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近期她是無法離開這府中了?桑婉五臟內腑霎時如沸,不知該作何表情,只呆呆的點了點頭。
鴛鴦見了又愧疚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提及此事令姑娘傷心!姑娘,您別這樣了,節哀吧!不然您的爹娘在天上看著也不會安心的!」
爹娘?桑婉茫然的抬頭望天。是啊,爹娘在天上看到她這樣肯定也很不安心吧?她怎麼會落到了如今這般進退不得的境地?
這趙夫人,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鳳舉,他又在哪裡!
「婉姑娘!」一個清潤驚喜的男音從身後傳來。桑婉一轉頭,便看到趙琦含笑走了過來,關切道:「婉姑娘怎麼不好好在房中歇著,身子大好了嗎?」
桑婉瞅著他,垂下了眸沒有回答。
鴛鴦見了忙道:「回小侯爺,姑娘在樓上見了這邊桂花開得好想過來賞花,奴婢——」
趙琦蹙眉道:「婉姑娘臉色這麼難看,你不會傳軟轎嗎?怎麼讓她走路?這桂花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不會叫人來折了回房?」
鴛鴦知道這位小侯爺性情素來偏激,也不敢再答話,垂著頭一聲不吭。
桑婉便道:「小侯爺別怪鴛鴦,是我執意要來的。悶了這些天,正想出來走走。」
「好,好!」趙琦見她這麼說頓時滿臉是笑,語氣下意識的放柔了,頗帶著點小心翼翼說道:「這個時節陽光沒什麼溫度,這林中陰森,別著涼了!你若還嫌悶著,我帶你往花園中別處走走吧!」
桑婉沒說話。趙琦見了不由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朝鴛鴦一瞪眼沒好氣道:「回去給婉姑娘拿件披風,再叫人整治些茶水糕點來!」
鴛鴦也不敢問拿了披風和茶水糕點往哪兒去尋人,連連答著「是」屈膝去了,半點也不敢停留。
「婉姑娘,咱們走吧!」趙琦笑著一指前方道:「我記得那裡有一大片秋芙蓉和五色菊,咱們去看看!」
桑婉點點頭,斂袖隨上。
趙琦見她眉目秀美,面上肌膚細白如瓷,五官小巧而精緻,神情恬淡,氣質溫柔,因大病未愈,一行一動間頗顯羸弱,那一襲柳黃繡白玉蘭的衣衫著在身上更增淡雅,飄飄大有弱不禁風的嬌弱柔美,令人見了便忍不住想要呵護。
趙琦一時看得有點兒痴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想著念著的人兒,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還有一天能見到她,沒有想到她有血有肉的又活在他的眼前。他的心中柔軟的不像樣,他固執的認定,她就是他想著的那個人,這是天意、是上天對他的補償。這一次,誰也別想再阻攔他。
「小侯爺……」他的目光太過出神與專注,桑婉一時有些吃不消,不自然的瞧了他一眼。
趙琦叫她似怨非怨、似羞非羞的一眼驚回了神,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下,上前抬手道:「婉姑娘,就是那邊!來,你腳下小心些!」
「小侯爺您太客氣了!」桑婉斂袖點頭,不動聲色向後退了兩步同他拉開距離。
趙琦有些失望,忙笑道:「你叫婉娘是嗎?以後我也叫你婉娘吧。小侯爺小侯爺的聽著我不舒服,你叫我趙琦就好,不然,你叫我的字君安也可以。」
「婉娘不敢!」桑婉忙道:「小侯爺身份貴重,婉娘怎敢唐突造次!」
「我說可以就可以!」趙琦說道:「婉娘,我從不在乎這個什麼貴重身份,叫我君安吧!在這兒只要有我你什麼都不必顧忌,我會護著你的!」
這話越說越離譜了!桑婉頓時愕然,有點莫名其妙的看著趙琦。
趙琦也察覺了,深感懊悔,知道自己太心急嚇著她了,便勉強笑笑柔聲說道:「婉娘,你別想多了,我只是想護著你而已。我保證在這府上,你絕對是安全的,安心養好身子!」
「多謝小侯爺!」桑婉微微一笑點頭。
趙琦見她執意要這麼稱呼自己,無奈笑笑,也只好由著她了。
「小侯爺和夫人一樣,真是好人。婉娘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得小侯爺和夫人如此相待。」一邊走著,桑婉忽然又輕輕說道。
趙琦的身形明顯一僵,勾唇淡淡一笑:「婉娘心地純良,誰見了都不忍不好好相待的。」
桑婉聽得這話不由掩口「嗤」的一笑,說道:「我和小侯爺應是今日才見面吧?小侯爺何以如此篤定,便知我心地純良?」
趙琦見她一笑眉目舒展,嬌顏綻放如三春百花,一時心神搖盪,心情沒來由的就好了許多,亦哈哈笑道:「我就是知道!我說婉娘你最好,便是最好!」
說話間轉過一帶假山,眼前便是一片廣闊的平地花海,盡情搖曳綻放的皆是各色秋芙蓉,花朵大如碗口,花瓣千層,花型飽滿,色澤艷麗絕美,在秋陽下盡情搖曳,姿態萬千。稍遠處,微微起伏的小丘陵上,則綻放著無數的菊花,垂絲荷瓣、豆綠宮粉,無所不有。奼紫嫣紅一掃秋日蕭瑟肅殺之意。
許久未曾見過這般明亮的色澤,桑婉眼睛一時亮了起來,神情不自覺的變得柔和。
只是,瞧著眼前這花海,她腦海中不自覺卻想起過年那陣子,時鳳舉為她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那許多嬌艷怒放的玫瑰,環繞鋪呈著整個院落,還有屋子裡、暖閣中,處處皆是那醉人的花香。她當時是真的感動了,那時候同他濃情蜜意,何等快活……
「你幹什麼!」見趙琦忽然湊過來,桑婉唬了一跳,睜大眼睛向後退了一步。
趙琦沒有半分怪她驚怪,忙笑道:「方才一陣風吹了片花瓣落在她髮髻上,你別動,我幫你摘掉!」他小心的湊上來,指尖掠過她的髮絲,柔柔的,滑滑的,絲緞般美好的觸覺令他有些發痴,他真想一把將眼前的柔弱女子攬入懷中好好的疼惜一番,卻怕驚著了她忍了又忍。
「你看。」他向她攤出手指,食指指尖上果然沾著一片紫紅色的花瓣。風輕輕吹過,花瓣無聲無息從他指尖上飄落。
「婉娘真美,這滿園的花,也算是極難得的名品了,卻不及婉娘一分一毫風姿。」趙琦瞧著她輕輕讚嘆,信手摺了一枝開得正艷的粉色千層重瓣芙蓉,遞給桑婉,「婉娘,送你。」
桑婉頓時尷尬,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想了想終是點頭謝過,接了過來。
趙琦見她喜歡頓時大喜,忙道:「婉娘你喜歡嗎?我再給你摘一些!」
「不、不用了!」桑婉忙回絕,手中把玩著那芙蓉花勉強笑道:「小侯爺真是會討姑娘家的歡心,似小侯爺這般人品,在京城裡定是無數女子心儀的對象吧!」
趙琦聽她這麼說頓時有些發急,忙道:「我已經好幾年沒回京城了,一個人住在西山別院,討姑娘家歡心這種事更與我無關。我只想對婉娘一個人好。」
桑婉有些瞠目結舌,她只想試探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沒想到這人說話竟如此沒譜,什麼話都是張口即來!
桑婉只做沒聽見低頭往前走,再也不敢存試探之意了。
趙琦見她沒有沒有反應心中暗暗失望,轉而一想她並無惱怒拒絕,復又精神大振,忙叫了聲「婉娘」快步跟上。
「婉娘累了嗎?咱們到前邊亭子歇一歇吧!」趙琦上前溫言說道。
桑婉身子本就尚未復原,走了這麼一段路早已有些氣喘神虛的腿軟,聞言點頭「嗯」了一聲,便向花海中間的亭子走去。
恰好鴛鴦帶著人取了披風、茶水糕點過來,忙上前在亭子中鋪展開來。
桑婉正欲坐下,趙琦忙將那披風拿去折迭幾下墊在石凳上,這才讓桑婉坐下,轉頭便朝鴛鴦訓斥道:「你這奴才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怎麼連錦墊也不知帶來?這麼涼的地方能坐嗎?婉娘還病著你難道不知?」
「奴婢知錯了,小侯爺恕罪!」鴛鴦哪裡敢分辨,垂著頭老老實實的認錯。
「下次機靈些!」趙琦冷冷道:「若這麼無心不會伺候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這府上我就不信還找不到一個會伺候的人來!」
鴛鴦的頭垂得更低,連「恕罪」兩個字都不敢說了。
「小侯爺別怪鴛鴦,她也不知我們會來這兒!」桑婉見狀只好開口。
趙琦聽她說「我們」自然是她和他,心中一喜,臉上神情頓時溫柔了下來,「婉娘既這麼說饒了她便是!喝口熱茶解解渴,」趙琦親自替她斟了茶,吸了吸鼻子又道:「這是碧螺春,不知合不合婉娘口味,婉娘若不喜歡,叫人再換就是!」
桑婉端著茶碗飲了一口,說道:「小侯爺不必費心,我沒有這許多講究。」
趙琦又輕嘆道:「婉娘性情柔婉,脾性也這麼好!」
「……」桑婉低頭繼續飲茶。
趙琦甚是不喜下人靠近,使個眼色便將人都屏了下去,與桑婉在亭中賞花說話。多半時候是他說著,桑婉聽著。他的目光幾乎從未離開桑婉身上,越看那眸中的情意越濃,桑婉左躲右閃,辛苦不已,不多會便推說累了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