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於飛微微挑眉,眼睛中亮光閃了閃,笑道:「放榜之後我便立刻往回趕,相信最快也要明天、甚至是後天喜報才會報到鎮上。婉娘,明日回去,你們兩口子先在鎮上住一晚,我先回去,我想,我可以提前做一些準備。」
桑婉偏頭瞧了二哥一眼,舒眉微笑道:「二哥是想設個局,讓二叔、二嬸往裡鑽?」
桑於飛哈哈一笑,搖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二叔二嬸會怎麼做那是他們的事!」
「二哥心裡有數就行,最好跟大哥大嫂先通個氣兒!跟大哥剖析利害,他肯定會配合你的。大哥一向來,對咱們兄妹最好了!」桑婉含笑輕輕說道,心裡霎時升騰起一股濃濃的溫情。
「是啊!大哥、大嫂,都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桑於飛也不由一嘆。大嫂嘴上雖然厲害,有時候脾氣上來了也會瞪他幾眼給他臉色看,但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天冷了做的第一件厚衣裳、厚鞋子都是他的,有什麼好東西都先就著他!若非大嫂賢良支持,他哪兒能夠安心讀書至今?
桑婉亦想到了此點,眼眶忍不住也有點濕潤,片刻又笑道:「還是二哥你有成算,也是運氣好,一放榜便碰上有船趕著回來!可見這是天意了!」
要知道科舉乃全國最大、最要緊的文化盛事,對地方官員的升遷考評也是有影響的,多考中幾個舉人,為地方官的政績那可是添上大大的光輝一筆,說明縣太爺治理有方,促進地方文化事業發展啊。所以,放榜之前,地方上必定派有官差等著消息,以便第一時間將結果回報地方,官方的渠道自然比私人要更快些。
桑於飛聞言卻微顯詫異的睜大眼睛看向妹妹,「婉娘你不知道嗎?我考完了等消息的時候,妹夫就派人找到了我,這次能這麼快趕回來,都是妹夫派去的人安排的!」
要不然他何至於這麼大張旗鼓的來時家,就算要來見一見妹妹也必然低調而來。
以時家的實力,弄條快船趕路根本就不算個事。
「什麼!」桑婉愕然了,她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時鳳舉,想到他的所為,桑婉心裡一時大感感激和過意不去。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桑於飛不禁翹了翹唇角,打趣笑道:「想必妹夫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吧!呵呵!」
「二哥!」桑婉臉上有些掛不住,嬌嗔瞪他。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先忙吧,我下去了!」桑於飛見她臉皮薄忙一笑正色道。他還得將思緒理一理,琢磨著明天怎麼做。
「那二哥回客房歇著吧!」桑婉便命柳芽送他出去。
桑於飛離開之後,李嬤嬤、杏枝等寧園一眾丫鬟婆子又喜氣洋洋的上前給桑婉磕頭道喜,桑婉忙笑著讓起,命杏枝、紅葉備了銀錢發賞。
「大奶奶,這下子憑她是誰,可都動搖不了您的位置了!來年再生個小少爺,這時家大奶奶的位置永遠都是您的!」李嬤嬤笑著向桑婉道。
「二哥能有今天,我真是代他歡喜!」桑婉不禁笑嘆。
「是啊是啊!連帶咱們時家也跟著沾了光呢!」李嬤嬤笑眯眯的,忙又吩咐杏枝、紅葉:「將發賞的荷包多多的備下了,只怕等會兒府上各處都有來給大奶奶道喜的呢!」
果然,不一會,各處的管事娘子們、有身份頭臉的大丫頭、管事媳婦婆子們陸續都來了,連二房時二夫人並兩位姨娘身邊的大丫頭也都來了。桑婉一一受了禮,接了送來的禮物,發賞,忙得不可開交。
差不多的時候,時蓮也笑吟吟的叫著「大嫂」踏進了寧園的大門。
「三妹妹!快進來坐!」桑婉忙笑著迎了進來。
「恭喜大嫂了!」時蓮笑著上前屈膝福了福身。
「謝謝妹妹!」桑婉忙笑著親自扶起了她,請她坐下命人斟上了茶。
兩人較之旁人又更親密兩分,時蓮坐著陪桑婉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起身離開。
這日闔府上下無人不高興,唯獨兩人除外,便是時玉梅和任志賢。
時玉梅是覺得老大沒趣,自己的丈夫也是個秀才,也是讀書人,學問也好,做的詩詞在孟縣都是有名的,年紀還比桑於飛大,可卻白白錯失了這次參考的機會,看到桑於飛,她就覺得格外的不舒服。更何況桑於飛還是桑婉的親哥哥,時玉梅就更覺得刺心刺眼了。
任志賢更覺沒趣,且老大不服氣和憤憤不平,心道如果自己去考的話,這解元的名頭肯定輪不到他!
「我看娘真是糊塗了!桑家的人中了舉關咱們時家什麼事,至於這麼巴結嗎!連二叔這個平日不管事的也來湊熱鬧!看桑家兄妹倆那小人得志的樣!哼,夠輕狂的!」
蕉園中,時玉梅拉長著臉一臉的不痛快。
任志賢冷笑一聲,無不嘲諷的說道:「你也別這麼說岳母、二叔他們,畢竟麼,時家從來沒出過考取功名的人,好不容易有一個沾親帶故的考上了,他們有這個機會樂一樂,也情有可原嘛!」
「我看就是糊塗了!我們家還用不著借那破落戶的臉面!」時玉梅說著朝丈夫瞪了一眼:「還不都是你!要是你沒摔著腿,這解元就該是你的了,哪兒輪到他出風頭!」
這句話正說到任志賢的心坎上,任志賢一時不禁大生知己之感,酸溜溜的嘆氣道:「誰說不是呢!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啊!唉,真可惜了這次機會!」
時玉梅抬眼道:「沒了這次還有下次!下次你可得給我爭氣點,也給我考一個解元回來!讓他們桑家和我娘、二叔他們都看看,誰才是真才實學。」
任志賢神情微滯,哼哼唧唧的含糊著。
發發牢騷發泄心中不滿是可以的,不過,說到實打實的功名學問,任志賢下意識的多少有點心虛,畢竟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最清楚不過。
「哎,你聽見沒有啊!你可得給我爭口氣!」時玉梅瞪他道。
「知道知道!」任志賢不耐煩含糊道:「那小子能讀了幾年書?能有多少學問?我看就是運氣好、瞎貓撞上死老鼠罷了!要不然啊,就是閱卷的學政瞎了眼!他能跟我比嗎!」
時玉梅眼睛一亮,忙道:「你說他會不會收買了人家?」說著又搖頭,「應該不會,他們桑家哪兒有這個閒錢呢!」
任志賢卻不覺心頭一動,說道:「那可難說!桑家沒有錢你們時家沒有嗎?時府的大奶奶可是他的親妹妹!」
「也是啊!」時玉梅點頭,心下更將桑於飛看輕鄙視了幾分,一邊又痛恨他運氣好。
他們兩口子認定自己的猜測,雖然不至於拿這空口無憑的話上官府去告發,卻不約而同的暗暗在心裡打了主意:他能行賄,我們為什麼不能?反正時家不缺這個錢,便宜了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晚宴的時候,一家人除了未出閣的姑娘避一避,眾人一起在王氏這邊用飯。菜餚豐盛、美酒增色自不必說。
時二老爺的兩位妾室水姨娘、方姨娘也來了,笑著說來看看解元郎長個什麼樣,少不得誇讚一番,各自敬了桑於飛一杯酒方告退。
王氏、時二老爺等更是十分熱情的招待著桑於飛,連帶桑婉都沾了光。
這令時玉梅和任志賢心下更加不樂,臉上僵硬勉強的笑容幾乎都掛不住。
除了自己的妹妹、妹夫,這一桌子人都算是長輩,桑於飛不敢托大,便一一敬酒道謝,輪到任志賢時,任志賢端起酒杯與桑於飛一飲而盡,大模大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年輕人,要戒驕戒躁、繼續努力啊!鄉試其實也沒什麼,很多都看運氣,會試那才真正考驗真才實學!好多在鄉試中取得好名次的到了會試的時候都落了榜呢!」
桑於飛怎麼聽這話怎麼彆扭,但他素來不喜與人特別是不相干人在口角上爭風,便神情不變的笑著點頭頷首:「親家姐夫說的很對,於飛受教了!全國上下博學多才之士多如牛毛,跟那真正的鴻學大儒比起來,於飛不過井底之蛙罷了!」
時鳳華也叫母親派人接回來了,他只比桑於飛小三歲,兩人年紀相當,難得的是性情也相近,晚飯前相互廝見,一番交談下來,竟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時鳳華聽了任志賢這番老神在在兼酸溜溜的話心裡不覺替桑於飛不平起來,便笑道:「桑二哥太謙虛了,你可是今科解元,不光是好名次,是第一名啊!咱們江南一帶素來人傑地靈、名士輩出,占據儒林大半江山,江南的第一名那基本上就是全國的第一名了,考個進士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沒準還能中個狀元回來呢!」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時二老爺端起酒杯打趣笑說大家敬未來的狀元公一杯,眾人都笑著舉杯稱是,桑於飛謙遜不已,令任志賢更覺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