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陸春靜登時有些坐不住了,急忙問道:「你要去哪?」
「葉姐,這世道如此危險,處處對女人苛刻束縛,你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家來,怎麼又要走?」
葉錦瀟拍著她的手背,「你別擔心我,我能回來,自然不會有事。」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今日是想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順帶在城裡逛逛,對了,我問你,你可知無量佛一事?」
提及此事,陸春靜眉頭有些發皺。
知道。
自然知道。
「皇上很信這個,無量佛一說,就是從欽天司的德明大師嘴裡說出來的。」
「德明大師?」
陸春靜慢慢解釋。
起初,這個人原是沒什麼起眼之處,可他在民間有過幾次預言,全都成真,便被皇上請入欽天司當差。
幾個月來,預言的愈發准,同時深得百姓擁戴與追捧。
「葉姐有所不知,大皇子被解除圈禁之事,便是德明大師提出來的,他還預測,雲側妃腹中之子,是真龍血脈,更是儲位將來的繼承人。」
說到後面,陸春靜的聲音不禁都壓小了幾分。
葉錦瀟卻是挑唇,意味不明的嗤了一聲。
真龍血脈?
有趣。
當初,翊王妃臨死之前,告訴她的那個秘密,雲微微所懷之子其實是……
一個野種,竟也配稱之位真龍血脈?
本想入城打探些消息,沒想到這無量佛如此輕浮,經不起敲打,這才問了幾句,便出了端倪。
「葉姐,你笑什麼?」
葉錦瀟扯開嘴角:「你信無量佛麼?」
「我不信。」
陸春靜搖頭,「可皇上信,百姓們信,大家都信,皇上還命我給雲側妃安胎,再過一個多月,她的孩子便會呱呱落地。」
「春靜,你說,這無量佛來得突然,得利最大的人是誰?」
這番話登時引起陸春靜的深思。
這……
以前她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但她也是個聰明人,稍稍一想,便能明白得利最大的人是……
「大皇子!」
當初,大皇子被皇上下令,終身圈禁,等同於一顆廢子,可無量佛的出現令他峰迴路轉,東山再起,就連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也被預言為未來的儲君。
陸春靜越想,神色越沉:
「葉姐,你的意思是,無量佛一說,還有那位德明大師,其實是……」
葉錦瀟打算:「知道便好,自己當心提防,不要聲張。」
她頂多在南淵國待半個月,不想插手皇家的這趟渾水。
但,無量佛之事影響到了謝暖煙,這讓她很介意。
她會想個辦法,把娘親的腦子找回來。
陸春靜覺察到情況不簡單,涉及宗教信仰,皇位之爭,自然不敢宣揚,與葉錦瀟壓低了聲音,一口氣說了一個半時辰。
期間,楚懷瑾一直守在門口。
他看著天色,再看著那兩個還在喋喋不休的女子,不禁走了進去,插了句話:
「靜兒,你該吃點東西了。」
有什麼話,不妨吃完再說。
「你身子不好,定要注意。」
只是,這話剛說完,長街不遠處,一位身段華貴的女人在奴僕的擁戴之下,大步走來。
「陸女醫,聽說世子又來尋你了?」
浩浩蕩蕩的架勢,十分貴氣。
她乃世子側妃。
提著裙擺,冷傲的邁上台階:「我早與你說了十多回了,你若喜歡世子,我大可命人將你抬進門,做世子的暖床賤婢,你又何必打著醫館的幌子,與世子私會,也不會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將來嫁不出去?」
話音剛落,楚懷瑾從門後走了出來。
那沉著眸子,隻字未言的模樣,卻是令得世子側妃神色大變:
「世、世子?」
「出生世家的女子,便是這般言談與肚量,既然你喜歡當暖床賤婢,不妨將側妃的位置讓出來,去當暖床賤婢。」
「世子!」
她神色大變,儼然沒想到瑾世子會躲在門口,要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放肆的直話直說。
「世子,我並非有意針對陸女醫,您聽我解釋。」
她急忙迎上前,
「這是個誤會,陸女醫,你還不快說句話?」
「夠了。」楚懷瑾抓著她的手腕,大步走下台階,「別在這裡丟人現眼,攪擾了向月軒的生意。」
「世子!」
爭執聲,嘶鬧聲,傳進向月軒。
陸春靜聳了下肩膀,已經習以為常。
當初,人人可欺,如今的她聲名遠揚,又有官職在身,世子側妃除了過過嘴癮,罵兩句,根本不敢碰她。
起初倒是動過手。
只是,被她下了藥粉,無藥可解,最後只能低著頭回來,認錯求饒。
葉錦瀟抿開唇角。
若瑾世子能一心一意,一直如此的偏袒於陸春靜,倒是個能過日子的,況且她看得出來,陸春靜待他也並非無情。
「葉姐剛回來,就讓你瞧笑話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都城裡新開了一家酒樓,味道很好,我們邊吃邊說。」
「好。」
隨後,葉錦瀟又撞見了葉暮辰和葉雲羨。
說是撞見,不如說二人正是尋她來的。
久別再見,二人難掩情緒,敘了話後,立即因葉學士昨日擅闖謝家山莊的事致歉,希望葉錦瀟別往心裡去。
昨晚回家,葉學士像是瘋了一樣的打罵梁姨娘,日日夜夜惦記著謝暖煙,還提到了突然『復活』的葉錦瀟。
他們聽到風聲,立馬派人打探消息。
如今的葉家已是一團亂,連他們都不願回去,儘量住在當差的地方。
娶妻不賢。
那個地方早已不是家了。
大皇子府。
雲微微挺著偌大的肚子,馬上就要到臨盆之期,處處不便,無論走到哪都有一群人跟隨著侍奉。
某些消息不知從誰的嘴裡傳來的,傳著傳著,就傳到了她的耳中:
「你說什麼?」
「葉錦瀟還活著,並且還回來了?」
那小廝跪在地上,「是,已經有不少百姓在瞧瞧議論了,奴才想,空穴不來風,事出必定有因。」
雲微微愕然的捏緊椅子扶手,「當初,她不是被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骨架了嗎?」
小廝低頭道:「側妃娘娘,難道不正是因為燒的面目全非,叫人認不出來,才能更好的弄虛作假?」
雲微微神色猛然一沉。
提起葉錦瀟,她便不禁想起十餘年來,她在葉家寄人籬下,看人臉色,所受的一切委屈。
因為葉錦瀟,她才會被二表哥、三表哥嫌棄,更是被掃地出門。
因為葉錦瀟的算計,她才會失身於工部尚書之子林新彥……
這是她人生的污點。
是她這輩子閉上眼睛,帶到棺材裡也不敢說的秘密!
那個賤人竟然沒死?
那麼大的火,她居然還能回來?
她的命怎麼那麼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