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是大奶奶娘家的二舅爺啊!」方姨娘忙道:「老爺您看看這是不是現成的人選?二舅爺一表人才,又中了解元,明年中個進士准沒問題!老爺,有個進士女婿,那多威風啊!」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時二老爺一拍炕桌如醍醐灌頂,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不由樂滋滋道:「說得對、說得對!兩家本來就是姻親,這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老爺英明!正是這個理兒!」方姨娘見時二老爺連聲說對,心裡更加樂開了花。如果自己的女兒成了官太太、有了誥命,自己這個親娘還不有好日子過?
「只是,二舅爺好像有十九了吧?咱們阿蕊虛歲才十二,是不是有點小了?」時二老爺不禁有些遺憾,要是自己的女兒再大了兩三歲就好了!
「不小不小!人家皇家選秀那十三歲都參加了!」方姨娘忙笑道:「這親事可以先定下來嘛,若桑家著急,過二三年阿蕊十四歲也能出閣了,若桑家不著急,阿蕊及笄後再出閣也一樣!咱們阿蕊這麼乖巧懂事,人品模樣又這麼出眾,又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配二舅爺正好!」
「行!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時二老爺越聽越覺得有道理,一拍茶几樂呵呵的點頭笑道:「明兒我就叫人請桑家二舅爺過來坐坐,當面同他說了!」
「哎呀老爺!」方姨娘嗔道:「您啊,真是樂得過了頭糊塗了!這哪有當面跟人家本人說的?我看不如這樣,我尋個藉口明兒去見見咱們家大奶奶,跟大奶奶透透口風,讓大奶奶去跟二舅爺說,讓二舅爺跟自家哥嫂知會一聲,請他們正式派遣媒人上門說親!老爺,這裡頭可不能錯著了!咱們家的小姐是矜貴人,哪兒有女方上趕著男方的道理!得讓男方主動來求,咱們家小姐才有體面,老爺您和夫人也才有體面呀!」
時二老爺聞言哈哈的大笑了起來,拍了一下腦袋連連說道:「不錯不錯,你說的不錯!哪有女方上趕著男方?咱們時家也不差,可不能叫人看扁了!」
「那是!」方姨娘笑道:「老爺,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明兒我便去大奶奶哪兒轉轉?」
「嗯!趁著二舅爺還在咱們家,這事趕緊定下來吧!」時二老爺笑道。
「老爺放心,婢妾知道了!」方姨娘大喜。
方姨娘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跟身邊伺候的心腹婆子銀嬤嬤盤算計較了半響才消停,一想到這門親事成了之後的好處,方姨娘就樂得心裡開出了花。
第二天上午,估摸著桑婉處理完了家下事務得閒的時候,方姨娘換了一套雞冠紅五彩印花對襟褙子、淡紫暗花百褶裙,梳著扁平如意鬢,插戴著金銀首飾精心打扮描摹了一番,便帶著銀嬤嬤去了。
主僕倆心情都有些激動,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很快,一路上小聲的交談著。
「銀嬤嬤你說大奶奶會願意嗎?」
「嗨,您就放心吧!桑二舅爺雖然中了解元前途無量,可咱們時家也是青州首富啊,細細理論起來,還不好說誰更差一截呢!咱們五小姐又那麼好的人,這門親事老奴看再合適不過,這就是天作之合啊!桑二舅爺又不傻,怎麼會拒絕呢!再說了,大奶奶只是負責傳句話,願意不願意也不是她說了算嘛!」
「對對對!瞧我糊塗的!盡說胡話!大奶奶人這麼好,傳句話的忙、她肯定會幫的!」
「呵呵,那是!您啊,也不是糊塗,是高興,高興!」
「對、對,可不是嘛!」
兩人說著哈哈笑起來。
不料,樂極生悲,兩人笑聲未止就變成了「哎喲!」的呼痛聲!原來是兩個女子不知怎麼的從一旁小道上嘻哈打鬧著闖了出來,那身著鵝黃衣裙的女子不留神撞到了方姨娘身上,另一個穿著淺藍衣裳的則一腳踩到了銀嬤嬤的腳面上!
「哎喲疼死老娘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死丫頭!」銀嬤嬤跳著腳叫嚷。
「對不起對不起!嬤嬤,我沒注意啊!」小丫頭連忙扶住銀嬤嬤。
「死丫頭,你——」銀嬤嬤氣急敗壞一邊齜牙咧嘴的抽氣一邊瞪向那丫頭,正想恨恨的罵一頓,看清楚是時蓮身邊的大丫環彩雲只得生生的忍住了。
方姨娘被撞得腰疼,再看到裙子上被時蓮一腳踩上的泥印子也恨得要命,可看清那正扶著她滿臉歉意、忙著道歉的人是時蓮時,她一肚子的氣也只好恨恨忍下了。
時蓮是時家大房的小姐,她是二房的姨娘,可輪不到她來教訓時蓮,她不像水姨娘那個蠢貨那麼蠢!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方姨娘你沒事吧?有沒有扭著腰?來我扶你坐坐吧!」時蓮扶著方姨娘的胳膊滿臉的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怎麼好勞動三小姐呢!真的沒事!」方姨娘努力又努力的擠出幾絲笑容。
「小姐還是奴婢來扶著姨娘吧!」彩雲忙走了過來,從時蓮手中接過,也是不停的跟方姨娘道歉。
「不用歇了!我還是回去吧!真的沒事,三小姐,您下次可得小心點兒,萬一摔著了可不是玩的!」方姨娘腰間一陣一陣的隱痛,再看看那髒了的裙子,哪兒還能去桑婉那裡?說不得只好先回去了!
「姨娘沒事就好!多謝姨娘提醒,我以後會注意的!」時蓮忙陪笑說道。
興頭頭而來,不想半路上被人沒來由的兜頭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裡的那分沮喪和惱火簡直沒的說!方姨娘扶著銀嬤嬤氣沖沖離開。
「這三小姐在大夫人面前也是老老實實的,怎麼背地裡這麼能鬧騰!真是!」去的遠了,銀嬤嬤小聲嘰咕道。
「得了!也是咱們自個不小心!別胡說八道!小姐們怎樣是咱們能說的嗎?」方姨娘白了銀嬤嬤一眼,心裡也氣得要命。
銀嬤嬤忙應了聲「是」不敢作聲,陪笑道:「姨娘腰扭著疼不疼,要不要叫個大夫來瞧瞧?」
方姨娘蹙眉輕輕抽了口氣,沒好氣道:「還嫌不夠丟人嗎?你叫人悄悄弄一瓶跌打損傷的藥酒來便是!」
還叫大夫呢!叫大夫少不得要先稟了夫人,由夫人派人去請。夫人少不得要問緣由,若知曉了,自己豈不是成了笑話!而且,這門親事好不容易哄著老爺讓自己出面,眼下還是瞞著夫人的,萬一夫人知道了,心裡一個不痛快趁機攪黃了,那就更壞了事!
「是,是,老奴糊塗了!」銀嬤嬤後知後覺,敲了一下自己腦袋。
「小姐,她們說的是真的嗎?」看著方姨娘主僕走遠了,彩雲輕輕向時蓮說道。
時蓮忙四下看了一眼,小聲道:「走,咱們先回去!」
「是,小姐!」
主僕倆默默的回到芙蕖軒,將門關上,彩雲迫不及待的急道:「小姐,您可得想想辦法呀!要不然可就被別人搶了先了!今兒是咱們運氣好,恰好給撞上了、聽到了,要不然豈不是——」
「行了你別說了!讓我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時蓮咬咬唇,抬手輕嘆。
彩雲深深的凝了她一眼,默默的斟了茶,便退了下去。
時蓮下意識伸手按在胸膛處,胸腔中的心還在撲通撲通的亂跳個不住。好一陣,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緩過神來。
時蓮不禁氣憤,時蕊才十一歲,方姨娘竟然打上了這種主意!二嬸既沒有出面,可見這事定是方姨娘私底下攛掇二叔的。
斟酌半響,時蓮一咬牙,決定還是冒險見一見桑於飛,便喚來彩雲吩咐交代了一番。
桑於飛雖然天天跟時鳳華在一起,但午飯後卻有一段午休的時間是各回各處的,時蓮要見他,這時候最合適。
正午後,各處各院的人用過午飯後都在屋裡歇著或者聊天閒話,府中絕少行人往來。
桑於飛住的客房在外院,但白日裡也經常在花園中遊玩,或者就在時鳳華的葵園廂房中歇一歇也沒什麼。
桑於飛如約來到花園中偏僻一角,時蓮早已焦急的等候在這兒。
「阿蓮!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桑於飛忙問道。
幾個月前時蓮出府進香,在郊外恰遇桑於飛踏青,偶然的意外二人一見鍾情,可當時彼此也未想過別的,畢竟一別之後誰也不知還能否再見。不料後來桑於飛上門,二人再見,方知竟兩家竟是姻親!二人心中的驚喜不可言喻,均認為這就是天意啊,天定的姻緣,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桑於飛雖然中了解元,但仍是白丁一身,提親之事他尚羞於開口,心中打算來年高中之後,做了官,便正式遣人上門提親。時蓮得了他這句話心中喜不自禁,硬生生的忍著這些日子也沒敢在他面前出現生怕生出是非,頂多「不經意」的偶爾碰上點頭招呼一聲。
桑於飛相信,如果不是有極要緊的事,時蓮絕不會私下約自己見面。這種私相授受的事情一旦曝了光,兩人都沒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