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的聽起來很不是滋味?桑婉心裡頓覺有些彆扭,自嘲一笑,點了點頭道:「想必是我使了心機手段,恰好你大哥吃這一套,哄住你大哥了吧!」
時鳳鳴不由懊惱,這才猛然回神自己那話仿佛有歧義,便忙陪笑道歉,又道:「大嫂溫文嫻雅,與我大哥正相配,想來大哥是看到了大嫂的好才會如此,是我不會說話,大嫂莫怪!」
桑婉笑著搖搖頭,「你別光顧著琢磨你大哥,你也不想想,你家裡除了爹娘,也還有一位妻子在等著你呢!你新婚之際將人拋下一走了之,可有想過她的處境?想過她的日子該怎樣難過?」
桑婉同周靜怡關係不錯,見時鳳鳴問這問那、問東問西就是沒有半個字問到周靜怡,她早想問他一句了,倒是他自己起了話頭。
聽她提到家中的妻子,時鳳鳴頓時有幾分不自然和厭惡,下意識偏頭往一邊去。他是真不喜歡周靜怡,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周靜怡是爹娘用來破壞自己和卿兒關係的那個人!
潛意識裡他不能也不願意怪自己的爹娘,那就只能怪周靜怡了。如果不是她,他和蘇卿兒就不會落到如此田地,就不會離家出走遠離爹娘!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到來。
「她,」時鳳鳴勉強笑了笑,無謂道:「家裡什麼都有,吃穿不愁,丫鬟婆子們伺候著,還能委屈了她不成?她的日子怎麼會難過!」
桑婉心中感到一陣涼意,嘆道:「新婚之際被丈夫拋下,光是這一點便足以她受盡煎熬了。你竟是這麼想嗎?她到底是你結髮妻子,其實心裡也一直惦記著你、念著你,等你回去呢!」
「還是省省吧!」時鳳鳴蹙了蹙眉,厭惡道:「我跟她沒話說,也沒打算跟她過日子!是她自己選擇嫁入我們家,所有的後果她就該自個承擔!」
桑婉一時怔住,不自覺便想到前世,前世里,時鳳舉應該也是這種想法吧?不,不光前世,今生不也一樣嗎?她記得清清楚楚,洞房花燭那一夜他眼中那沒有一絲溫度的冰冷。縱然如今他將她疼著護著甚至可以說捧在手心裡愛惜著,她還是不能忘記那晚他的眼神,每每想起,便如針扎般的難受。
「二少爺你真是太天真了!」桑婉反倒笑了起來,淡淡道:「就算沒有周家,也會有張家、劉家、李家的姑娘嫁入時家成為你的妻子,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是蘇姑娘。弟妹她何其無辜,你這麼說她,對她來說很不公平!她平日裡有空偶爾也會去我那裡坐一坐,我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關心你,敬重你,始終在等著你回去。你不知道吧?周夫人和周家大少奶奶曾上門要求和離,卻是弟妹堅持不肯。二少爺,她真的很好,你為什麼不能放開成見好好的看待她呢!」
時鳳鳴瞧了桑婉一眼,不覺笑道:「大嫂說的倒是挺有道理的,也是這麼說服我大哥的嗎?」
「二少爺!」桑婉臉色一沉惱了起來。這是什麼話?拿她來跟蘇卿兒相提並論嗎?
時鳳鳴怔了怔,也回過味來了,自己沒來由也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大嫂,我,我口不擇言,您別生氣。我給您賠不是了!」說著當真後退兩步朝桑婉拱手彎腰行起禮來。
桑婉緩回了神,擺手淡淡道:「二少爺不必如此,我知你有口無心自不會同你計較。只是我勸你這話確是真心。靜怡真的是個好姑娘,你如此待她對她太不公平了!嫁給你非她本人所願,若她知曉你心有所屬,未必肯嫁你。可她一個姑娘家,已經嫁給了你,這輩子除了你還能有什麼指望?她好歹是你三媒六證、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妻子,就算是死也是進時家祖墳、入時家祠堂的,你真忍心這樣對她?你與蘇姑娘在外頭快活時,就沒有一星半點的內疚嗎?」
時鳳鳴卻是想了想,說道:「靜怡?周靜怡?原來她是叫這個名字啊!我都不太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這事兒她要怪,就怪她爹娘吧!也怪不到我!」
這人沒救了!
桑婉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想到眼巴巴念著時鳳鳴,盼著、等著他回去的周靜怡,桑婉真心替她感到不值。一腔情義白託付了。
「大嫂你說他們家鬧著要和離?這是好事呀,怎麼我爹娘沒答應呢!」時鳳鳴又問起這個來。
桑婉頓時梗了一下,心道先前那番話可見都白說了!他還是沒有明白過來!
「二少爺,」桑婉輕嘆道:「就算和離了又怎樣?難道二少爺今後不娶妻了嗎?」
「我——」時鳳鳴本想反駁,說自己將來要娶蘇卿兒。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這事兒根本就不可能!別說爹娘不會答應,就是他自己也從未想過要娶蘇卿兒為妻,而蘇卿兒當初跟他說的也是做妾便心滿意足了。那麼將來,他終究是要娶妻的!桑婉有句話是說對了,不是周家,就是李家、劉家,總會有一家的姑娘嫁進時家成為他的妻子。
時鳳鳴頓時有些喪氣起來,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反抗仿佛就成了一場笑話!
時鳳鳴輕輕的嘆了口氣,恨這世間不公道,他的卿兒那麼好,為何卻偏偏出身風塵?如果她是大戶人家的女子那該多好。可她若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他又如何輕易識得她?
時鳳鳴想著想著,自己也覺頭疼煩亂不已。
「大嫂,你能不能請大哥來見我一面?我有些話想要問他。他把我關在這兒不聞不問是個什麼意思,他又不能關我一輩子是不是?如果他不肯來請大嫂轉告他,若是卿兒出了什麼意外,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時鳳鳴忽然凝著桑婉輕輕說道。
桑婉心下微震,更覺失望不已,周靜怡輸在蘇卿兒手下,實在是冤枉的緊。她比自己還要無辜。自己為婚約所羈絆那是無可奈何,她卻是稀里糊塗嫁了過來,分明就是一粒棋子。當棋子成了棄子,若非她娘家還有些能耐,如今還不知會落到何等地步!而她的丈夫,心心念念卻是那一個人,甚至不惜為她與家人決裂。
「你可知道,你大哥為你做過什麼?我是他的妻子,本來有些話不該我說,可我現在卻想告訴你,為了去邯鄲找你,他差點兒就喪命在那。你卻要與他絕交,這話你還是自個當他的面說去吧!」桑婉暗暗替時鳳舉不值得。
時鳳鳴心中一震,「大嫂你說什麼?大哥他怎麼了!」
桑婉望著他,沒有說話。
「大嫂,你快告訴我呀!大哥他怎麼了!」時鳳鳴有些急了。雖不是親兄弟,但他們幾個從小關係就好,他心裡也一直敬重甚至可以說是敬畏這位大哥,他不怕他爹,對大哥的話卻少有敢不聽的。
「你真的想知道?你曾經在邯鄲停留過吧?」
時鳳鳴點了點頭。
桑婉便將此事經過一五一十的同他說了一遍,便道:「不看別的,看你大哥一片心意為你,二少爺,你別跟他拗了!你們可是血肉至親。」
時鳳鳴心裡愧疚不已,半響嘆道:「幸虧大哥沒事,不然,大伯母定要恨死我了。」如果大哥真的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又如何心安?他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大伯母?時鳳鳴心裡更加煩亂起來,一拳砸在窗楞上,為什麼這為難的事都落到他的頭上呢!
「我只想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她也不求名分,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非要針對她不可呢!」只是一想到楚楚可憐、那個為了自己什麼苦都肯受的嬌美女子,時鳳鳴又矛盾起來。
「你是時家的少爺,行事豈能如此任性,你有你需承擔的責任,一味逃避,令時家成了笑柄,難道就沒有錯?」桑婉其實很想說,那蘇卿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連顧芳姿都不如,真不知你看中了她哪一點,若真是個正經的,只怕鳳舉同病相憐也未必不會幫你。
時鳳鳴聽了這話十分不服氣,不由微微冷笑,半嘲半諷的道:「大嫂的意思是,人人都應該像大哥這樣,為了家裡的臉面放棄所愛?也難怪大嫂會這麼想,若非如此,您也不能成為我的大嫂!我只沒有想到,大哥那樣一個人,居然會妥協了!可見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歡顧表妹,可我不一樣,我對卿兒是真心的,此生不渝!」
「二少爺!你——」桑婉甚怒猛的站了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發作,背後傳來一聲怒斥,「老二,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卻是時鳳舉陰沉著臉走了過來,顯然氣得不輕。
時鳳鳴有一剎那的尷尬,面上微紅,索性豁出去了脖子一梗,毫不示弱的瞪著時鳳舉道:「我沒有胡說八道,我說的都是事實。大哥你自己放棄了,憑什麼叫我也放棄!我不作那負心薄倖之人!」
「負心薄倖?」時鳳舉叫他給氣笑了,背手冷笑道:「你懂得什麼負心薄倖?叫一個青樓女人給玩弄在股掌之中還自鳴得意,有時我真想劈開你腦袋看看裡邊裝的都是什麼東西!你敢對你大嫂如此無禮,我定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