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有你這還不好!」時鳳舉笑笑,有些酸溜溜的瞅了柳芽一眼道:「你這丫頭,眼裡就只有你大奶奶,怎麼沒給你家大少爺也買一碗?」
柳芽不知時鳳舉同她玩笑,頓時緊張起來,結結巴巴連連道歉,「大少爺恕罪,奴婢這就再去買一碗!奴婢、奴婢不知大少爺也喜歡這等尋常粗食……」
「算了算了!」時鳳舉見她嚇得滿臉訕訕通紅,忙笑道:「我就這麼說說罷了,不必去了!」
「這丫頭心眼兒實,哪兒禁得你這麼玩笑!」桑婉不禁也好笑起來,見柳芽在旁尷尬便道:「你也下去吃吧,這裡不用伺候了!」
柳芽還不敢走,怯怯的瞟向時鳳舉。
時鳳舉「嗤」的一笑,「你家大奶奶叫你下去還不快去?爺同你玩笑呢,別當真!」
「是,是,奴婢告退!」柳芽長長舒了口氣,情不自禁拍了拍胸口。
「真這麼好吃嗎?我也嘗嘗!」時鳳舉朝那碗豆腐腦瞧了瞧,坦然自若的用匙舀了一勺逕自吃了起來,朝桑婉點頭笑道:「果然不錯,難怪你惦記著!」
桑婉臉上一熱,嘴角抽了抽,見他渾然不覺有何不妥,自己也不便明著點出來,不然原本無事倒顯得有事了。
「是啊,李記豆腐腦是鎮上的老字號,好多人都喜歡吃呢!」桑婉淡淡笑道。
「原來是老字號,難怪!我再嘗嘗!」時鳳舉恍然大悟,更不客氣從她碗中舀了。
桑婉面上的笑容頓時有點僵了,不知這剩下的大半碗自己是繼續吃呢還是不吃,好像怎麼樣都不太好。
「怎麼了?怎麼不吃了?」時鳳舉見她羞得頸子都要泛紅了心裡暗暗好笑,故意問道。他的小妻子是越來越惹人喜歡了。
「啊、呃,這就吃!」桑婉有些慌亂忙笑了笑,拿了個乾淨的空碗過來分了一半給時鳳舉,「大少爺喜歡便分一半吧,也就圖個新鮮!」
「好,多謝!」時鳳舉笑笑,接過來幾口吃光,含笑看著桑婉。
桑婉只做沒見,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繼續用著。
「今日無事,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我還沒逛過你們鎮上呢!」時鳳舉又笑道。
桑婉心道雖然鎮上沒什麼好去處,不過也總強過在客棧房間裡大眼瞪小眼,便點頭笑道:「小鎮不比青州,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也沒什麼好景致,你不嫌棄我帶你逛逛便是!」
時鳳舉笑道:「不必什麼好景致,在街上逛逛就好!」
一時用過飯,柳芽捧了兩套嶄新的衣裳進來。一套寶藍色細葛布男裝普通長袍,極簡單的裁剪和款式;一套銀紅挑花細布對襟褙子、白綾長裙,也是極簡單的款式和料子。
穿這樣的衣裳上街正好不打眼,桑婉笑著道了聲「還是你想的周到!」便命柳芽更衣,順便將髮髻也打散了重新梳過,只挑了支看上去並不顯眼的玉釵插上。
一時兩人更衣完畢,時鳳舉便笑著道:「走吧!帶我逛逛你往日逛的地方!」
「我不太來鎮上,也沒什麼常去的地方,就帶你隨便逛逛吧!」桑婉笑笑。
「好啊!隨便哪裡都行!」時鳳舉隨口笑道,只要跟你一起,去哪裡都好。
兩人走在街上,時鳳舉一想到這是桑婉曾經來過的地方便覺得一切都鮮活起來,充滿著誘人的靈動之氣,臉上笑眯眯的不時問她這是什麼、那是什麼、有什麼特色、她可去過等等,顯得樂不可支。
桑婉受他感染情不自禁也高興起來,隨口笑著同他說起往事,什麼紅花堂里的脂粉絹花、東街的餛飩攤子、西街的土地廟和雜耍,說得滔滔不絕。
碰上大鐵鍋炒糖栗子,桑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時鳳舉一笑,便上前買了一包,滾燙滾燙的拿在手裡,「喜歡嗎?回去叫丫頭剝給你吃。」
「這個要趁熱吃才好吃!」桑婉忍不住說道。
時鳳舉一怔,笑道:「是嗎?我倒沒嘗過!」說著拿出一顆剝了殼,小心的吹了吹上頭沾帶的灰,覺得還是不乾淨,皺皺眉,欲扔了再剝一顆。
桑婉忙笑道:「炒栗子就是這樣的,放心吧,吃了沒病!」說著自己拿了一顆剝著吃了。
「是嗎,呵呵!」時鳳舉見了,下意識朝周圍瞟了一眼,將手中的栗子放入嘴裡。
入口果然十分焦香可口,熱騰騰的香氣直往嘴裡竄,那種粉粉糯糯帶點甜的感覺還不錯。
話說,他大少爺還從來沒在街市上這麼邊走邊吃過東西,總覺得不自在。這種街邊的炒栗子之類小吃,他更是從未碰過。
見桑婉不覺有異,便咽住了要說的話,暗道罷了,她高興便好!橫豎也難得出來一趟。
「是挺香的,這東西只怕上火,吃幾個就好了,少吃點。」時鳳舉笑笑,順手又剝了一隻餵到她嘴邊。
叫人看見!桑婉微窘,飛快掃了一眼街市上見無人注意慌忙張嘴咬住,差點將時鳳舉手指頭咬一截下來,疼得他齜牙抽了口氣。
「怎麼樣疼不疼!」桑婉顧不得嘴裡的栗子忙吐到地上,忙握著他的手,一看食指指尖兩個細細的牙印窩子,頓時臉上一熱:「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時鳳舉的手指被她握在手中,只覺肌膚相處格外溫熱細膩,心裡早酥酥麻麻的癢了起來,哪兒還感覺到痛,只是含笑看著她,「不疼,一點也不疼!」
「兩位真是恩愛吶!呵呵,叫老身見了真是羨慕!這位爺,買根釵子買朵花兒給娘子戴戴唄!我這兒可都是新款,都是杭州、蘇州來的呢!你家娘子這麼好的模樣,戴上了肯定好看!」一位穿著棗紅裙子、挎著竹籃兜售的中年婆子忽然笑眯眯的湊過來說道。
「我們不要,您去別處問問吧!」桑婉臉上一熱,忙拉著時鳳舉的胳膊就要走。
時鳳舉卻不肯,他心裡正歡喜著呢,笑眯眯的問這婆子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夫妻?打哪兒看出來的?」
那婆子是個人精,知道自己剛才一番話令這位爺聽了喜歡,心道這小娘子明明婦人打扮,你們若不是夫妻哪兒能在這集市上這麼不忌諱,這種白痴問題也問得出來!
嘴上卻呵呵一笑說道:「這位爺和夫人一看就有夫妻相,不是夫妻還能是什麼!兩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這麼恩愛,必定能白頭偕老!」
時鳳舉臉上的笑意不禁更深,笑得眼睛裡一片光亮,深深的朝桑婉凝了一眼,桑婉恰向他望去,不覺亦面上一紅,慌忙避開眼神。時鳳舉嘴角翹起的弧度更大了。
「這位爺,夫人這麼漂亮,買根釵戴戴唄!」婆子心道這小兩口真有意思,說個話還會臉紅,看來定是新婚。新婚好啊,新婚中的男人最疼媳婦了,只要買得起,什麼都捨得買的。
時鳳舉朝那籃子中掃了一眼,都是銀絲盤纏而成,做工也算不上考究,都是極普通的東西,時府中一二等的丫頭婆子也不會戴。只是此時心花怒放,便覺得不照顧照顧人家生意也說不過去,便挑了一支鑲著碎瑪瑙、綠松石的蝶戀花銀釵笑問:「就這個吧,多少錢?」
「這位爺真是好眼光!我這裡頭這些就數這釵最好、最精緻了,圖樣意頭也好!不貴不貴,只要三兩銀子!」婆子笑嘻嘻的說道。
時鳳舉笑笑,伸手往身上掏錢。他身上雖都帶著錢,但帶的都是銀票,各種不等數額的都有,就是沒有碎銀,從中點出一張十兩的隨手給那婆子笑道:「拿去吧,不必找了!」
就沖她那番話,他也覺這錢花的值啊!
「哎喲!謝謝、謝謝大爺!祝爺和夫人齊眉舉案、白頭偕老、一輩子恩恩愛愛!」婆子喜得渾身發癢,笑道一張臉要皺成了菊花。
時鳳舉也笑,望著桑婉,再看看手裡的銀釵,卻有些為了難,不知該拿這銀釵怎麼樣。他媳婦髮髻上插戴的,當然不是這等便宜的東西。
那婆子心中好笑,心道這位爺看著倒好個模樣兒,不想卻有點兒憨,只怕往後要叫媳婦吃得死死的了!便笑嘻嘻提醒道:「哎呀這位爺,夫人等著您給她戴上呢,您還愣著做什麼!」
桑婉臉上泛著暈紅,聞言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得索性不說話。
時鳳舉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心道就圖個吉利,給戴上吧!便一笑小心的插在她髮髻上。
「哎喲,這釵真襯夫人!夫人戴上真是漂亮!」婆子一旁笑嘻嘻的拍手道,有的沒的好聽話說了一籮筐,一時又生怕時鳳舉反悔,一邊說一邊笑著去了。
「這婆子倒有點意思!」時鳳舉搓著手笑道。
「人家叫賣東西的,嘴裡可不說出花來!你這個時家的掌家人偏還聽進去了!」桑婉不禁「撲哧」一笑嗔了他一眼。
時鳳舉深深凝了她一眼半真半假的玩笑道:「她說的話中聽,爺心裡聽著舒坦就覺得好!」
桑婉面上一熱不吱聲,垂眸領著他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