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國的秋天依舊炎熱無比。
在無數百姓、商戶的追債之下,宗政睿仍舊躲在公主府里,閉門不出。
她到底在等什麼呢?
等一個結果。
等燥熱的天氣,曬死地里的紅薯苗,要讓百姓們知道新皇的錯誤政策,從而重新種水果、經商,為司船局賣力。
然,夜裡的一個驚雷突然劃破夜空:
轟隆——
夜色一閃一滅,猶如撕破了一條口子。
宗政睿立即推開窗,竟聞幾絲清涼刮在臉上。
是……
雨珠?
竟是雨珠?
這怎麼可能?
桑南國四季炎熱,只有冬季時偶爾會下幾場雨,但也不大,上一次秋天下雨,似乎還是七八年前的事。
彈指間,雷聲漸大,雨水傾盆而下。
「下雨了!」
「天爺啊,竟真的下雨了!」
百姓們全都奔了出來,展開雙手,抬頭迎著天空,迎接著難得一場的雨水。
久旱逢甘霖。
「怪不得陛下讓我們耕種,有了這一場甘霖,地里的莊家便能鮮活的長大了!」
「哈哈哈!」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
寢殿,燭光搖曳。
昏黃的光線下,一具纖細的身影搖曳著有些朦朧,蒼白的指尖浸在水盆中,指縫間裹著冰藍色的光澤。
那枚藍晶石熠熠生輝,周圍的水珠波涌著,仿佛有了生命。
那藍色的暗光映入葉錦瀟眼底,卻是渙散無神,像是被吸進去一般,只剩軀體。
窗外,大雨滂沱。
嘩!
嘩嘩!
大風吹起,樹枝搖晃,吹斷了的一簇木枝拍打在窗台上,她才猛地驚醒一般,眼中有了焦點,甩手時掀落了盆子。
哐當!
聲音脆響。
葉錦瀟驚站而起,竟見外面下起了雨,更是覺察到門外有人。
「誰在外面!」
這是怎麼回事?
方才,發生了什麼?
今夜,結束了一日的忙碌,準備洗漱休息時,見藍晶石的光十分黯淡,像是離開了水源,嚴重缺水了,便將它放在水裡浸了浸。
剎那,只覺得一股溫暖的力量包裹著她,仿佛在雲端,令她睏倦舒適的想沉沉睡去。
再驚醒時,窗外已是大雨。
來桑南國前後也有三四個月了,還是第一次看見雨水。
如此炎熱的天氣,按理說不可能下雨。
難道……
目光落在手中的藍晶石上。
五指收緊,將其收入懷中,提步便朝著門口走去,拉開了門。
「小錦兒……」
門外,雨夜磅礴,君無姬穿著褻衣,抱著枕頭,頭髮有些散亂,揉著眼睛,困得聲音啞啞的,委屈道:
「突然下起了雨,我那個房間竟然漏雨……」
「這破敗的垃圾皇宮,屋頂都是壞的,這話要是傳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葉錦瀟看向外面。
「這場雨來的突兀,許是因為桑南國常年不下雨,故而宮室的防雨方面有所欠缺。」
「那,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嗎?」
「不能。」
「為什麼?」
葉錦瀟拉起他的手腕,從廊道避雨的地方走到他的屋裡,「因為我會修屋頂。」
說罷,挽起衣袖,看了眼漏雨的地方,輕功一提便約了上去。
君無姬:「?」
一個漂亮的女人,一雙纖細的玉手,竟然在這給他修屋頂。
這合理嗎?
她怎麼什麼都會?
倒叫他無法鑽空子了!
痛恨!
-
次日。
大雨下了一夜,土地濕潤,草木林子都喝飽了水,勃勃生機,百姓們更是高興的扛著鋤頭,去地里耕種糧食。
一場雨,司船局徹底頂不住了。
早朝上,王力將這爛攤子扔了出來:
「陛下,司船局欠下債務,百姓商戶追得緊,下官連夜整理好了單子,還請陛下過目。」
他雙手奉上單子。
葉錦瀟卻沒讓人拿。
她側身換了個姿勢,托著下巴望著他:
「給我幹什麼?」
王力知道這樣不妥,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道:
「司船局歸朝廷管,所有的盈利歸國庫,這些財務、債務,自然也是陛下您的。」
葉錦瀟好笑的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藍丞相,你來說,我看起來很像蠢貨嗎?」
藍淵站出一步,道:
「陛下從未插手司船局的事,也從未要求司船局以雙倍的價格,大肆收購貨物,王大人,你效力於誰,便去問誰要銀子。」
「如此簡單的道理,還用陛下提醒?」
王力撲跪在地上,紅了的雙眼儘是絕望。
此刻,已無退路。
大公主閉門不出,陛下不肯背鍋,他夾在中間,只有死路一條。
「陛下,臣糊塗!臣知錯了!」
是他小看了這位年輕的新皇。
他跟大公主都被逼得沒有退路了。
「臣糊塗啊!還請陛下恕罪!」
葉錦瀟笑意漸涼,「王大人能力非凡,又曾任戶部尚書一職,怎麼可能犯糊塗?司船局變成今日景況,你竟然無法解決,我便幫你一把。」
冷聲當即落下:
「來人,抄封王大人家宅,繳獲所有財物,欠百姓多少銀子,一一補回去。」
「我聽說禮部尚書、工部侍郎、威武將軍等人與王大人走動甚密,視為一檔,便跟王大人一般,通通革職、抄家,收繳一切財物,立即去辦,不得有誤!」
命令下達,被罷職的二十餘名官員通通跪在地上,急切求饒:
「陛下,臣冤枉!」
「臣與王大人只是同僚關係!」
「陛下!」
「退朝!」葉錦瀟拂袖離去,將一切慘呼哀求聲拋在腦後,眼不見為淨。
此事,已成定局。
一舉查抄二十四人。
這些人見回天無力,同時也明白,他們是大公主黨羽,新皇這是在肅清異己,整頓朝廷,他們因為站錯了隊,統統受到大公主牽連。
為官數十載,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位置,一朝化作泡沫。
豈能甘心?
他們圍在公主府外,不甘的拍著門,斥責著、怒罵著:
「公主,請給我們一個交代!」
「司船局的事,明明是你的主意,卻叫我們全都給你墊背!」
「出來!」
「你出來!」
嘭——嘭嘭!
砸門聲、質問聲、痛罵聲,猶如崩塌的山脈,一場耗費數年、苦心經營而起的人心與擁戴,彈指崩盤。
宗政睿將自己鎖在書房裡,只覺得這些聲音猶如蚊蠅,在耳邊嗡嗡的纏繞不斷,吵得她紅了雙眼,幾乎要瘋癲。
好吵。
好吵!
她不甘心就這麼輸了。
蕭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