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卻心下甚怒。昨天她才打上門來冤枉她、才信誓旦旦的說如果是她錯了向她道歉,今日碰上,她不說心虛閃避,竟還如此囂張,真當她桑婉軟柿子好捏嗎?
「大姐!」桑婉轉身,大聲叫住了時玉梅。
時玉梅站住,回頭冷冷盯了桑婉一眼,勾唇挑眉道:「你是叫我嗎?有事?」
「是。有件事想跟大姐說一下!」桑婉點頭微笑,使個眼色屏退丫鬟們,往一旁的小徑上走去,「大姐能過來一下嗎?」
「你要說什麼就說,搞什麼神神叨叨的玄虛?」時玉梅嘴裡這麼說著,腳下卻朝她走了過去。
借著一叢高過人頭山茶花的遮掩,眾人只能隱隱看見衣衫鬢影。
「昨日的事真相如何?大姐似乎還欠我一個道歉吧?」桑婉眸光直視時玉梅,神情說不出的冷清。
時玉梅從沒想過桑婉還有這麼一面,頓時詫異得睜大了眼睛尖聲道:「你說什麼!」
「那麼大聲幹什麼,心虛了嗎?我在問你,什麼時候向我道歉!」桑婉輕輕一笑。
「你、你!」時玉梅氣得身子微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也配!」
桑婉滿眼的譏誚,冷笑道:「話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逼的你。換做昨日錯的是我,你會這麼輕易算了嗎?再說了,我堂堂時家大奶奶,我怎麼就不配?任夫人!」
時玉梅臉色煞白,不敢置信的瞪著桑婉,鼻翼緊張的一張一翕噴著氣息,氣得說不出話來。
桑婉這後一句話,無異於拿刀子捅她的心。她在清清楚楚的告訴她,在這個府上,她才是女主人,而她,是別家的人!
「罷了!我懶得跟你計較!」桑婉挑眉譏誚道:「反正你也挺不容易的,可以理解!不過僅此一次,下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你是什麼東西!」時玉梅喘息著恨聲道:「你一個破落戶的鄉下丫頭,憑什麼在我們時家耀武揚威!你竟然敢教訓我,你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你這鄉下刁婦!我要讓鳳舉休了你!一定讓他休了你!」
桑婉亦怒,冷笑道:「是,我是個破落戶的鄉下丫頭,那又怎樣?那也是你們時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時大奶奶!任夫人,時家似乎還輪不到一個嫁出去的姑奶奶做主吧?你能這麼跟我說話我為什麼不能回敬你?你想讓鳳舉休了我,那你去跟他說呀,你跟我說有什麼用!」
時玉梅心中的驚駭和憤怒如排山倒海般掀起滔天巨浪,簡直已經沒有言語來形容了!只有一個憤怒的聲音反覆在心底叫囂:這個刁婦!這個刁婦!
「你別以為你二哥中了個解元就了不起了!我——哼,時家還不至於要一個拐彎抹角的親戚解元來充門面!鳳舉跟我芳姿表妹本來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情有義,哼,休了你再娶她,鳳舉求之不得!」
桑婉心中愈怒面上越不動聲色,譏誚道:「我二哥中了解元我就覺得了不起怎麼了?我就是為他驕傲!有本事你們家也中一個看看,說風涼話算什麼本事!哼,那顧芳姿不過是個妾,鳳舉就算休了我也不可能娶她為妻的,你不信可以去問問他呀!再說了,此一時彼一時,鳳舉怎麼看得上顧芳姿那種卑鄙小人,也只有你,才跟她合得來!你要是不信,儘管往鳳舉面前說去!」
「你住口!」時玉梅指著她顫聲道:「你竟然罵我卑鄙小人,桑婉,你個賤人!」
時玉梅揚起欲打的手被桑婉牢牢扣住,「大姐,別再撒潑了!我若不讓著你,你能奈我何?」
「你!」時玉梅恨恨甩開她的手,冷笑道:「好好,老娘看走眼了!鄉下野丫頭果然是鄉下野丫頭,毫無教養!我就不信鳳舉看清楚你的真面目還會要你!」
「拿塊鏡子先照照自己再說別人吧!」桑婉不屑嗤笑,又道:「你要是覺得他會相信你的話你儘管去說!以後別再招惹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否則,你可真的別怪我了!」
「我不信你能拿我怎麼樣!就憑你!我娘還沒死呢,這個家裡還輪不到你說了算!」時玉梅氣得叫道。
「你可以試試。」桑婉冷冷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這個刁婦!這個刁婦!」時玉梅氣得雙腳發軟差點跌坐下去,直到身邊丫鬟過來攙扶,她才長長吐了口氣,忿忿的去了。
時玉梅本想去牡丹苑將這事告訴顧芳姿,跟顧芳姿訴苦順便商量對策,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她竟然被桑婉好好的奚落羞辱了一番,這麼丟臉的事兒怎麼能讓人知道?不行!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知道!否則,那些滿心想要討好巴結桑婉的奴才們知道了,不知會怎麼說她呢!她堂堂時家大小姐,豈能任人說三道四!
「回去吧!」時玉梅長長吐了口氣。
「夫人,不逛逛花園了嗎?」小雙陪笑道。
「逛什麼逛!」時玉梅勾起剛才的怒火來,冷笑道:「別人家的花園有什麼好逛!」
對上小雙錯愕的眼神,時玉梅自悔失言且覺沒意思,指頭用力點在小雙的額頭上,「多嘴!回去!」
桑婉出了心中鬱結之惡氣,當時是痛快了,過後卻微微的有些後悔不安,心道這回讓她抓住了把柄,還不知會在婆婆和大少爺面前怎麼告狀呢!罷了!橫豎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她要怎樣她也管不著,大不了就是一封休書!
桑婉心自坦然,等著暴風雨的來臨。不料,一天過去了竟然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任何事。婆婆那邊沒有派人來傳她,時鳳舉晚上回來也半個字不曾提。晚上躺在床上,桑婉仍感覺到夢幻般的不真實!
次日早飯後,到婆婆跟前請安,時玉梅一見她立刻臉色微變掉開臉沒搭理,卻沒有像往日那樣橫眉冷眼、陰陽怪氣的說話。
桑婉心中頓時豁然開朗:原來昨日的事她沒有跟任何人講!
她惱恨自己那是必然的,不過,似乎也多了些忌憚,至少,不敢那麼明目張胆的譏諷羞辱自己了。
還真不得不說,這有的人就是賤!桑婉心裡冷笑。
「媳婦給娘請安!」桑婉規規矩矩上前屈膝福身。
「嗯,好,起來吧!坐下說話!」王氏如往常般笑眯眯的抬了抬手。然後如往常般同桑婉聊些瑣事。
唯一不同的是,時玉梅今日格外沉默,坐在王氏身邊一句話都不說。
「玉梅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王氏終於察覺了女兒的異常忙關切道。
時玉梅便朝桑婉瞟了一眼,只見桑婉依然是那副氣得死人的恬淡微笑的表情不由十分憋屈,哼了一聲道:「沒什麼!就是昨兒見了只蒼蠅,我心裡噁心!」
「你又來瞎說!」王氏好笑道:「這季節哪兒來的蒼蠅吶!就算有,昨兒見了還能噁心到現在?一隻蒼蠅而已,有你這麼計較的嘛,整個人都蔫了!婉娘你說是不是?」
桑婉笑道:「娘說的是!不過世事無絕對啊,別說大姐,昨兒恍惚我也見著一隻蒼蠅了!要說這種東西最是叫人討厭噁心,偏偏還打不著、趕不走,不分青紅皂白在人旁邊嗡嗡嗡的,惱人的了不得!也難怪大姐今兒心情不好了!」
時玉梅睜大眼睛瞪向桑婉,噎得說不出話來。
王氏卻當了真,詫異道:「是嗎?竟這麼巧!」
「可不是呢!」桑婉笑道:「不過婉娘沒當回事也沒在意,不想卻影響了大姐了!大姐若不舒服,便好好休息吧!娘,我也不打擾您了我先回去了!」
「呵呵,去吧去吧!」王氏笑呵呵的揮了揮手。
桑婉一笑而退,忽然回頭朝時玉梅笑道:「對了大姐!如果再有蒼蠅擾得大姐心情不好的話,定是咱們府上的衛生情況出了問題,別忘了叫人告訴我一聲兒,我好派人細細的將各處清理消毒!」
時玉梅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冷哼一聲沒言語。
「玉梅!怎麼回事呢你!」王氏推了時玉梅一下,皺眉道:「人家婉娘好心好意,你怎麼能這樣呢!呵呵,婉娘啊,沒事沒事,你忙你的去吧,啊!你大姐這人啊,就是這個脾氣!」
「娘,許是大姐受蒼蠅影響今日心情不好吧!我怎麼會跟大姐計較呢!那我先去了!」桑婉盈盈一笑,轉身離去。
「假惺惺!」時玉梅一口氣終於再也憋不住,桑婉剛出去便冷冷道。
「玉梅!」王氏沉著臉呵斥:「你這性子怎麼越來越古怪了?人家婉娘一片好心,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叫婉娘聽見了心裡怎麼想!」
「娘,您就放心吧!」時玉梅嗤笑道:「人家厲害著呢,沒那麼容易被打倒!您啊,多慮了!」
「放肆!越說越不像話!」王氏重重一拍茶几,冷著臉厲聲喝道:「玉梅!我警告你,往後說話別再這麼陰陽怪氣的!婉娘哪點兒對不起你你處處針對她?就說前天的事,過後她可是半個字都沒提,也沒逼著讓你道歉,她忍讓的還不夠嗎?你一個做姐姐的,反倒沒半點肚量,還處處擠兌她!憑良心說一句,若前天的事你們倆對調個個,你會輕易饒了她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