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瀟微頓,不動聲色的退開了半步,「我身上都是血,髒得很。」
「不如,我們去問仙峰下的山泉里洗洗吧?」
「好。」
只要能與她一同,無論做什麼都好。
葉錦瀟看了眼灶膛里的柴火,叫來黑米,「待這爐火燒完,悶上一刻鐘,便能吃了。」
「主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嗯。」
葉錦瀟洗淨雙手,吩咐人取來兩件乾淨的粗布衣裳,便跟楚聿辭一同,迎著夜色,去往問仙峰。
島上,月色正好。
朦朧的亮光籠罩著整座島嶼,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安靜寧好,腳步聲沙沙著,與那依稀的水流聲交織在一起,相映得彰。
山腳下,泉水飛瀉而下,清涼至極。
泉水形成的小潭乾淨見底,偶有幾條黑魚略過,濺起水花,嘩啦嘩啦。
「你可有傷著?」
葉錦瀟先開的口。
楚聿辭隨在她的身側,「沒有。」
「那就好。」
可他卻想受傷。
倘若他跟葉七一樣受傷,或者傷的再厲害一些,她會不會向擔心葉七一樣、擔心他?
「這兩件衣裳雖然粗陋了些,勉強撐撐吧,待回了大陸便好了。」
這一路走來,已經許久沒有更換衣裳,更別提洗一個乾乾淨淨的澡了。
葉錦瀟殺了一天,身上沾滿血,臉上都是灰,脫去外衣便跳進水裡,一口氣潛入水底,扎了好幾個猛子,洗個痛快。
楚聿辭站在岸邊,看著水裡的她,靈活的猶如魚兒一般,纖細的姿態映著粼粼的水面波紋,美得無法言喻。
他不禁想起當年。
疫病蔓延的那個夜晚,在疫區里,她曾在月光下、浸泡山泉,如美人出浴。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一年。
人還在,物已非。
葉錦瀟出水,散下的髮漂浮在水面上,幽滑發亮。
「楚聿辭。」
「怎麼不下來?」
男人眸色幽暗,此時,竟有幾分難言的緊張,「我……萬一有人來,我為你守著。」
「問仙峰距島民居住區有一定距離,這麼晚了,不會有人來,況且,我穿著裡衣,你下來。」
「瀟兒……」
她游到岸邊,牽著他的衣角,將他一點一點的帶入水裡,「你手指的傷,用這山泉的活水沖一衝。」
防止感染破傷風。
「把系帶解開。」
「忍著點疼。」
她低著頭,為他處理傷口。
楚聿辭看著她,幾乎紅了眼。
二人浸在水裡,濕了渾身,說話的聲音很輕,幾乎被泉水的嘩嘩聲蓋住,水花子濺在臉上,清冷的就像在做夢。
他不止一次追悔過往。
此刻,悔意更甚。
「楚聿辭,你說你不好好的在南淵國待著,當你的王爺,跟我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做什麼呢?」
「今日起義,好在成功了,雖然曲折,但還算滿意,若是有什麼意外的差池,我們所有人都在島上,想跑都跑不了,唯有死路一條。」
葉錦瀟垂著目光,嘴裡絮絮的念叨著。
「劈個柴都能弄破手……」
皇上若是知曉,不得心疼壞?
「你說你……」
念了七八句,沒得到回應。
他失神的看著她,沉浸於她的絮絮念里,恨不得被她念上一輩子也願意聽。
葉錦瀟眸色微深,話鋒逐漸下沉:
「其實,過往許多時刻,我都很感謝你,但有些東西,我當真不能要你的!」
話落,突然握住他的雙手。
將他抵在岸沿的那一瞬間,雄厚的內力凝聚於她的手心,渡入他的體內。
楚聿辭陡然回神:「你!」
他意識到了什麼。
「放開……唔!」
葉錦瀟內力一震,便將他抵住了,他曾送給她的內力,被原封不動的全部還了回去。
全部還給他。
雄厚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楚聿辭想要掙扎,卻是無望,看著她清冷而又堅毅的面孔,只覺得一把刀子刺在心口,殺人無形。
為什麼?
為什麼!
把他騙到山泉來,原來是想趁他不備,將內力還給他。
她就這麼不想要他的東西!
葉錦瀟運起內力,強制性的全部退還,抽離的那一刻,她好似被掏空一般,被泉水拂的飄了起來。
上半身趴在岩石上,蒼白的臉色濁氣微喘。
「楚聿辭,以後,如此重要的東西,不要再輕易贈人了……」
楚聿辭看著浸濕的雙手,充滿了內息的勁道,卻又令他無比痛心。
當初,贈了內力後,他也在重新修煉,只是速度慢些而已。
他一直認為,婚約留不住她,好歹得留下些什麼東西,形成二人之間的羈絆,也好叫他每每想起,心中慰藉。
內力退還,猶如斬斷二人之間的羈絆。
沒有內力,沒有婚約,沒有任何牽連,他仿佛徹徹底底的成為了一個外人。
「瀟兒……」
「你就這麼不想要我的東西……」
葉錦瀟伏在岩石上,雙眸半垂,「這段時日,很感謝你。」
內力高強,武功一流,為她帶來了不少便利。
還了內力,她外強內空,內里空虧,但這些時日,她已經在學著修煉,速度隨慢,但假以時日,必見成效。
「為什麼?」
楚聿辭眼中受傷,看著她清美的臉龐,沾染著晶瑩剔透的水珠,美得不可方物。
青絲宣瀉,飛濺的山泉拍打著水面,她安靜的伏在那裡。
嘩嘩!
他愛而不得,又心如刀絞。
他苦苦追尋,又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他的眸色逐漸恍惚……
「我到底該怎麼做?瀟兒,我快要被逼瘋了,我愛你,真的要瘋了!」
他突然欺身撲了上去,捉住她的雙肩,
「我曾想過放手,放你走,我曾說服自己,強留不住的沙,不如揚了它,我曾試想了無數種理由,說服自己,壓抑住自己,可腦中只要一浮現你的面孔,所有的定力與理由,就成了笑話一般,煙消雲散!」
他無法欺騙自己。
「我試過了,我放不下你!」
「我真的放不下!」
葉錦瀟撐住他的胸膛,「困於過去的人,怎麼放得下過去?楚聿辭,你往前看吧,一切已成過往。」
「我做不到。」
看著她美麗的面孔,早已在夢中縈迴了無數遍,此刻的衝動撲出胸腔,吞噬理智,再也無法控制。
「瀟兒,我當真做不到!」
捧住她的後頸,用力地壓向自己。
「你干什……唔!」