那日水池旁一事之後,時蓮跟桑婉不知怎的關係倒比先前親近了不少,偶爾也會到桑婉那裡去坐坐、說說話。
無論有心還是無意,那日時蓮總歸幫過自己的忙,她主動來訪示好,桑婉也樂意招待,一來二去的,二人之間熟悉了不少。
桑於飛早退後避在一旁,桑婉便攜著時蓮的手拉她起來,點頭含笑道:「過來陪娘說話呢?娘這會兒可沒事吧?」
時蓮有一剎那的失神,忙笑著搖頭道:「娘在同姜嬤嬤她們閒話呢,沒事!大嫂快進去吧,我不耽擱大嫂的功夫了,回頭再去尋大嫂說話!」
桑婉一笑點頭,看著時蓮去了,方帶著桑於飛進去。
王氏見桑於飛一表人才,彬彬有禮,書卷氣十足十分儒雅,心中便有幾分喜歡,待他十分客氣。聽說他要上杭州趕考,王氏便羨慕的說道:「這可真好!二舅爺一表人才,學問必定也是好的!這一去可就金榜題名了!我家三郎什麼時候也這麼出息就好了!」
桑婉笑得勉強,桑於飛也有些哭笑不得,心下不覺想道一表人才和學問之間有什麼必然的因果關係嗎?不過由此可見妹妹這位婆婆倒挺有趣的,至少不是那種刻薄古怪脾性之輩。
「借伯母吉言,若高中必定再來拜見伯母!」桑於飛拱手笑道。
「好、好!」王氏點頭笑道:「都是親戚,本就該多走動!便是不中也不要緊,二舅爺還年輕著呢!下次二舅爺再來提前招呼一聲,我好叫人把我家三郎接回來,讓二舅爺指點指點!」
桑於飛一怔,臉上的笑有點僵了,含含糊糊的應答著。
桑婉心裡也小有不舒服,大考在即,婆婆這話雖是無心,可真的不怎麼好聽!她生怕婆婆再說出什麼更叫人膈應的話來,便忙笑道:「聽說三叔在元昌書院都是前幾名呢,學問必定極好,娘您太謙虛了!」
桑於飛也略顯驚訝道:「原來三少爺在元昌書院,那裡的掌教是京城退隱的老翰林,學問最淵博不過,三少爺金榜題名指日可待了!」
當娘的沒有一個不喜歡聽到別人誇讚自己的兒子,王氏也不例外,聞言不覺笑得眯了眼,樂呵呵的道:「二舅爺真會說話!呵呵,要真有那麼一天我老婆準定樂得睡不著覺!」說著又笑眯眯的嘆道:「他今年剛十六,還小了點,等下一屆再讓他試試,到時二舅爺多指教指教啊!」
桑於飛忙笑著答應。
桑婉暗暗好笑,心道想不到二哥拍起馬屁來也挺熟稔的,婆婆樂得快笑成一朵花了!
「娘,」桑婉趁勢笑道:「回頭趕路辛苦,我想留二哥在府上多住幾日……」
桑婉話沒說完,王氏忙點頭笑道:「應該的、應該!橫豎時間還早,二舅爺便多住幾日吧!儘管安心住下,短什麼同你妹妹說便可!」
桑於飛連忙起身道謝。
王氏笑著抬手命免禮,又笑道:「你們兄妹都一樣這麼多禮!快別這麼著,一家人不用客氣嘛!」
桑婉便笑著應了,帶了桑於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