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嬤嬤這麼清楚,何必還來問我?姐姐這是故意要給我難堪是嗎?」顧芳姿仍舊冷冷道,神情無比倨傲。
桑婉不由暗怒,心道到了這個地步她非但不知收斂反還倒打一耙,便先不答這話,說道:「嬤嬤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記得那次那兩個丫頭在院子裡頭跪了一下子,之後打了頓板子便攆了去莊子裡做粗活。有了上次的例子,這次竟還有人敢犯,可見上次娘還是仁慈了,這個惡人便我來做吧!李嬤嬤,這兩婆子各打三十大板,革三月月錢,將他們兩家人都送莊子上去吧!不必等明天,這會兒就辦去!把這事兒給府上各處都說說,叫大家往後千萬莫要再犯了,否則,下場只怕會更難看!」
「是,大奶奶!」李嬤嬤瞅了顧芳姿一眼,屈膝應答。
李順家兩人臉色一白,她們從來沒想過桑婉也是個有這麼大脾氣的,瞬時癱軟在地連求情的話也說不出來!
顧芳姿臉色陰沉得可怕,李順家的兩人下意識朝她祈求望來,但她只能冷冷的看著,一句求情的話也說不出來。她終於明白桑婉為什麼叫了她過來聽,一是警告於她,二就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李順家的兩人受罰卻不能幫她們求半句情,這往後,還有哪個奴才肯豁出去幫她辦事?
李順家的兩人很快被帶下去,桑婉瞅了顧芳姿一眼,淡淡笑道:「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牽扯到我們大房和三房,我想此事還是告知娘一聲好些!妹妹,這就隨我一道過去做個見證吧!」
顧芳姿眼睜睜的看著李順家的兩人就這麼被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帶走,心中已經十分不痛快,再聽到桑婉要她一同去王氏那兒說這事,她立時便覺得堵心,哪裡肯去?冷哼道:「既是這麼嚴重的事兒姐姐自己去便是了!我有點累了,就不陪姐姐了,告辭!」
「站住!」桑婉冷喝一聲,盯著她道:「我沒有跟你商量。」
「那麼你是在命令我?」顧芳姿手心緊緊捏住,胸口差點要氣炸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桑婉。
「你若這麼理解也可以。」桑婉迎視著她的目光,「難不成,我叫不動你?」
顧芳姿頓時氣結,一屋子丫鬟們無不眼觀鼻鼻觀心垂手斂神,但顧芳姿知道,沒有人不在注意著此刻她二人之間的較量。而桑婉叫她,還真就有這資格叫她。
「走罷!」桑婉一笑起身,徑直往前,順道吩咐杏枝,「扶著表小姐!」
杏枝帶著兩名小丫鬟應聲上前,顧芳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恨盯了桑婉一眼,突然甩開杏枝奔上前,盯著桑婉道:「桑婉,你別太過分了!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桑婉亦盯著她,「分明是你挑事在先,顧芳姿,你好自為之,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顧芳姿盯著她搖搖在前的背影,目中幾欲噴出火來。她忽然有點茫然和恍惚,仿佛從來不曾認識眼前這個人一般。她敢肆無忌憚,就是拿準了她好脾氣、好面子、裝賢良大度不敢跟自己計較,她一旦計較起來——,她一旦計較起來,顧芳姿卻突然有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無措。
兩人到了王氏那裡,桑婉便將這事兒簡單同王氏說了。自然沒說是時三夫人前去告訴她,只說寧園的丫頭們無意聽見。
王氏聽畢也不覺惱火,說道:「這些婆子最是可惡,虧得這些話叫寧園的人聽見了去告訴你,若叫你三嬸那邊知曉了,只怕又是一場風波,鬧得家宅不寧!這兩個婆子是該重罰,只是,連她們的家人一併打出去,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姨媽說的是!」顧芳姿立刻便笑道:「咱們家素來仁慈,那倆婆子不過一時糊塗多說了幾句,況且也不曾帶出什麼嚴重後果來,姐姐好生教導一頓、罰兩月月錢讓她們長個教訓便是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姐姐何苦非要往死里整治人,連同人全家都攆了出去,倒叫人知曉了說主子們刻薄!」
顧芳姿先前在桑婉跟前沒奈何不便出言此刻既然王氏也發話了,她當然要趁機爭取一番。
王氏聽畢亦微微點頭深以為然。
桑婉便正色道:「娘,這斷斷不可!這次不曾帶出什麼嚴重後果是僥倖,若真鬧得家宅不寧,自家人不舒心不說,豈不是越發叫外人笑話?媳婦斗膽提一句,先頭媳婦剛進門,妹妹因罰了兩個小丫頭,那倆丫頭卻在背後嘀咕妹妹與媳婦的閒話,分明挑撥。有先例在那裡這倆婆子仍舊膽大妄為,可見警醒還不夠,這次豈能這麼輕易饒了她們?若再輕饒了去,只怕往後更了不得了!」
王氏也想起那事兒來了,臉色一沉,「婉娘你說的不錯!這些嘴碎的奴才尤其可惡,更可惡的是一個個不長記性,重罰了也好!省得再有下次。」
顧芳姿卻搶著向桑婉道:「姐姐這是什麼話?這是在怪姨媽心慈手軟嗎?」
「住口!」桑婉眸光一凜喝住她,柳眉倒豎冷聲道:「妹妹莫非也要學那等不長記性的奴才行挑撥離間之事嗎?娘她老人家仁慈,原本是一片好心,誰知奴才們不領情,少不得我來做這個惡人,將來也可免去許多事端。怎麼到了妹妹嘴裡卻都變了味兒?妹妹,你那話莫不是要挑撥我和娘的關係嗎?」
一屋子人包括王氏都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桑婉仿佛不認識。這位大奶奶還是頭一遭當眾發脾氣,還是當著婆婆的面,居然在教訓婆婆最疼愛的外甥女。
瞬間,顧芳姿感到有無數道目光明明暗暗的朝自己射來,她臉上一片通紅,羞愧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裡把桑婉凌遲了百八十遍,咬著唇委委屈屈的看向王氏。
王氏也嚇住了,沒來由的生出兩分膽怯和忌憚,不由得向桑婉笑道:「婉娘別多心,芳兒定不是這個意思!你素來對娘孝順,娘哪兒不知曉呢?這事兒就按你說的處置吧!府上這些事交在你手裡,我也放心!」
「謝娘體諒兒媳!」桑婉頓時跪了下去,含淚道:「方才是兒媳失態了,不該當著娘的面教訓妹妹!只是妹妹那話說得太有歧義了,一不留神便叫人往不好的地方想去,媳婦心裡一急這才忍不住惱火!萬一這話叫人聽岔了傳出去,媳婦何以立足?便是娘,一番仁慈疼惜之心也白白叫人糟蹋了!媳婦自幼受爹娘教導,爹娘拭去兄嫂亦時常教導要孝順長輩,和睦妯娌,媳婦對娘是真心敬仰孝順,若有失徳不孝,別說媳婦心裡不安,便是大少爺又豈會輕易饒了媳婦,請娘體諒媳婦一片心意!」
桑婉跪下去的時候,顧芳姿也早已不得不跟著跪了下去,垂首跪在桑婉身後心中恨恨不已,聞言也趕忙道歉認錯,直說自己有口無心、笨嘴笨舌不會說話惹惱了姐姐實在該死等語。
王氏見了忙命姜嬤嬤等將她二人扶了起來,嘆道:「就是一時口誤罷了,咱們都別放心上,啊。婉娘,你的為人娘自然清楚,怎麼會疑心你不孝呢!快別這麼想!芳兒,你也不小了,以後說話可得注意著點,再這麼有口無心的,我也不饒的!」
桑婉和顧芳姿連忙答應,兩人不經意四目相對,立刻又各自閃避開去,各自的意思各自心裡頭明白。
略說了一會兒話桑婉便告辭離去。
柳芽扶著桑婉,心中歡喜之極,出了正院的門臉上的笑意就沒消失過,悄聲笑道:「大奶奶您可真厲害!嘻嘻,您瞧見了吧?表小姐那臉紫漲得跟豬肝似的!看她以後還敢這麼囂張不,以為咱們大奶奶軟柿子好捏呢!」
桑婉偏頭睨了柳芽一眼,笑道:「好了,別多嘴,仔細叫人聽了見了你這滿臉的笑,還當我有意整治她呢!」
桑婉心中實覺疲憊不堪、煩亂已極,這種生活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卻不得不面對、不得不應付,非但不能消極,還得主動。她沒有想到,時鳳舉不在,顧芳姿的膽子竟大如此,當著她的面就敢行這挑撥離間之事,剛才她的態度只要軟和遲疑半分,叫她咄咄逼人的揪住,指不定那耳根子軟的婆婆又會生出什麼心思來!當面斥她,實是不得已之舉。好在這一回她賭對了,婆婆站在了她這一邊。
如今她算是和顧芳姿正式撕破臉了,也不知明日、後日會怎麼樣。不過,顧芳姿不會輕易消停就是了,遊戲已經開始,她便是不想玩,也只能陪著繼續玩下去。
這日午間,一個婆子急匆匆至寧園求見。
恰好今日莊夫人設宴賞花,王氏命桑婉陪同一道去了。柳芽一聽說去莊家,下意識便想起那位莊家的公子,尋了個藉口不肯跟去要留下來守園子,桑婉便帶了杏枝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