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桑婉沉下了臉色冷聲道:「表小姐的名諱您最好別叫,也別顯得同她那麼親熱!府上的事情您不懂,別瞎參合!我只告訴你一句話,離那表小姐遠一點兒!下次萬一見了她,遠遠的給我避開,可聽清楚了嗎?」
提起今日這事她便氣不打一處來,李氏這腦子真不知是草渣還是木屑。她又不是什麼貴婦人身份,也不是什麼德高望重有見識的人,這一身鄉下農婦的穿戴,擱哪兒都是個平凡人。人家顧芳姿跟她頭一遭見面若沒有別樣心思能跟她那麼親熱嗎?
「這、這是為什麼呀?我看她人挺好的呀,說話也和氣,待人又知禮。」李氏大惑不解,哪裡肯信桑婉的話。
桑婉這下子真正是哭笑不得、欲哭無淚了。她和顧芳姿之間的恩怨糾葛,即便是跟大嫂方氏也只說一半留一半,跟李氏更不可能說了。她敢保證,今日跟李氏說了一句,等她回了鄉下,肯定能發展出一百句,然後,她就等著她抹黑吧!
「別說這個了,總之你記住我的話!大宅門裡頭的事情,我跟你說不清楚,有的事情說了會招禍,你記著這個就行!還是說正事吧,您今日找我究竟為何事?」桑婉強忍著心頭的不耐說道。
李氏見她突然嚴厲起來,那高高在上的氣勢令她沒來由的生出幾分膽怯,她一陣恍惚,這才覺得,桑婉和她之間早就隔了一條深深的鴻溝,她所在的位置,是她這一生也無法企及的。而她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對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在她面前擺出長輩的架勢頤指氣使。
李氏頓覺有些頹喪,卻也無可奈何,認命的嘆了口氣,瞟了桑艷一眼,說道:「婉娘,二嬸從前做過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大人大量就別和二嬸計較了成嗎?以前的事情,都是二嬸不好,二嬸給你賠不是了!你說什麼二嬸都聽,那表小姐二嬸下回見了遠遠的躲開就是!婉娘,你可滿意了?」
桑婉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頓時一怔,心中微微感慨,繼而仍是暗嘆。
二嬸仍舊是從前那個二嬸,即便她這會兒向她服軟說好話她骨子裡也仍舊是從前那個二嬸。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就是如此。桑婉也沒指望她真的能悔過。
若她真心悔過了,就不會對著桑婉說這番話半點兒沒帶著桑弘方氏桑於飛幾人。她何嘗是做了許多對不起她的事情?更對不起的是她嫡親的兩個侄子!那些年擺著長輩的架勢幸災樂禍、隔岸觀火、四處散布流言,時時刻刻強占便宜,桑婉可都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後來有個厲害的大嫂同她抗衡,只怕自家的家底早就叫她兩口子給算計空了。
「那些事都過去了,二嬸還提他做什麼!」桑婉淡淡說道。
「對,對!都過去了!如今你過上了這麼富貴的日子,可見好人就是有好報的!」李氏鬆了口氣連忙點頭,又嘆道:「二嬸這輩子就你三妹這個孩子,唉,她沒個好歸宿二嬸心裡也放不下啊!婉娘,如今你人面廣,認識的好人家多,你看看能不能給阿艷找個合適的人家呀?阿艷有個好歸宿,我也可以放心了,將來也可以幫襯幫襯你呢!這姻親關係,比什麼都牢靠!」
「娘!你說什麼呀!」桑艷的臉「騰」的一下變得飛紅,低著頭又快要埋到胸口去了。她萬萬沒想到,娘和爹因為新姨娘大吵一架後帶著她來找堂姐竟然是為了她的婚事。
「這是你堂姐,又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李氏不快的瞪了桑艷一眼,索性推她道:「還不快求求你堂姐,她幫你找個好人家,這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你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桑婉一時也愣住了,她原本以為李氏過來訴苦是想從她這兒要一筆銀子。她既上了門來,只要她開口,她斷斷沒有拒絕的道理。她沒有想到的是,她說的居然是桑艷的親事!
桑婉頓時頭大扶額,心中更是哭笑不得。桑艷父母雙全,她是個嫁了出去的姑奶奶,且桑艷與她又是同輩份,由她做主桑艷的親事,說來就叫人覺得可笑,真不知李氏心裡是怎麼想的!
「娘!」桑艷羞愧得說話都帶了濃濃的鼻腔,眼眶一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丟死人了!如果知道娘今日帶她來要說的是這事,打死她也不會來的!這算什麼呀?
「你別拉我,快跟你堂姐說幾句好話!」李氏恨鐵不成鋼甩開桑艷的手推她上前。
桑艷哪裡肯,扭著身子索性起身跑到一旁角落裡背對她們站著。她咬咬唇,眼淚便控制不住的滾落了下來。
「死丫頭,真是不爭氣!」李氏恨得咬牙,忙向桑婉陪笑:「婉娘啊,阿艷就是這樣,動不動就害臊,這自家人有什麼好臊的嘛!也幸虧是婉娘你,不會同她計較!婉娘,這事兒二嬸可就拜託給你了,你一定得幫阿艷找個好婆家呀,二嬸這輩子都會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二嬸,」桑婉壓下心中的震驚,想了想便道:「二嬸啊,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您和二叔都好好的健在呢,堂妹的親事哪兒輪得到我插手?二嬸您不在乎我也不能不在乎,旁人知曉了,定要說我手太長都伸到娘家去了!二嬸,這個忙恕我幫不了您!這關係著堂妹一輩子的幸福,我能活了幾歲,哪裡曉得怎麼看人呢?這個責任太重大,我可擔當不起!況且,我一個年紀輕輕的新媳婦,怎麼好去打聽別人家的公子?二嬸您著實為難我了!我看堂妹年紀也不小了,您好好的給她挑個好人家吧,到時候我必定親自送上一份厚厚的大禮為堂妹添妝,二嬸你看如何?」
李氏聽見桑婉拒絕,一顆滾燙滾燙的心霎時就涼了半截,一股怨氣酸氣油然而生,暗暗不樂。怪桑婉不講人情味,自己發達了便瞧不起窮親戚了,不肯伸手幫一把,定是怕將來自己的女兒嫁的比她好、超過她了她心裡嫉妒!
李氏原本還想說幾句,聽到桑婉說親自送厚禮為桑艷添妝,那抱怨分辨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她如今能求的只有桑婉,桑婉不肯幫她她能怎樣?若再惹惱了她,連添妝都沒有了不是虧大了?如果她到時候真肯出一筆豐厚的銀子給自家女兒添妝,夠買個幾百畝良田的,這輩子女兒也不用愁了!
李氏心裡正在猶豫取捨,桑婉便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天也不早了,明日一早二嬸還要趕路,這便下去歇著吧!難得您來一趟,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送給你,等會兒叫柳芽備幾塊料子、幾盒胭脂水粉拿回去給堂妹用吧!」
李氏忙笑道:「那就多謝你了!我這兩年正愁著你妹妹的嫁妝呢,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想給她陪四百畝良田,可惜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不如婉娘你就幫了這個幫如何?」
柳芽一旁翻了翻白眼,心道二夫人還真是不客氣,一張口就是四百畝良田,好幾千兩銀子!
桑婉也甚是不快,蹙眉道:「到時候二嬸短多少我自會幫!對了,不知大堂姐的親事如何了?」
這原是她們的家事桑婉不想多言,只是看到李氏這樣滿心裡只顧著桑艷厚顏無恥連自己都算計上了,卻絕口不提桑柔未免有些不平。
李氏臉上立刻顯出厭惡的神情,說道:「她那個臭脾氣,哪個好人家肯要她呀,我也是愁啊!要是有人肯要,我倒貼些錢也巴不得早早送她出門!她的事我早就不管了,不是有她爹在嘛!我一個人哪顧得了許多?一個阿艷就夠操心啦!」
「二嬸這話就不對了!」桑婉笑道:「堂姐好歹叫您一聲母親,她的事您不管誰管呢?二叔男人家,哪裡懂得這些事情?少不得二嬸你多操心了!哪家裡也沒有個大女兒沒說人家小女兒反倒先出閣的道理二嬸你說是不是?」
李氏見桑婉顯然是在護著桑柔,心中頓時大不痛快起來,含含糊糊的應了聲是,腦中靈光一閃,一拍腦袋道:「哎喲,差點有件大事我忘了告訴你了!」李氏便將上次桑婉回去,桑平涼和桑柔打時鳳舉主意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又得意洋洋的表功,「那不要臉的死丫頭,一聽她爹這麼說樂得眼角都是笑。我看不過那狐媚子樣,給她臉上抓了一抓,劃了兩道血痕現在都還有痕跡呢!婉娘,你倒是好心為人家著想,你看看,那種沒良心的,背地裡還在算計你呢!」
桑婉又驚又氣,半響說不出話來。看來倒果真是自己多管閒事了!
她相信這事兒李氏定沒有騙她,自己的二叔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也不是沒有可能。二嬸倒真是為桑艷好,沒打著心思把她也往自己身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