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便笑道:「那是大奶奶您心思不在這上頭,要不準定比奴婢強!」
「瞧你這嘴甜的,還在這兒囉嗦,還不快將那上好的大紅袍給方姨娘沏一碗上來?」桑婉笑嗔了柳芽依言,便向方姨娘笑道:「我也不知道姨娘平日裡都喝什麼茶,這大紅袍是今年新得的,我也沒喝過幾次,不知可對姨娘的胃口!」
「妾身不講究這些,什麼都行!倒叫大奶奶破費了!」方姨娘只得笑道。
「方姨娘太客氣了!這茶嘛,還不就是給人喝的?什麼破費不破費!」桑婉微微一笑。
柳芽將茶斟了上來遞給方姨娘,桑婉便笑道:「姨娘快嘗嘗,滋味如何?」
方姨娘見桑婉滿臉的殷切,便笑著飲了兩口。她哪兒懂什麼茶道水道,再好的茶覺得到了嘴裡也就是那個味,可又不能不給桑婉的面子,裝模作樣咂了咂嘴做品味細嘗樣,笑眯眯贊道:「果然好茶!比我平常喝的更香些!」
「姨娘覺得好就好!」桑婉便笑道:「這茶香味濃郁,醇而不淡,我也覺得不錯!姨娘若喜歡,等會兒便帶些回去吧!只是不多,姨娘別嫌棄!」
方姨娘受寵若驚,忙笑道:「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妾身先謝過大奶奶了!」
「呵呵,姨娘不必客氣!」桑婉笑吟吟的,只管同方姨娘大談茶經,方姨娘幾次想要開口都找不著合適的機會只得忍住。
她正想著無論如何得搶著說了誰知杏枝卻從外邊進來,在桑婉耳朵邊低低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桑婉面色微變,皺眉道:「我知道了,讓她們先等著吧,等會兒我就過去!我這會兒沒空呢,你去說一聲,讓她們稍安勿躁!」
「是,」杏枝屈膝笑道:「那奴婢就先這麼說去了,只那些管家奶奶們都是性子急的,大奶奶您可得快些兒過去,要不奴婢可招架不住!」
「好了,我知道!」桑婉笑笑。
方姨娘既聽見了哪兒還好意思不識趣,只得起身笑道:「大奶奶有事便先忙去吧,妾身不敢耽擱大奶奶的功夫!」
桑婉假意推辭了兩句便笑道:「還真是有點兒事要趕著處置,那我就不留姨娘了!姨娘往後得閒了再來坐坐!紅葉,你送姨娘和銀嬤嬤出去!」
「是,大奶奶!」紅葉上前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姨奶奶請吧!銀嬤嬤請!」
「妾身告辭!」
「老奴告退!」
方姨娘和銀嬤嬤只好笑著出去,柳芽還不忘將大紅袍茶葉裝了一小罐送上來,銀嬤嬤忙笑著接過:「勞煩姑娘了!」
「怪道府上人人都說大奶奶人好,待人和氣,還真是不差!若換了別個,哪兒有這麼客氣呀!」銀嬤嬤笑眯眯的同方姨娘道。
方姨娘下意識想起顧芳姿,點頭同意:「你說的對,大奶奶真正是打心眼裡好,換了別個,早把架子端到天上去了!哪兒還會留咱們坐、還給送茶葉呢!」方姨娘說著又有些沮喪的嘆了口氣:「只可惜該說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這有什麼!」銀嬤嬤笑嘻嘻道:「明兒咱們再來就是!」
「胡說八道!」方姨娘沒好氣瞪她一眼,「過些日子再說吧,哪兒能明兒還來!」
「這有什麼不行啊!大奶奶不是還邀請姨娘有空再去坐坐嘛!老奴看大奶奶不祥客套話嘛!」銀嬤嬤不以為然。
方姨娘白了她一眼,連解釋的欲望都沒有。「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她是二房老爺的姨娘,大奶奶是大房的嫡長媳,如今又當著家,她一個二房的姨娘能三天兩頭往大奶奶哪兒跑嗎?那成了什麼了!再說了,今日才拿了人家的茶葉走,明天又來,指不定叫下邊的奴才怎麼說呢!
而且,跑得太勤快了,萬一二夫人起了疑心問起話來,她該怎麼回答?若二夫人知曉她是越過自己為五小姐說親事,非得將這事攪黃了不可!方姨娘心中不由一緊,看來這幾日即便是厚著臉皮也得再找個機會去一趟寧園,趕在二夫人知道之前將事情定下來,否則——
誰知,方姨娘還是低估了二夫人對她們這些妾室通房的關心,她和銀嬤嬤剛剛回到屋裡,還沒來得及喝杯茶,二夫人那邊就派了大丫環小霜來請她過去說話。
方姨娘心中一緊,忙招呼小霜喝茶,笑問道:「小霜姑娘,不知夫人找我可是有事?」
小霜哪兒可能給她透露什麼,連茶也婉拒了,笑道:「奴婢只負責傳話,不知夫人找方姨奶奶何事!姨奶奶這就隨奴婢過去吧,夫人在等著呢!」
「好,我淨淨手就來,小霜姑娘你坐一會,稍候,稍候啊!」方姨娘忙笑著叫人招呼小霜,忐忑不安的去淨手,心裡不斷琢磨。
到了米氏這邊,米氏倒沒同她打啞謎讓她猜,直接就問道:「聽說你去了寧園?」
方姨娘心中一跳,只得陪笑點了點頭,「是。不過婢妾也不是特意去寧園,就是逛園子的時候覺得有些口渴,恰好在寧園旁邊便進去討了杯茶喝!原是想讓丫鬟們倒杯茶出來喝了就走,誰知剛好大奶奶在,婢妾便進去同大奶奶打了個招呼!大奶奶還送了婢妾一小罐茶葉呢!」
「原來是這樣!」米氏對桑婉有些心病,不太願意自己這邊的人同桑婉有什麼關係,便說道:「下次注意些了,別哪兒都亂去!有的地方不是你該去的!省得叫人閒話,聽見了沒有?」
「是,婢妾謹遵夫人教誨!」方姨娘暗暗舒了口氣,忙低眉順眼的說道。
「嗯!」米氏滿意的點點頭,揮手道:「記得就好!別學水姨娘陽奉陰違,去吧!」
「是,夫人!夫人的話婢妾哪兒敢不聽呢!那婢妾就先回去了!」方姨娘屈膝恭恭敬敬的施禮而退。
門口,方姨娘和銀嬤嬤面面相覷,都嚇得不輕,寧園那邊,暫時是不能去了!只得等個合適的機會見了大奶奶方能再提。
「姨娘別急,橫豎時間還長著呢!咱們可以慢慢兒籌劃著名!」銀嬤嬤安慰道。
「嗯,你說的是!」方姨娘點點頭。想想又覺不甘,不由暗自咬牙,不知是哪一個充當二夫人的耳報神,好快的速度!
方姨娘無聲輕嘆,可是也就是一嘆而已,她並沒有半點兒要查的意思。因為就算她知道是誰通風報信她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二夫人是正室嫡妻,她只不過是個妾室,二夫人派人盯著她們這些妾室、一舉一動都要掌握在內以便管理教導她們,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她還能跟二夫人對著幹不成?
每每這種為身份所限萬般無奈之時,方姨娘就格外痛恨自己妾室的身份,哪怕再費盡心機獲得老爺的寵愛,都不能改變什麼!
她這輩子已經沒有希望了,但她不能讓女兒的人生也同樣灰暗,她必須要為她爭取!哪怕拼盡一切!只有女兒好了,她才會好!
桑婉那邊,見方姨娘終於走了,也暗暗舒了口氣。心下尋思她總不能三天兩頭便往自己這兒跑,目前總算是應付過去了,若是下次再來,少不得故伎重施了,反正那種話能不讓方姨娘說出口還是不讓她說的好。就算是婉拒,到底也傷面子情分!不看她也得看二房!
轉眼進入十一月了,天氣一天天的冷了起來,寧園兩位年輕主子之間的氣氛也依然不冷不熱的僵著。
桑婉這回是死了心了,每每面對時鳳舉的時候,只把自己當做伺候他的下人,衣食住行無不關心備至、體貼妥當,可是,卻是人人都感覺到某種不對勁,包括時鳳舉在內。
時鳳舉原本以為她心裡有怨氣過幾日也就消了,也沒理論,不想,七八天過去了,桑婉還是那副敬而遠之的態度對他。
時鳳舉彆扭了,心裡沒著沒落的不踏實,便開始主動沒話找話跟她說,陪著小心。桑婉壓根不吃這一套,滿面柔順,輕言細語,依舊那般溫婉和善的一一應答,絕對不多說半個字,眼底亦是一片淡漠不見絲毫情緒。時鳳舉無奈至極,頭一次感到了什麼叫做無力。
「婉娘,明日無事我陪你上街好不好?咱們家綢緞莊裡新來了一批皮子和毛料子,用來做大毛衣裳最好不過,我陪你去挑幾件好不好?」這日旁晚回來時鳳舉又打起笑臉說道。
桑婉神色紋絲不動,垂著眼眸瞧也不瞧他一眼,淡淡道:「謝大少爺好意,不必了!今年的大毛衣裳前幾日府上已經交代出去做了,實無此必要多此一舉!這麼冷的天婉娘無事也不想出去逛。大少爺不如去問問大姑奶奶,沒準她想去。」
時鳳舉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還是這副樣子!
「你到底想怎麼樣?非得這麼跟我說話是不是?」時鳳舉冷著臉。
桑婉睫毛輕輕眨了眨,輕輕抬眸,如水的目光波瀾無絲的朝時鳳舉瞧了過去,客客氣氣柔聲道:「大少爺這是何意?恕婉娘不懂!若婉娘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請大少爺指教,婉娘改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